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七魄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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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轎在沈予安眼前炸裂的瞬間,七個孩童化作七道血箭射入他青銅化的左臂。皮膚下的樹根如饑渴的血管般鼓脹起來,將那些血液輸送到肩胛的契約樹中。樹梢上閉合的三朵花苞同時綻放,露出裏麵浸泡在血水中的器官——柳家的左眼、楊家的舌頭、槐家的右手,此刻正如活物般在花蕊中蠕動。
沈予安的聲帶發出不似人類的金屬顫音,每個音節都震得城隍廟的瓦片簌簌掉落。蘇晚晴的殘魂被音波掀翻在地,由契約條紋組成的身體開始解體,隻有那顆被青銅剪刀貫穿的心髒還在頑強跳動。她突然將手指插入自己左胸,扯出半截纏繞著神經的桃木釘——正是當年釘入紅轎新娘天靈蓋的那枚。
"接住...七情釘..."蘇晚晴的聲音已經支離破碎,她將桃木釘拋向沈予安,釘身上突然浮現出七個針眼大的孔洞,每個孔裏都滲出不同顏色的液體。青銅樹枝自動卷住木釘,將其插入樹幹最中心的年輪——那裏正好有七個蟲蛀般的孔洞與之吻合。
契約樹突然發出瀕死般的呻吟。樹皮表麵滲出黑色樹脂,在空中凝固成沈予安七歲時的模樣。這個由樹脂構成的孩童張開雙臂,胸口裂開七個黑洞,對應著七魄的位置。七個紅肚兜孩童從青銅樹梢跳下,分別鑽入不同的黑洞,每進入一個,樹脂人形就凝固一分。
沈予安感到有七把燒紅的鐵釺同時插入脊椎。第一魄"屍狗"歸位時,他的鼻腔裏湧出腐屍氣味,看到無數亡魂正從地底爬出;第二魄"伏矢"帶來的劇痛讓眼球暴凸,視野裏所有物體都浮現出死亡日期;當第三魄"雀陰"融入時,他的生殖器突然萎縮,皮膚上浮現出交媾致死的男女鬼影...
蘇晚晴用最後的力氣爬向戲台邊緣。她的手指每接觸一次地麵,就有一片契約條紋從身上剝落,露出下麵新生的蒼白皮膚。青銅剪刀在她心髒上劃出的傷口裏,隱約可見半頁閃著金光的契約——那是陰月當鋪最原始的"平等條約",條款下方按著個帶痣的指印,與沈予安右手中指的特征完全吻合。
"原來...你才是..."蘇晚晴的話被突然爆發的青銅樹根打斷。那些根須從戲台地板下穿刺而出,將她尚未重組完成的身體釘成十字形。樹根貪婪地吸收著她體內殘存的契約力量,每吸收一分,沈予安身上的青銅化就褪去一寸。
第七魄"非毒"歸位的瞬間,整棵契約樹從沈予安肩胛脫落。樹幹裂成七塊,每塊都包裹著一份原始契約:柳家的魂魄借貸書、楊家的利息計算表、槐家的抵押品清單、桐家的追討授權令...以及三份被血汙浸透的掌櫃繼任協議。這些碎片在空中燃燒,灰燼組成一條通往城北老茶樓的血路。
沈予安終於恢複人類聲帶,發出的第一聲嘶吼震碎了方圓百米的全部玻璃。他的左眼依舊空洞,但眼窩裏旋轉的不再是銅錢幼苗,而是一團星雲狀的契約條文。當他看向自己青銅化的左手時,那些金屬皮膚突然龜裂,露出下麵布滿符咒的新生皮膚——每道符咒都是個微型契約,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我修改。
"蘇晚晴!"沈予安撲向被釘在樹根上的軀體。她的心髒已經停止跳動,但青銅剪刀仍懸浮在胸前,刀尖指著茶樓方向。當他握住剪刀時,冰涼的金屬突然變得灼熱,在掌心烙下與右手銅錢烙印對稱的圖案——這次是秤的形狀。
血路突然蠕動起來,像舌頭般卷向沈予安。路麵的每一滴血都映出茶樓裏的場景:四凶門殘黨正在舉行某種儀式,中央的祭壇上擺放著七盞油燈,燈芯分別是沈予安的頭發、指甲、睫毛、體毛...以及三片從契約樹上剝落的樹皮。最年長的術士手持桃木劍,劍尖挑著張人皮——正是沈予安七歲時被剝離的"胎光魂"容器。
沈予安每踏出一步,血路就吞噬掉他一部分記憶。第三步忘記姐姐的容顏,第五步忘記陰溪鎮的地理,第七步時連蘇晚晴的名字都變得模糊...唯有掌心銅錢與秤的烙印愈發灼熱,在皮膚上燒出焦糊味的青煙。茶樓近在咫尺時,他的記憶隻剩下契約條文和利息計算公式,整個人變成一部行走的陰契法典。
茶樓門楣上的八卦鏡突然炸裂。碎片如雨般射向沈予安,卻在距離皮膚三寸處驟然靜止——那些碎片每片都映出他不同時期的死狀,現在全部被掌心秤烙印的力量定格在空中。沈予安伸出左手,碎片自動重組為一麵嶄新的鏡子,隻是這次映照的是茶樓內部的真相:看似正在施法的術士們,其實都是被紅繩操控的傀儡,真正的施法者藏在二樓包廂,那是個穿紅嫁衣的無頭婦人,正用頸椎斷口處的骨刺在梁上刻字。
"柳...雪..."沈予安破碎的記憶中突然浮出這個名字。鏡中的無頭嫁衣猛地轉向他,雖然沒有了頭顱,但那種被注視的寒意仍讓人毛骨悚然。她的左手腕戴著複原的翡翠鐲子,右手握著把沾血的木梳——正是四凶鎮物中的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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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樓大門在沈予安麵前自動粉碎。裏麵的場景讓他青銅化的左手再度劇痛:七盞油燈組成北鬥七星陣,燈光匯聚處懸浮著個透明棺材,裏麵浸泡著姐姐沈青玥的"胎光魂"。四十九根紅繩從棺材延伸出來,分別連接著在場每個術士的太陽穴。最恐怖的是地麵——整個茶樓一層的地板都是張放大的契約,朱砂寫就的條款正在不斷自我更新。
"就差掌櫃印了..."最年長的術士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銅錢狀的牙齒。他掀開祭壇上的紅布,露出個青銅盆,盆中盛著半凝固的水銀,水銀表麵浮著沈予安左眼的倒影。
沈予安掌心的秤烙印突然飛出,在空中變成真正的青銅秤。秤盤一端自動盛放他剛恢複的七魄,另一端則開始累積四凶門的罪證:柳家的魂魄實驗記錄、楊家的高利貸賬本、槐家的抵押品改造圖譜...當罪證堆滿時,秤杆突然斷裂,斷口處噴出的不是金屬碎屑,而是無數條帶著倒刺的紅繩。
這些紅繩如同活蛇般纏住每個術士的脖頸,開始執行最原始的"絞刑利息"——每呼吸一次,債務就增加一成。沈予安的左手不受控製地抬起,指尖射出七道青光,準確擊中懸浮棺材的七個榫卯位置。棺材板轟然開啟,裏麵的"胎光魂"如倦鳥歸巢般飛入他空洞的左眼窩。
二樓的無頭嫁衣突然從梁上躍下。她的嫁衣在空中展開,內襯上寫滿密密麻麻的契約補充條款。翡翠鐲子自動飛向沈予安右手,在銅錢烙印上撞出清脆聲響;木梳則插入他發間,開始自動梳理那些被契約汙染的記憶。
當嫁衣即將包裹住沈予安時,蘇晚晴的青銅剪刀突然破窗而入。剪刀在空中分成兩半,一半刺入嫁衣胸口,另一半則精準剪斷了連接沈青玥棺材的主紅繩。棺材裏的液體傾瀉而下,在地麵契約上燒出個大洞,洞裏傳出無數冤魂的歡呼聲。
沈予安左眼裏的"胎光魂"終於完全融合。他突然明白了一切——四凶門真正的陰謀不是控製當鋪,而是培育契約樹。每任掌櫃都是樹的養料,而他們姐弟之所以特殊,是因為沈青玥在契約裏藏了條"血脈反噬"條款:當沈家血脈同時成為樹與掌櫃時,所有契約將重新洗牌。
無頭嫁衣的袖中突然射出七根桃木釘。沈予安不躲不閃,任憑釘子釘入自己七魄位置——每根釘子在接觸皮膚的瞬間都變成一段記憶:紅轎新娘投井時已懷有身孕;姐姐被迫簽訂契約是為了保護那個胎兒;四凶門需要沈家血脈是因為...
第七根桃木釘帶來的記憶讓沈予安發出野獸般的嚎叫。他看見自己七歲那年,被四凶門長老按在契約樹上取血時,樹幹表麵浮現過嬰兒的臉——那是紅轎新娘未出世的孩子,也是第一棵契約樹的真正宿主。
"原來我才是抵押品..."沈予安的左眼流下血淚。淚滴在地麵契約上燒出"父子"二字。無頭嫁衣——柳雪——此時用頸椎斷口蘸血,在梁上寫完最後一個字:
"契成"。
整個茶樓突然坍塌,所有木料都化為契約文書飛向沈予安。他的身體開始重組,青銅化的部分與血肉交融,最終在胸口形成棵微型契約樹紋身。樹梢掛著七枚果實:銅錢、剪刀、木梳、鏡子、鐲子、繡鞋和一把鑰匙。
當塵埃落定時,沈予安站在廢墟中央,手中握著完整的陰月當鋪賬本。最後一頁記載著終極真相:
"立契約人柳雪,今將親子沈予安抵押於陰月當鋪,換取沈青玥陽壽二十載。若契約樹開花結果,則母債子償;若樹幹斷裂,則子弑母。"
賬本封底夾著片翡翠,上麵映出柳雪最後的影像——她站在井邊,懷抱嬰兒跳下前的口型在說:"...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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