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血秤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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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秋那日,寅時三刻,靜謐的槐花巷被一股詭異的氣息籠罩。平日裏清澈的古井,毫無征兆地泛起了血色,濃稠的血水如同湧動的暗流,在井中翻湧。沈予安是被一陣清脆的銅錢落地聲驚醒的,那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突兀。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到七枚鏽跡斑斑的洪武通寶整齊地排列在枕邊,組成了北鬥的形狀,每枚銅錢的錢孔裏,都滲著黑血,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
    與此同時,窗外傳來了一陣怪異的嗩呐聲。那調子,竟是倒著吹奏的《往生咒》,原本肅穆的曲調,此刻卻充滿了陰森和詭異,讓人毛骨悚然。沈予安心中一驚,睡意全無,他迅速起身,推開西廂房那雕花窗戶。月光下,井台上坐著一個身著紅肚兜的孩童,正用一雙白骨森森的小手,慢條斯理地梳著頭發。每梳一下,幾縷發絲便悠悠落入井中,在血水裏瞬間變成了遊動的黑蛇,它們扭動著身軀,仿佛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沈掌櫃,寅時收債,莫誤了時辰。”孩童突然開口,聲音竟然是林槐的,那聲音仿佛從九幽地獄傳來,透著徹骨的寒意。它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滿口如木梳齒般的尖牙,模樣猙獰可怖。隨後,孩童拋來一物,沈予安下意識地伸手接住,定睛一看,竟是一把骨秤。這骨秤的秤杆,是人脊椎磨成的,泛著森冷的光,兩頭各掛著一個縮小的頭蓋骨當作秤盤。左側的頭骨裏,盛著三粒青稞,而右側的頭骨卻不斷滴落黑血,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凶”字,那字跡仿佛是來自地獄的詛咒。
    巷子裏的霧氣,不知何時變得愈發粘稠,像一層厚重的幕布,將整個巷子籠罩其中。沈予安踏出門檻時,發現青石板上竟嵌滿了銅錢,每一枚都長著細小的紅毛,如同有生命一般,正隨著他的腳步方向擺動,仿佛在指引著他走向某個未知的恐怖之地。那孩童不知何時,已站在了井沿,手裏多了一本濕漉漉的賬簿,封皮分明是一張人麵皮,眉眼還在不停地抽搐,仿佛在痛苦地掙紮。“丁酉年七月初七,收沈家陽壽三紀,今日本息合計...”孩童一邊說著,一邊翻開賬簿,聲音回蕩在霧氣彌漫的巷子裏,讓人不寒而栗。
    話還未說完,井水突然劇烈沸騰起來,熱氣騰騰,仿佛下麵藏著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緊接著,七盞白燈籠從井底緩緩浮上來,燈罩全是人額頭的皮膚製成,仔細看去,甚至還能看見上麵密密麻麻的毛孔。七盞燈籠排成陣勢,火光中映出七個模糊的場景:一個身著道袍的術士,在柳樹下埋銅錢;一位新娘子對著井口梳妝,眼神空洞而絕望;一個貨郎擔著兩筐會哭的泥娃娃,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最中間那盞燈籠,突然爆燃起來,熊熊火焰中,燒出了一個焦黑的“楊”字,在這陰森的氛圍中,顯得格外醒目。
    “四凶門的楊家來收印子錢了。”孩童的肚兜,不知何時褪色成了慘白,露出胸口刻著的利息表,上麵的數字仿佛是用鮮血寫成,散發著詭異的光芒。它從井裏撈起一個濕淋淋的包袱,解開一看,竟是一件血跡未幹的狗皮襖,正是上月失蹤的當鋪朝奉劉三爺常穿的那件。襖子內襯寫滿了紅字,密密麻麻地記著全鎮百姓的八字與陽壽估價,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道催命符,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沈予安手中的骨秤,突然劇烈搖晃起來,仿佛受到了某種強大力量的牽引。右側頭蓋骨裏的黑血,洶湧地漫出來,在空中凝成一串算珠,每顆珠子裏都裹著一個慘叫的人影,他們麵容扭曲,仿佛在承受著無盡的痛苦。與此同時,沈予安懷裏的當印突然發燙,燙得他胸口皮肉滋滋作響。他低頭看去,烙印竟變成了一個“質”字,筆劃間爬出許多白蛆,拚成一行小字:“以身為質,可緩三日”,這字跡仿佛是惡魔的低語,讓他的內心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孩童突然發出夜梟般的笑聲,那聲音尖銳而刺耳,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它跳下井沿時,紅肚兜飄落在地,瞬間變成了一張聘書:“今聘沈君為陰月當鋪行走,專司印子錢追討”。署名處,按著七個血指印,最小的那個,才嬰孩巴掌大小,血跡還未幹涸,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井水咕咚咕咚地冒泡,浮上來半截桃木釘,釘身上刻著“楊記利通”四個反字,仿佛在訴說著一段被塵封的黑暗曆史。
    卯時的梆子剛響過一聲,沈予安已站在了楊家錢莊門前。錢莊的黑漆大門上,貔貅銅環突然轉動眼珠,門縫裏滲出腥甜的霧氣,那氣味讓人聞之欲嘔。他剛抬手叩門,整條街的鋪麵突然同時敞開,每個櫃台後都坐著一個穿壽衣的賬房先生,正用骨筆在活人皮上記賬,那畫麵詭異至極。最駭人的是當鋪正堂,楊老太爺高坐太師椅,腦後懸著一麵青銅算盤,每顆算珠都是一顆縮小的頭顱,正用不同的方言報著利息數,聲音此起彼伏,仿佛是一場來自地獄的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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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行走來得正好。”楊老太爺的胡子突然脫落,露出下巴上的第二張嘴,那嘴咧開,露出一口黃牙,“今日是‘狗碰頭’的日子。”他拍手三下,夥計們抬上來三具棺材,棺蓋透明如琉璃,裏麵各躺著一個被紅線纏成繭的人形。紅線忽鬆忽緊,露出劉三爺青紫的臉,他眼皮被線縫著,嘴角卻詭異地揚起,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年利率...百分之四十九...”那聲音微弱卻又充滿了絕望。
    骨秤自動從沈予安懷中飛出,仿佛被一種神秘的力量驅使。左側頭蓋骨裏的青稞突然發芽,長出的卻是帶刺的紅線,迅速將三具棺材團團纏住。右側頭蓋骨裏的黑血沸騰起來,浮現出劉三爺借貸時的畫麵:他簽的竟是人皮契約,擔保人那欄,按著沈予安七歲時的掌印。更恐怖的是契約背麵,用隱形墨水寫著:“逾期不還,擔保人須代為剜肉付息”,這幾個字仿佛是一把鋒利的刀,刺進了沈予安的心裏。
    “時辰到!”楊老太爺突然年輕了三十歲,灰發轉黑,皺紋平複,仿佛被注入了一股邪惡的力量。他掀開太師椅的坐墊,下麵竟是一個微型刑台,擺著七把造型古怪的小刀。第一把刀柄做成銅錢狀,刀刃卻布滿倒刺,寒光閃閃。當他舉刀走向棺材時,劉三爺突然劇烈掙紮,紅線勒進皮肉,滲出的是黑色算珠,每一顆都仿佛是他痛苦的結晶。
    沈予安的當印突然裂開,飛出半片翡翠。這碎片刺入骨秤的秤杆,頓時青光大盛,仿佛一道曙光,照亮了這黑暗的世界。秤盤裏的黑血突然逆流,在空中組成新的契約:“今以楊氏三代壽數為質,贖回擔保人印記”。楊老太爺見狀暴怒,扯開衣襟露出胸膛,皮膚下竟有一張人臉在蠕動,正是他早夭的長子,那人臉扭曲著,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怨恨。
    “利滾利,肉抵肉!”楊老太爺的指甲暴長三寸,劃開自己的肚皮。裏麵沒有內髒,隻有一個青銅鑄的利息計算器,齒輪間卡著半截兒童指骨,那指骨仿佛在訴說著一個悲慘的故事。他瘋狂轉動把手,整條街的棺材鋪同時洞開,每口棺材裏都爬出一個被紅線纏住的債務人,他們齊聲念誦:“剜肉付息,天經地義...”聲音回蕩在街道上,充滿了絕望和無奈。
    骨秤突然自行折斷,仿佛不堪承受這股邪惡的力量。秤杆裂口處飛出七隻青銅飛蛾,撲向楊老太爺胸口的計算器。每隻飛蛾翅膀上都刻著利息算法,與齒輪咬合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仿佛是一場正義與邪惡的較量。最駭人的是左側頭蓋骨裏長出的紅線,它們正沿著債務人們的口鼻鑽入,從眼眶穿出時帶著黏稠的黑液,讓人不寒而栗。
    “好個沈行走!”楊老太爺的第二張嘴突然脫落,變成一隻幹癟的算袋。他從袋裏抓出一把帶血的銅錢,朝天一拋。錢雨落地竟變成七個小鬼,每個都長著楊家人的臉,脖頸卻細如銅錢孔。它們手拉手圍著沈予安跳舞,每轉一圈,沈予安的皮膚就透明一分,露出下麵蠕動的契約條紋,仿佛他正在被這邪惡的力量逐漸吞噬。
    翡翠碎片突然爆裂,綠光中浮現出沈青玥的虛影,她手中捧著一盞青銅燈,燈焰卻是翡翠色的,散發著神秘的光芒。當燈光照向小鬼時,它們的銅錢臉突然融化,露出後麵楊氏祠堂的真相:祖宗牌位全是空心的,裏麵塞滿了人皮借據,每一張都承載著一段黑暗的曆史。最上方的鎏金牌位突然炸開,飛出一張泛黃的契約,正是當年楊家與陰月當鋪簽訂的“分利協議”,那契約仿佛是打開黑暗之門的鑰匙。
    “血契反噬!”楊老太爺的驚呼變成慘叫。他的皮膚開始脫落,露出下麵由契約條紋組成的血肉。那些文字瘋狂重組,變成全新的條款:“今查楊氏私改利率,罰沒子孫陽壽”。七個跳舞的小鬼突然僵住,它們的細頸斷裂,頭顱滾到沈予安腳邊,每顆都變成銅錢狀,方孔裏滲出黑血寫著“認罰”,仿佛是對他們惡行的一種懺悔。
    整條街的棺材同時閉合,仿佛是這場噩夢的暫時終結。紅線從債務人們體內抽出,在空中結成“凶”字,然後化為灰燼,仿佛是黑暗力量的消散。劉三爺的琉璃棺蓋突然透明化,露出他正在融化的身體:皮膚變成賬本紙,骨骼扭曲成算盤,唯有心髒位置嵌著半片翡翠,正是沈青玥當年所留,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絲希望。
    午時的梆子響過三聲,沈予安站在楊家祠堂的廢墟上,周圍一片寂靜,隻有他沉重的呼吸聲。骨秤已經重組,現在兩端秤盤都盛著楊家人的魂魄碎片,仿佛是他們罪惡的見證。翡翠燈焰漸漸熄滅前,映出地磚下的秘密:七具童屍呈北鬥狀排列,每具心口都釘著桃木釘,釘帽刻著不同的利率,仿佛是一個邪惡的陣法。最中央那具突然睜眼,從嘴裏吐出一個銅鈴,正是控製全鎮印子錢債務的“利魂鈴”,那銅鈴散發著詭異的光芒,仿佛在訴說著它的神秘力量。
    當沈予安拾起銅鈴時,槐花巷的古井傳來嬰兒啼哭,那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回蕩,讓人毛骨悚然。井水漫過井沿,血浪中浮沉著那件紅肚兜,現在上麵寫滿了新契約,仿佛是新一輪噩夢的開始。肚兜纏上他手腕的刹那,全鎮的債務人都做了同一個夢——夢見自己站在陰月當鋪門前,手裏的借據正被翡翠火焰焚燒。而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井底深處,七個穿紅肚兜的孩童正手拉手圍成圈,中央擺著一把新鑄的骨秤,秤杆上刻著沈予安的生辰八字...仿佛他的命運,已經被這邪惡的力量緊緊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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