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凶鈴索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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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予安的指尖剛觸碰到那枚銅鈴,一瞬間,整個小鎮像是被恐懼攥住了咽喉。全鎮的狗同時發出嗚咽,聲音此起彼伏,在街巷間回蕩,那聲音裏的驚惶讓人毛骨悚然。他將銅鈴拿起,隻見鈴鐺內壁刻滿了倒寫的利息算法,歪扭的字跡仿佛來自另一個陰森世界。輕輕一晃,槐花巷的青石板縫裏猛然鑽出無數紅毛,好似有生命一般,迅速地纏上他的腳踝,那觸感冰冷而又黏膩,仿佛是無數雙鬼手在拉扯。
    與此同時,早市上剛出籠的饅頭毫無征兆地癟了下去。每個饅頭皺縮的表皮上,竟漸漸浮現出人臉,五官扭曲,神色痛苦,正是那些被楊記利通無情逼死的債戶。沈予安看著這一幕,心中湧起一陣寒意,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著他。
    “沈掌櫃收了利魂鈴,這印子錢的因果可就全係在您身上了。”賣豆腐的老王頭突然開口,可那聲音卻像是換了個人,竟是林槐的調子。沈予安驚愕地看向他,隻見老王頭的瞳孔變成了銅錢狀,眼白裏爬滿了細小的契約條文,密密麻麻,如同一張詭異的網。攤上的豆腐也變得詭異起來,齊齊滲出黑血,濃稠的黑血緩緩凝成“子時三刻”四個字,仿佛是來自地獄的預告。
    沈予安懷揣著滿心的不安,轉身往當鋪走去。一路上,每經過一戶人家,門楣上掛著的銅鏡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驅使,自行翻轉。鏡背麵的八卦紋“哢嚓”一聲裂開,從裂縫中爬出濕漉漉的紅線,紅線在空中相互交織,逐漸織成一張大網。網眼裏掛著七盞白燈籠,走近一看,燈罩竟是用楊家人麵皮糊成的,還能隱隱看見下巴上被針線縫住的第二張嘴,針線歪歪扭扭,像是倉促間完成的。燈籠光昏黃暗淡,投在地上,映出無數佝僂的人影,他們正對著虛空虔誠地作揖,那是曆年債戶留在世間的“討債鬼”,背負著無盡的怨念。
    終於到了當鋪門前,那對貔貅石雕原本威風凜凜,此刻卻突然活了過來。銅鈴般的眼珠滴溜溜地轉著,緊接著,竟緩緩流下兩行血淚,血順著石雕的臉頰滑落,滴在地麵上,殷紅刺目。沈予安深吸一口氣,跨過門檻,就在這時,庫房裏傳來打算盤的聲響,“劈裏啪啦”,節奏與鈴鐺的餘韻完全吻合,仿佛是一場詭異的合奏。
    他快步走向庫房,推開庫房門的瞬間,隻聽“簌簌”幾聲,七隻青銅算盤同時從梁上垂下,算盤上的每顆算珠都是一顆縮小的骷髏頭,慘白的顏色在昏暗的庫房裏格外滲人。骷髏頭的下頜開合著,發出尖銳又詭異的聲音,各自報出不同年月的死賬數目,那聲音交織在一起,仿佛是死者的哭訴。
    沈予安的目光被牆角那口黑漆棺材吸引,棺材蓋不知被誰掀開了一條縫,裏麵伸出一隻青紫的手,手指細長幹枯,像是被吸幹了血肉,指尖捏著一張泛黃的人皮契約。他走近一看,正是三十年前楊家與陰月當鋪簽訂的“利錢分潤契”,落款處除了雙方掌印,還有個小巧的血手印,大小不過嬰孩巴掌,在泛黃的契約上顯得格外突兀。
    就在這時,手中的銅鈴毫無征兆地自行搖響。“叮鈴鈴”的聲音在庫房裏回蕩,聲波震得棺材板轟然洞開,一股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眾人定睛一看,裏麵竟堆滿了纏著紅線的泥娃娃,每個娃娃眉心都釘著桃木釘。最頂上那個泥娃娃突然睜開眼,露出與沈青玥一模一樣的翡翠瞳孔,聲音稚嫩卻透著詭異:“哥哥,楊家祖墳的東南角……”話還未說完,娃娃就“啪”的一聲裂成兩半,露出肚子裏塞著的半截梳齒,正是當年紅轎新娘插在女嬰天靈蓋上的凶器。
    子時的更鼓剛敲過第一聲,沉悶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傳得很遠。沈予安已站在楊家祖墳的柏樹林外,月光如水,灑在墳地上,卻帶著幾分森冷。每塊墓碑的陰影裏都蹲著一個銅錢臉的小鬼,身形瘦小,它們正用長長的指甲刮擦著碑文,“嘎吱嘎吱”的聲音在樹林裏回蕩,讓人頭皮發麻。當沈予安舉起銅鈴時,所有小鬼突然齊刷刷轉頭,動作整齊得如同被操控的木偶,錢孔般的嘴裏吐出紅線,紅線在空中迅速交織,織成一張複雜的利息計算表。
    東南角的老柳樹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發出垂死般的呻吟,樹幹扭曲,枝葉搖晃。走近一看,樹幹上釘著七把鏽蝕的剪刀,刀柄纏著產婦的頭發,頭發在夜風中飄動,仿佛是冤魂的哭訴。樹根處鼓起一個土包,沈予安上前,用手刨開泥土,裏麵是一口倒埋的陶甕,甕口封著一張人皮,人皮上刺滿了反寫的咒文,字跡歪歪扭扭,散發著一股腐臭的氣息。
    銅鈴突然脫手飛出,速度極快,鈴舌重重地擊碎陶甕。“嘩啦”一聲,陶甕破碎,裏麵滾出一個青銅匣子,匣麵刻著“利錢母本”四個字。匣子打開的瞬間,整片墳地突然下陷三尺,地麵劇烈震動,墓碑搖晃。所有墓碑齊齊轉向,露出背麵刻著的真實死因:“楊老大,癸卯年六月,利錢反噬,皮肉算珠”“楊老三,戊戌年臘月,債鬼索命,五髒成賬”……最中央的合葬碑轟然炸裂,碎片四濺,飛出七本血賬,每本都記錄著某年全鎮百姓的陽壽折價,翻開賬本,裏麵的字跡像是用血寫成,透著一股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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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銅鈴飄到血掌上方,突然變成一個青銅漏鬥。賬本上的數字像是有了生命,開始流動,像活蟲般紛紛鑽入漏鬥細口。當最後一筆死賬被吸入後,漏鬥底部滲出黑血,黑血在地上緩緩流動,畫出陰月當鋪的平麵圖。在庫房與賬房之間,多了一個用紅圈標記的暗室,旁邊小楷批注:“丙辰年五月初五,封存利魂”。
    寅時的梆子聲在寂靜中響起,沈予安根據線索,撬開了當鋪西牆的暗格。裏麵不是暗室,而是一個貼滿契約的紙棺材。每張契約都在蠕動,像是有生命的活物,發出“沙沙”的咀嚼聲,仿佛在訴說著被剝削的痛苦。棺材正中擺著一個青銅娃娃,造型與墳地裏挖出的一模一樣,隻是它手裏捧著一個微型算盤,算珠全是嬰孩的乳牙,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詭異的光。
    當銅鈴靠近娃娃時,算盤突然自動演算起來。乳牙算珠相互碰撞,發出清脆又詭異的聲音,崩出的血沫在空中組成利息清單。最末一行寫著:“沈家女嬰,癸未年七月初七,折利錢三貫”。清單突然自燃,火光熊熊,照亮了棺材內壁,上麵密密麻麻貼著的全是嬰孩借貸契約,擔保人處都按著沈青玥的指印,一個個鮮紅的指印觸目驚心。
    “找到……了……”青銅娃娃突然開口,聲音竟是紅轎新娘的調子,透著幾分陰森。它的肚皮裂開,露出裏麵蜷縮的另一個更小的娃娃,通體翡翠色,麵容與沈予安有七分相似。小娃娃舉起右手,掌心刻著“利錢”二字,正是當年被抵押的“沈家女嬰”魂魄所化。
    銅鈴在此刻炸裂,“砰”的一聲,碎片四濺。碎片劃破沈予安的臉頰,血滴在翡翠娃娃身上,竟被瞬間吸收得一幹二淨。棺材裏的所有契約同時揚起,像是一群黑色的蝙蝠,撲向娃娃,卻在接觸的瞬間被翡翠光灼成灰燼。灰燼中,當年的真相漸漸浮現:楊家為得陰月當鋪的利錢秘術,竟將紅轎新娘所生的女嬰活煉成“利錢母本”,手段殘忍,令人發指。
    晨光微熹,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沈予安抱著翡翠娃娃站在古井邊,井水突然沸騰,熱氣騰騰,浮上來七盞白燈籠,燈罩上浮現出全鎮債戶的臉,麵容憔悴,神色悲苦。他們齊聲念誦:“利錢利錢,血肉相連……”每念一遍,就有根紅線從井底伸出,速度極快,纏住翡翠娃娃的手腳。當第七根紅線勒入娃娃脖頸時,它突然睜開眼,瞳孔裏映出的不是沈予安,而是無數個正在哭泣的嬰靈,哭聲淒慘,回蕩在清晨的空氣中。
    “哥哥……”娃娃的呼喚讓所有紅線齊齊斷裂,清脆的斷裂聲在井邊回蕩,“……該清賬了……”它跳入井中,水麵頓時浮現出全鎮債戶的影像。他們身上的債務紅線正在消融,而楊家人則一個接一個地僵直倒地,動作僵硬,每個人的胸口都浮現出翡翠色的“凶”字,皮膚下有什麽東西正破體而出,仿佛是被壓抑多年的怨念終於找到了出口。
    當第一縷陽光照在當鋪門楣上時,沈予安發現銅鈴的殘片不知何時已重組。新鈴鐺通體翡翠色,搖動時發出的不是金屬聲,而是無數嬰靈的笑聲,清脆卻又透著幾分詭異。庫房裏的黑漆棺材突然自燃,火焰熊熊,火光中傳出紅轎新娘最後的歎息:“利錢易清,孽債難消……”
    井台邊的貔貅石雕不知何時轉了個方向,正對著楊家祖墳的位置。它嘴裏叼著的銅錢突然裂開,“啪”的一聲,露出裏麵蜷縮的翡翠娃娃。而在全鎮百姓的夢中,都有個穿紅肚兜的孩童挨家挨戶敲門,收走的不是銀錢,而是一縷纏繞多年的怨氣,那孩童的身影在夢中若隱若現,仿佛是來救贖的使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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