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後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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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幽冥當鋪的最後一夜
判官筆消失的第七天,霧隱市開始流傳一個詭異的傳聞。
有人說在子夜時分,會看見一家掛著白燈籠的當鋪突然出現在街頭。鋪門大敞著,櫃台後坐著個穿靛青長衫的掌櫃,麵容隱在陰影裏看不真切。但凡有人靠近,就能聽見裏麵傳出打算盤的"哢嗒"聲,間或夾雜著幾聲嬰兒的啼哭。最可怕的是,每個從當鋪門口經過的人,第二天都會在口袋裏發現一張當票——上麵清清楚楚寫著他們的死期。
賣豆腐的老王是第一個發現異常的。
那晚他收攤回家,抄近路穿過小巷時,突然感覺後頸一涼。回頭就看見巷尾多了家從沒見過的鋪子,門楣上懸著塊褪色的匾額,上書"幽冥當鋪"四個朱紅大字。老王鬼使神差地走過去,剛踏上門前的青石台階,就聽見櫃台後傳來個沙啞的聲音:
"典當陽壽三日,換今夜平安歸家。"
老王嚇得拔腿就跑,到家後卻發現褲袋裏多了張泛黃的紙片。上麵用血寫著:【壬寅年七月廿三,收王大有陽壽三日,當期一夜】,落款處按著他的拇指印,指紋中心卻嵌著粒芝麻大小的鏡子,鏡中映出他倒在豆腐攤旁的屍體。
第二天清晨,老王果然暴斃在攤位上。驗屍的仵作掀開他的衣襟,發現心口處有個銅錢大小的灼痕——痕跡中央,赫然是那麵微型鏡子。
沈予安站在當鋪二樓的銅鏡前,鏡麵映出的不是他現在靛青長衫的模樣,而是一具半透明的軀體。皮膚下沒有血管和骨骼,隻有流動的契約文字,像無數條小魚在深水中遊弋。胸口原本是"門"的位置,現在隻剩下個黑洞洞的窟窿,邊緣結著晶化的血痂。
"第七單了。"
白七爺的殘魂從牆角陰影裏浮出,如今他隻剩下一張薄如蟬翼的臉皮,飄在空中像張被揉皺的宣紙。鬼手捧著本新到的賬冊,上麵記錄著近日的"生意":
【收李四娘左眼一顆,換亡夫托夢】
【當期:三年】
【備注:眼內生出鏡蟲】
【收趙鐵柱無名指一節,鎮宅辟邪】
【當期:十年】
【備注:指骨長出契約紋】
最下麵那行墨跡未幹:
【收王大有陽壽三日,當期一夜】
【立契人:?】
"掌櫃的,這印鑒......"白七爺的臉皮劇烈抖動,"不是你的手筆。"
沈予安銅鏡般的眼珠微微轉動。透過契約感應,他看到老王暴斃的豆腐攤前站著個模糊的身影——穿紅襖的小女孩,正低頭數著從老王屍體裏爬出的蛆蟲:"一、二、三......"每數一隻,蛆蟲就變成銀白色的鏡漿,滲入地縫消失不見。
"她來了。"沈予安的聲音帶著三百容器殘魂的重音,"來收走......我的"債"......"
櫃台上的算盤突然自己動了起來。珠子碰撞間,樓下的當鋪大門"吱呀"敞開,陰冷的風卷著紙錢呼嘯而入。紙錢落地後自動排列成一條路,直通街對麵的棺材鋪——那裏不知何時多了口描金黑棺,棺蓋上用朱砂畫著個巨大的"契"字。
子時三刻,最後的客人
穿紅襖的小女孩蹦跳著跨過門檻。
她的皮膚完好無損,臉頰甚至帶著健康的紅暈,唯有那雙眼睛出賣了非人的本質——瞳孔是兩麵鎏金小鏡,鏡中映出的不是當下,而是沈予安七世輪回中最痛苦的時刻。
"沈掌櫃......"女孩踮腳把一枚銅錢放在櫃台上,"我來贖當。"
銅錢"叮當"翻轉,露出背麵刻的字:【第三百零七號】。這是沈家製作容器時的編號,也是沈予安前世的名字。
沈予安銅鏡中的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他看見女孩紅襖下擺沾著銀白色的鏡漿,每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發光的腳印。更可怕的是她手腕上纏著的紅線——那是沈家用來綁定雙胞胎魂魄的法器,此刻線的另一端延伸向門外,拴在那口描金黑棺上。
"贖什麽?"
"恕您的"慈悲"呀。"女孩咧嘴一笑,口腔裏沒有舌頭,隻有麵小鏡子,"判官筆......該物歸原主了......"
櫃台抽屜突然彈開,那支消失的判官筆靜靜躺在紅綢上。筆尖的心髒已經停止跳動,表麵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最中央嵌著粒芝麻大小的黑點——初代閻君最後的惡念。
沈予安伸手去取筆,指尖剛觸到筆杆,整間當鋪突然劇烈震動。牆皮大片剝落,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人手浮雕;地板縫隙滲出黑血,在空中凝成契約文字;最可怕的是二樓那麵銅鏡,鏡中的"沈予安"突然伸手穿透鏡麵,一把掐住了現實中的他的脖子!
"哥哥......"紅襖女孩的瞳孔映出駭人景象——鏡中世界裏的沈予安正站在屍山之巔,腳下踩著十殿閻羅的骷髏,"您分給我們的"痛苦"......該還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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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容器殘魂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沈予安看見自己每一世死亡時的場景:被金針刺穿天靈蓋、活生生抽幹鏡漿、甚至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這些記憶像無數把鈍刀,一點點淩遲著他殘存的意識。
就在即將崩潰的刹那,判官筆突然飛起,筆尖狠狠刺入紅襖女孩的眉心!
慈悲的真諦
女孩沒有流血。
眉心被刺穿的地方湧出銀白色的光,光芒中浮現出初代判官威嚴的麵容。他看向沈予安的眼神不再冷漠,而是帶著某種釋然的笑意:
"慈悲為刃......先斬己身......"
"現在......該斬輪回枷鎖了......"
判官筆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光束所過之處,紅襖女孩的身體像蠟一樣融化,露出裏麵真正的形態——哪是什麽厲鬼,分明是一縷被惡意扭曲的"慈悲"!
鎏金鏡從她眼眶裏掉出,"啪"地碎成兩半。一半映出沈予安前世作為判官時的場景:他跪在雪地裏,將最後一口糧食喂給瀕死的孩童;另一半則映出青槐村的真相——紅襖姐妹被煉成容器時,姐姐確實掙脫了鐵鏈,但不是為了逃跑,而是用身體擋住了刺向妹妹的金針。
"原來......你才是"慈悲"......"沈予安殘破的軀體劇烈顫抖,"而我......隻是在體......"
女孩完全融化後,地上隻剩下一灘銀白色的液體。液體自動流向門外,纏繞上那口描金黑棺。棺蓋轟然開啟,裏麵沒有屍體,隻有一本用嬰兒皮膚裝訂的冊子,封皮上寫著《輪回契》。
冊子自動翻到最後一頁,上麵是初代判官的筆跡:
【今以判官筆為引,散盡慈悲渡眾生】
【此後陰陽有序,輪回有常】
【立契人:崔玨】
署名下方,靜靜按著個血手印——大小與紅襖女孩的完全一致。
當鋪的最後一夜
沈予安拾起判官筆,筆尖輕輕點在《輪回契》上。
刹那間,整座霧隱市的鏡子同時映出同一個畫麵:幽冥當鋪燃起銀白色的火,火光中三百容器殘魂依次走出,每個都取走了自己的一頁契約。最後離開的是紅襖姐妹,她們手牽著手,對沈予安鞠了一躬,然後化作流光消散在夜空。
當鋪開始崩塌。
白七爺的臉皮突然恢複完整,他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判官大人......保重......"
沈予安沒有回答。他的身體逐漸透明,最終與判官筆一起化作點點金光。這些光點飛向城市的每個角落,沒入那些做過虧心事的人的心口——從此霧隱市多了條怪談:但凡昧良心者,必會夢見穿靛青長衫的掌櫃,手持賬簿清算舊債。
而在某個雨夜,城郊亂葬崗的老槐樹下,偶爾會出現家掛著白燈籠的當鋪。櫃台後的掌櫃戴著青銅麵具,手邊永遠攤開著一本空白賬冊,等待寫下......
新的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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