第十章 鏡心之戰
    井水沸騰的瞬間，沈予安胸腔裏的鎏金鏡發出刺耳的共振聲。他的肋骨像琴弦般劇烈震顫，皮膚下的鏡麵裂紋迸射出七彩光斑。描金鏡棺中的"沈如霜"緩緩站起，腐爛的嬰兒屍體從她懷中滑落，掉進漩渦時突然睜開沒有瞳孔的眼睛——那雙眼完全是鏡子做的，映出沈予安前世被活剝人皮的場景。
    "乖孫，該物歸原主了。"
    "沈如霜"的聲音像無數碎玻璃在摩擦。她伸出蒼白的手，指尖穿透水麵抓向沈予安的咽喉。沈予安想躲，卻發現自己的影子正死死拽著他的腳踝——那根本不是影子，而是井底爬出來的鏡奴，漆黑的身體裏嵌滿碎鏡片。
    千鈞一發之際，老周的桃木杖破空飛來，杖尖紮進"沈如霜"的手掌。井水頓時像活物般尖叫著翻湧，濺起的水珠在空中凝固成無數小鏡子，每麵鏡子裏都映出沈予安不同時期的死狀。最可怕的是靠近他左臉的那麵——鏡中的"他"正在用鑿子一點點撬開自己的太陽穴，頭骨裏塞滿了蠕動的鏡麵蛆蟲。
    "鏡心在她天靈蓋裏！"老周趴在井沿吐血，他的左臂已經完全鏡化，"那是......你真正的......"
    話未說完，老周的喉嚨突然被自己的影子掐住。沈予安掙紮著撲過去，卻見井底的描金鏡棺轟然炸裂，無數鏡片暴雨般射來。他本能地抬手格擋，鋒利的碎片卻直接穿透鏡化皮膚，在骨骼上刻出深可見髓的咒文。劇痛中，鎏金心髒突然映出一段陌生記憶：
    五歲生辰那夜，祖母帶他來到井邊。老人用紅繩綁住他的手腕，另一頭係著塊八卦鏡。當井水映出北鬥七星倒影時，祖母突然掏出一把剃刀，割開他的頭頂皮膚，將某樣東西塞進了顱骨......
    "原來如此......"沈予安在劇痛中大笑，"鏡心從來不在井底......"
    他猛地將手插進自己頭發，鏡化指尖輕易劃開頭皮。沒有血，隻有晶瑩的碎鏡片簌簌落下。當手指觸到天靈蓋時，摸到了某種冰涼的圓形物體——那是嵌在顱骨裏的微型銅鏡，鏡麵正反兩麵都刻著生辰八字。
    "沈如霜"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井水瞬間結冰。沈予安趁機扯出銅鏡，鏡背赫然刻著【戊寅年七月初七 典魂於此】。銅鏡離體的刹那，整個井台開始崩塌，地底傳來萬鬼同哭的轟鳴。
    "你竟敢......沈如霜"的臉皮簌簌剝落，露出下麵由碎鏡片拚湊的真容，"那是我的鏡子！我的契約！"
    沈予安將銅鏡對準井底，鏡麵突然血光大盛。光芒中浮現出真正的真相：三百年前沈家獻祭的根本不是長子，而是長媳沈如霜。她被活埋進千鏡之井，怨魂與鏡鬼融合，此後世代誘騙沈家血脈獻祭，就為了湊齊"鏡心"與"鏡骨"，重塑人身！
    "原來你才是最初的祭品。"沈予安擦去鏡麵上凝結的血霜，"但該結束了。"
    銅鏡突然變得滾燙，鏡麵浮現出翡翠平安扣的虛影。沈予安福至心靈，將銅鏡狠狠拍向自己胸口——鎏金心髒與鏡心相撞的瞬間，爆發出太陽般的強光。
    強光褪去後，沈予安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虛無的鏡麵世界上空。腳下是無數層疊的鏡中世界，每個鏡麵都映出不同時期的自己。而正下方的主鏡裏，"沈如霜"被七根青銅鎖鏈貫穿身體，鎖鏈另一端連接著七口描金鏡棺。
    "逆轉契約需要什麽代價？"沈予安的聲音在虛無中回蕩。
    "你的一切。"鎖鏈嘩啦作響，"沈如霜"抬起頭，碎鏡片組成的臉上流下黑色血淚，"鏡心歸位後，你將代替我成為鏡塚守門人，永世不得超生。"
    沈予安看向手中的銅鏡，鏡麵不知何時映出了祖母臨終的場景：老人顫抖的手指蘸著朱砂，在他繈褓上寫下【以魂為鏡，照破幽冥】。
    "好。"
    他鬆開手，銅鏡墜向主鏡。在接觸的瞬間，整個鏡麵世界開始崩塌。無數個"沈予安"從鏡中伸出手，抓住他的四肢往下拖拽。"沈如霜"的狂笑與萬鬼哭嚎混成震耳欲聾的聲浪，他的皮膚開始大麵積剝落，露出下麵晶瑩的鏡麵骨骼。
    最後一刻，沈予安想起了翡翠平安扣裏的契約殘頁。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鏡化指尖刺入自己眼眶——
    "不是守門。"他挖出那對鏡麵眼球，"是......封門！"
    眼球墜入主鏡的刹那，所有鎖鏈齊齊斷裂。七口鏡棺同時開啟，三百年來被吞噬的沈家亡魂呼嘯而出，將"沈如霜"撕成碎片。沈予安感到自己在無限下墜，鏡麵身體分崩離析，唯有心髒處的鎏金鏡越來越燙......
    晨光微熹時，打更人在城隍廟後院的枯井邊發現個昏迷的年輕人。那人渾身是血，但奇怪的是傷口裏沒有流血，反而閃爍著細小的晶光。更詭異的是他的影子——比常人淡得多，而且時不時會突然消失幾秒。
    當鋪的櫃台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賬本自動翻到最新一頁。墨跡未幹地寫著：
    【癸卯年七月初七 收鏡魂壹具】
    【典當物：沈予安】
    【當期：永生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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