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銅契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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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樹根穿透沈予安腳背時,他聽見了四凶門兩百年來所有債務人的慘叫。那些聲音順著血管爬上來,在耳膜上鑿出密密麻麻的孔洞,每個孔裏都滲出黑色的契約條紋。沈青玥的身體正在消散,她的指尖化為銀白光點,在沈予安眼前拚出最後一句警告:"樹頂有麵鏡子...千萬別看背麵..."
塔樓的磚石如腐肉般剝落,露出內部盤曲的青銅枝椏。沈予安試圖拔出雙腳,卻發現樹根已與自己的骨骼融為一體——每根腳骨表麵都浮現出微縮版的契約文字,記載著他七歲時被分割魂魄的詳細條款。青銅樹突然劇烈震顫,樹梢垂下七條紅繩,繩頭係著的銅錢如同活物般咬住他七竅。
"掌櫃交接儀式...開始了..."柳家家主隻剩半個頭顱,殘存的嘴巴卻仍在說話,牙齒碰撞發出算盤珠的聲響。他的腦組織順著樹幹紋理流淌,在沈予安腳邊形成血紅色的複利計算公式。
沈予安右手不受控製地抬起,掌心銅錢烙印裏伸出支骨筆,自動在虛空中書寫接管文書。每寫一個字,就有盞人皮燈籠在樹梢點亮,燈籠表麵浮現出曆代掌櫃的死狀——第七盞燈籠映出林槐被契約條文勒斷頸椎的畫麵,他的眼球爆裂前還在念著利息數額。
青銅樹的主幹裂開一道縫,露出裏麵年輪狀的賬本。最內圈的年輪上刻著沈予安和姐姐的生辰八字,被七根金釘釘成同心圓。當骨筆點到這個位置時,金釘突然自行旋轉,每轉一圈沈予安就失去一段記憶——第一圈忘記母親的臉,第二圈忘記家的方位,第三圈忘記...
"別看年輪!"蘇晚晴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帶著解剖刀般的鋒利。沈予安猛地閉眼,但眼瞼內側已經烙上年輪圖案。他感到有七隻冰冷的手在撕扯腦組織,每撕下一塊就替換成契約條款。樹根纏上脊椎,將脊柱骨節改造成微型賬本,每節都記載著某項債務。
樹梢的紅繩突然繃直,將沈予安吊到半空。這個角度讓他看清樹冠的全貌——每片青銅樹葉背麵都粘著片魂魄,葉脈是血管與神經的雜交體,正通過紅繩抽取他的生命力。最頂端的葉片簇擁著麵雙麵鏡,鏡框由七具嬰兒骸骨拚接而成,鏡麵正反分別映出沈予安過去與未來的死狀。
"抵押物要足額..."槐家家主腐爛的雙手捧起個青銅托盤,裏麵盛著沈予安被抽出的三縷頭發——每根發絲都變成活蛇,正啃食自己的尾巴。當他試圖掙紮時,頭發突然暴長三米,發梢鑽進鼻孔和耳道,在顱腔內編織成契約網。
樹下的陰影開始蠕動。四凶門徒從黑暗中走出,每人手裏都捧著件沈予安的記憶具象物——第一人捧著七歲時的病曆,第二人捧著姐姐的翡翠鐲子,第三人捧著蘇晚晴的解剖刀...這些物品被依次投入樹根部的裂縫,每投入一件,就有片樹葉變成血肉質地。
"還剩最後一件抵押品..."桐家家主的權杖指向沈予安左胸,杖尖刺入皮膚的瞬間,心髒跳動聲突然放大百倍,每聲"咚"都震得青銅樹葉簌簌作響。權杖抽出時帶出一滴心頭血,血珠在空中分裂成七份,分別滴在七盞人皮燈籠上。
燈籠同時爆燃,火光中浮現七段記憶:穿道袍的人將木梳插入女嬰天靈蓋;姐姐跪在井邊割腕;自己被黑袍人按著畫押;蘇晚晴在停屍間被紅線纏繞...第七段記憶最為模糊,隻能看見青銅樹頂的鏡子背麵,有團人形陰影正在梳頭。
樹根突然鬆開沈予安。他跌落在地,發現手掌皮膚變成了青銅質地,紋路是細密的契約條紋。四凶門徒集體後退,他們的影子留在原地,化作墨水滲入地麵。整個塔樓開始坍塌,但墜落的磚石都在接觸地麵前化為紙灰,灰燼上寫滿利息計算公式。
青銅樹收縮成三尺高,自動移植到沈予安右肩胛骨上。樹根刺入鎖骨時,他看見自己所有的記憶都被壓縮成契約編號,儲存在年輪最外圈。樹梢的雙麵鏡縮小成吊墜,懸掛在他新生的青銅血管上,鏡麵浮現出倒計時:1675959。
"七天試用期..."林槐的聲音從樹根深處傳來,"...要麽完全掌控當鋪...要麽變成下一棵契約樹..."話音未落,沈予安的左眼突然爆裂,眼窩裏長出枚銅錢幼苗,根係順著視神經爬向大腦。
塔樓徹底消失後,沈予安站在一片墳地中央。每塊墓碑都是本豎立的賬本,記錄著某位債務人的生平。最近的空白墓碑上,蘇晚晴的名字正在自動浮現,生卒年月後麵跟著鮮紅的"擔保人"字樣。他伸手觸摸墓碑,石頭突然軟化成人皮材質,下麵傳來微弱心跳。
掌心的銅錢烙印再度灼痛,投射出陰月當鋪的全息地圖。某個從未見過的區域被標紅閃爍——"違約品處置中心"。沈予安肩胛的青銅樹突然伸出枝條,在他麵前劃開一道空間裂縫。腥臭的風從裂縫湧出,帶著鐵鏽味的哭嚎。
處置中心是個無限延伸的倉庫。天花板懸掛著無數鐵籠,每個籠裏都關著違約的債務人——他們的身體被改造成契約文書,皮膚上寫滿條款,內髒變成計算利息的算盤。沈予安的到來讓所有籠子劇烈搖晃,籠中人用骨節敲擊欄杆,節奏正是當年簽約時的指紋按壓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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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處的水晶陳列櫃裏,沈予安看見了蘇晚晴——她的身體被拉成一張人皮契約,心髒位置釘著那把青銅剪刀。櫃門上的電子屏顯示:"擔保人編號7408,違約程度79,建議處置方式:魂魄拆解"。
當沈予安觸碰櫃門時,青銅樹的枝條突然刺入他後頸。劇痛中他看到處置中心的真相:每個債務人都是當鋪的能量源,他們的痛苦轉化為契約樹的生長力。蘇晚晴的人皮契約上,有個用血寫就的隱藏條款:"擔保人有權查閱原始賬本..."
肩胛的樹突然開花。七朵青銅花苞中分別包裹著四凶門的核心機密:柳家的魂魄分割術、楊家的利息計算法、槐家的抵押品改造技術、桐家的債務追討流程...剩餘三朵花苞緊緊閉合,表麵滲出黑色樹脂,組成"掌櫃特權"三個字。
沈予安折斷一根樹枝,斷口流出的不是樹汁而是契約墨水。他用樹枝在櫃門上畫出血符,蘇晚晴的人皮契約突然卷起,從縫隙中飄出。接觸空氣的瞬間,人皮自動包裹住青銅剪刀,重組出模糊的人形輪廓。
"找...到..."蘇晚晴的聲音從剪刀傳來,刀鋒映出處置中心的出口——是麵鑲嵌在血肉牆壁中的雙麵鏡。沈予安扛起人形包裹衝向出口,牆上的血管突然纏繞住他的腳踝。每根血管都是條未結清的債務,表麵浮動著債務人的臉。
青銅樹突然自行搖晃,樹根從沈予安體內抽出部分契約條文。這些發光的文字組成盾牌形狀,暫時擋住追來的血管。雙麵鏡近在咫尺時,鏡框的嬰兒骸骨突然活過來,七雙小手抓住沈予安的衣領:"想看真相...付定金..."
沈予安挖出左眼窩的銅錢幼苗,塞給其中一隻小手。骸骨們發出歡笑的咯咯聲,鏡麵突然變得透明——後麵不是出口,而是個巨大的消化池。數以千計的違約者正在池中融化,他們的魂魄被提純成契約墨水。池底沉著本青銅封麵的巨冊,封麵鎖孔是胎兒形狀。
蘇晚晴的剪刀突然飛向消化池,在池麵劃出十字裂痕。沸騰的魂魄液體中升起個平台,上麵擺著七盞油燈——燈芯都是人指骨,火焰裏包裹著沈予安被分割的七情。剪刀回旋時帶起的風讓燈火搖曳,七種顏色的煙霧在空中拚出姐姐最後的留言:
"契約樹是活的...它在等真正的宿主..."
消化池突然掀起巨浪。青銅賬本的鎖孔開始流血,池底伸出無數條樹根,每條都纏著具掌櫃的屍體。沈予安肩胛的樹劇烈疼痛,樹根自動刺入雙麵鏡——鏡麵碎裂的瞬間,他看見鏡框嬰兒骸骨的後腦勺上,都刻著個"沈"字。
處置中心開始崩塌。沈予安抱著蘇晚晴的人形包裹跌出裂縫,身後的空間折疊成一本賬冊大小。他們落在城隍廟的戲台上,台下坐著無數紙人觀眾,每個紙人手裏都舉著微型契約,正用朱砂筆簽下沈予安的名字。
肩胛的青銅樹突然安靜下來。沈予安發現樹根已經占據自己半邊身體,左手指尖變成了青銅樹枝。樹梢掛著個新結出的果實——是縮小版的陰月當鋪模型,門縫裏滲出黑血,在沈予安腳下形成箭頭,指向城北的老茶樓。
蘇晚晴的人形包裹正在恢複溫度。剪刀從內部劃開人皮,露出她殘缺不全的魂魄——隻有心髒和大腦是實體,其餘部分都由契約條文組成。她的手指在沈予安青銅化的左臂上劃動,那些被樹根覆蓋的皮膚突然浮現出隱藏文字:
"第一任掌櫃遺囑:唯有集齊七原罪,方可..."
文字後半截被突然響起的嗩呐聲打斷。戲台上的紙人全部轉向北方,它們的契約突然燃燒,灰燼組成頂紅轎的形狀。轎簾掀開時,裏麵坐著七個穿紅肚兜的孩童——正是沈予安被分割的七魄化身。
青銅樹頂的雙麵鏡吊墜突然炸裂。鏡片插入沈予安的眼皮,強迫他看向鏡中的終極真相:陰月當鋪從來就不存在,它隻是契約樹製造的幻覺。真正的當鋪是...
最後兩個字被樹根突然的暴長遮蔽。沈予安的聲帶變成了青銅質地,發出的第一個音節震碎了所有紙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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