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凶門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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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隻烏鴉的陰影掠過青磚牆時,沈予安左眼的翡翠突然滲出冰涼的黏液。他抬手去擦,指腹卻觸到某種纖維狀的紋路——那翡翠質地的眼球表麵,不知何時已布滿樹苗般的血管網。蘇晚晴的後背傷口正對著晨光,剜去皮肉的部位沒有流血,反而結出層半透明的翡翠薄膜,薄膜下隱約可見文字蠕動。
    "你的傷..."沈予安剛開口,巷口突然傳來銅鈴脆響。十二個穿玄色壽衣的老者魚貫而入,每人腰間掛著青銅算盤。他們枯瘦的手指以完全相同的方式撥動算珠,發出的哢嗒聲竟讓沈予安左眼的血管網劇烈收縮。
    蘇晚晴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法醫的指尖精準按在橈動脈上,聲音壓得極低:"心跳同步了。"沈予安這才發現,那些老者的算盤節奏與自己左眼的抽痛頻率完全一致。
    為首的老者摘下瓜皮帽,露出天靈蓋上嵌著的銅錢。銅錢方孔裏鑽出條蜈蚣,百足劃過空氣時帶起刺耳的利息計算聲。"沈主祭。"老者躬身時,後頸衣領滑落,露出個"凶"字烙印,"四凶門柳家,恭迎陰契重定。"
    沈予安右眼突然看到詭異畫麵:老者們投在地上的影子沒有頭顱,每個脖頸斷口處都湧出翡翠色的嬰靈。那些嬰靈相互啃噬,最後融合成個戴銀指環的巨嬰輪廓。他本能地後退半步,腳跟卻踩到某種柔軟物體——低頭看見井台邊的青苔裏,不知何時長出叢肉紅色的菌菇,每個菌蓋上都生著人眼般的瞳孔。
    "柳掌櫃客氣。"沈予安學著對方文縐縐的語氣,左眼的血管突然刺入鼻腔。血腥味中混入契約文字的味道,讓他瞬間明白這些老者的來意:"可是為利錢結算而來?"
    老者們突然同時抬頭。他們的眼球竟全是翡翠質地,瞳孔裏映出的不是沈予安,而是他左眼中正在生長的契約樹。"陰月當鋪舊規。"為首老者從袖中抽出卷人皮,"凡利率變更,需四凶門共鑒。"
    人皮在晨光中展開,竟是張活著的契約。皮麵上的文字像蜈蚣般爬行重組,最後凝成沈予安昨夜在井邊說過的話。更恐怖的是契約下方的指印區——原本該蓋印章的地方,此刻正緩緩浮現出蘇晚晴後背傷口的輪廓。
    蘇晚晴的手術刀突然自己跳動起來。刀鋒轉向她自己的咽喉,好在沈予安及時抓住她的手腕。觸碰的刹那,他左眼的樹苗根係突然暴長,順著血管紮入心髒。劇痛中看到幻象:十二個老者圍坐圓桌,桌上擺著七盞人油燈,燈火裏煆燒著縮小版的趙家小女兒。
    "驗契需要祭品。"沈予安強忍疼痛說道,左眼流出的不再是淚而是翡翠汁液,"但人祭已止。"
    老者們發出整齊的冷笑。他們同時撕開壽衣前襟,每具幹癟的胸膛上都嵌著水晶小棺。棺中躺著微型新娘,隨著算盤聲做著統一的梳頭動作。"柳家三百年來,專司利滾利。"為首老者輕拍胸口棺材,裏麵的新娘突然轉頭——竟是蘇晚晴的臉!
    沈予安右眼突然充血。視野裏老者的形象開始崩塌,露出藏在人皮下的真實形態:每個都是契約文字組成的空心人偶,腔內盤旋著翡翠色的蜈蚣。最粗那條蜈蚣背甲上,赫然刻著沈青玥的生辰八字。
    "驗契不驗人。"沙啞的聲音從巷尾傳來。陳老道拄著桃木杖現身,道袍上沾滿發光的黴斑。他每走一步,地上就冒出幾叢慘白的菌絲,那些菌絲自動組成困鬼陣的圖案。"四凶門當年叛出陰月當鋪時,可沒講究過規矩。"
    老者們的算盤聲戛然而止。他們脖頸機械地轉向陳老道,天靈蓋上的銅錢同時立起,露出背麵刻的"贖"字。"叛徒。"為首老者吐出這個詞時,嘴裏掉出幾顆翡翠牙齒,"偷走陰陽賬本殘頁的...可是你?"
    陳老道大笑,腐爛的桃木杖突然開花。血紅色的花瓣落在地上,變成無數蠕動的契約文字。沈予安左眼的樹苗突然安靜下來,根係不再往心髒蔓延——那些文字正與他眼中的利息算法相互抵消。
    "沈小子。"陳老道用木杖戳地,菌絲瞬間纏住老者們的腳踝,"想知道你姐真正的死因嗎?"
    蘇晚晴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痰裏裹著半片翡翠指甲。她後背的薄膜此刻已蔓延到肩胛骨,形成完整的《陰婚簿》封麵紋樣。沈予安扶住她時,發現她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遊走——是那些被剜去的文字,正沿著血管重新匯聚。
    "叮——"
    井底突然傳來銀指環落水聲。所有人同時轉頭,隻見井水已變成濃稠的血漿,水麵浮著層完整的翡翠薄膜。薄膜上呈現著詭異畫麵:年幼的沈予安站在井邊,身後站著穿紅嫁衣的女人。但與他記憶不同的是,女人手中牽著另一個穿白衣的女孩——分明是沈青玥的模樣!
    "記憶...被修改過..."蘇晚晴掙紮著說道,每說一個字就有翡翠粉??從嘴角溢出,"你左眼...有柳家的...傀儡線..."
    沈予安猛地摸向左眼。翡翠眼球深處果然纏著幾不可見的紅線,順著視神經直通大腦。他咬牙扯住那根線,劇痛中看到更多碎片:紅轎新娘沉井那晚,柳家先祖正在井邊用銅錢擺陣;沈青玥墜井前,脖頸上纏著同樣的紅線;而他自己五歲時的記憶裏,分明有柳家老者遞來麥芽糖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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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家!"沈予安嘶吼著扯斷傀儡線。翡翠眼球突然爆裂,飛濺的汁液在空中組成利息樹。但這次樹上掛的不再是契約,而是七具柳家先祖的幹屍,每具心口都插著桃木釘。
    老者們突然集體吐血。他們胸口的微型水晶棺紛紛炸裂,裏麵的新娘傀儡化作血霧。陳老道趁機擲出桃木杖,杖身在空中分解成數百根刻著符咒的細針,精準刺入每個老者天靈蓋的銅錢方孔。
    "四凶門聽好!"陳老道的聲音突然混入女童清音,"陰月當鋪今日起,利率永固!"
    整條槐花巷的地麵突然軟化。青石板變成蠕動的人皮,每塊皮上都浮現契約文字。老者們慘叫著下沉,他們的算盤珠自動崩散,每顆珠子都變成啼哭的嬰靈咬住主人腳踝。唯有為首老者掙脫出來,他撕開自己的臉皮——下麵竟是二十多歲的年輕麵容,眉心點著翡翠色的柳葉紋。
    "柳七郎!"陳老道如臨大敵,從破道袍裏掏出麵青銅鏡,"當年被沉塘的柳家嫡子...果然用陰契借命了..."
    年輕人冷笑,抬手招來陣陰風。風中裹著紙錢灰,落地竟變成活生生的翡翠蜘蛛。那些蜘蛛飛快爬向沈予安,每隻腹背上都刻著利息算法。
    蘇晚晴突然推開沈予安。她後背的《陰婚簿》封麵紋樣發出紅光,形成屏障擋住蜘蛛。但蜘蛛們立即改變策略,開始相互吞噬。最後剩下的巨蛛腹部裂開,掉出具裹在翡翠薄膜裏的女屍——正是沈青玥!
    "姐!"沈予安剛要上前,女屍突然睜眼。那雙沒有瞳孔的翡翠眼睛裏,倒映著恐怖的真相:當年推沈青玥墜井的,竟是她的親生母親!而母親手腕上,清晰可見柳家的紅繩標記...
    柳七郎趁機掐訣。井水突然掀起血浪,水底浮上來十二口紅漆棺材。棺蓋同時打開,裏麵各躺著個穿嫁衣的沈青玥,每具屍體的左手小指都戴著銀指環。
    "四凶門柳家,專司記憶典當。"柳七郎的聲音忽然變成女聲,"你以為的姐姐,不過是段租來的記憶..."
    陳老道的青銅鏡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組成圓光術陣法,照出柳七郎的真身——他體內竟蜷縮著十二個翡翠嬰靈,每個都長著沈予安的臉!更恐怖的是這些嬰靈的臍帶,全部連接在井底某處。
    "原來如此..."沈予安左眼的空洞裏突然長出桃木嫩芽,"柳家把曆代主祭的童年記憶...都做成了利錢..."
    柳七郎突然暴起發難。他的指甲暴長成翡翠刃,直取沈予安心窩。千鈞一發之際,地上那些肉紅色菌菇突然爆開,噴出的孢子霧中浮現出初代宿主的身影。她隻是輕輕揮手,柳七郎就僵在原地——他的皮膚下凸起無數小包,仔細看竟是微型算盤在重組他的骨骼!
    "陰月當鋪第一條。"初代宿主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妄動主祭記憶者,永墮算盤地獄。"
    柳七郎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他的身體像賬本般自動翻頁,每翻一頁就有部分器官變成翡翠質地。當翻到心髒那頁時,沈予安看到上麵記載著可怕的事實:沈青玥根本不曾存在,她隻是柳家用四百個女嬰記憶拚湊出的"人形契約"!
    "不可能!"沈予安跪地嘶吼。左眼長出的桃木芽突然開花,花瓣上浮現出被封印的真實記憶:五歲那年,是他親手將銀指環戴在紅轎新娘指骨上,喚醒了初代宿主。而所謂的"姐姐",不過是宿主根據他渴望親情製造的幻象...
    蘇晚晴突然撲到沈予安背上。她後背的《陰婚簿》紋樣完全浮現,書頁自動翻到記載柳家罪行的章節。文字化作黑蟲鑽入沈予安耳中,在他腦內重組真相:柳家曆代通過修改記憶製造"偽親人",再誘騙當鋪主祭簽下高利貸契約。而沈青玥這個虛構人物,被反複利用過七次之多!
    柳七郎此時已變成翡翠雕像。初代宿主輕輕一推,雕像墜入井中。血水沸騰的刹那,鎮上突然響起七處爆炸聲——遠處升起七根翡翠色水柱,每根頂端都浮著口紅漆棺材。
    "柳家的記憶庫..."陳老道麵色凝重,"他們竟把棺材藏在鎮上的七口古井裏..."
    沈予安顫抖著摸向銀指環。此刻他終於明白,為何每次觸碰指環都會看到不同版本的記憶。那些全是柳家埋設的"記憶陷阱",隻為讓他堅信沈青玥的存在,心甘情願當人祭主祭。
    "那我現在...到底是誰?"沈予安左眼的桃木花突然凋謝,落瓣變成契約灰燼,"是當代主祭...還是柳家製造的傀儡?"
    初代宿主的身影漸漸消散。最後的傳音入密震得沈予安鼓膜出血:"去查陰陽賬本殘頁...你左眼裏...有柳家最怕的東西..."
    蘇晚晴突然倒地抽搐。她後背的《陰婚簿》正在蠶食血肉,文字深深烙進脊椎。沈予安抱起她時,發現她瞳孔裏映出可怕的畫麵:自己的左眼空洞中,竟坐著個穿紅嫁衣的小女孩,正用翡翠匕首雕刻桃木人偶——那人偶的模樣,赫然是幼年的沈青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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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老道拾起塊柳七郎掉落的翡翠碎片。碎片上映出的不是現在,而是未來某個雨夜:沈予安站在井邊,懷中抱著具穿白衣的女屍。當鏡頭轉向女屍麵容時,分明是蘇晚晴的臉...
    "大凶啊..."老道捏碎翡翠,粉末組成卦象,"陰契反噬要開始了..."
    遠處傳來孩童嬉笑。趙家小女兒蹦跳著出現在巷口,她手中牽著個模糊的白影。當白影轉頭微笑時,沈予安如墜冰窟——那分明是沈青玥十歲時的模樣!
    "沈哥哥。"小女孩天真地舉起右手,掌心躺著枚帶血的桃木釘,"有個姐姐讓我給你這個。"
    桃木釘落入掌心的刹那,沈予安左眼的空洞突然疼痛欲裂。釘身上刻著微小的柳葉紋,紋路裏滲出翡翠汁液。汁液自動在地上畫出地圖——正是鎮上七口古井的位置,每口井都標著不同的利息算法。
    "柳家的...記憶牢籠..."蘇晚晴掙紮著抓住沈予安的手。她後背的文字正通過相觸的皮膚傳遞過來,在沈予安手臂內側形成臨時契約:"今以陰陽賬本殘頁為質,贖回真實記憶"。
    陳老道突然割破自己手腕。血滴在地上變成活蟲,組成更完整的路線圖:"今夜子時,月犯柳宿。要破記憶牢籠,唯有趁柳家虛弱時..."
    沈予安摸向空洞的左眼。指尖觸到某種冰涼的組織——那裏正在重生眼球,但材質既非血肉也非翡翠,而是某種帶著契約文字的半透明晶體。通過這個新生的"契約之眼",他忽然看清了蘇晚晴體內的異變:那些《陰婚簿》文字正在她骨髓裏重組,即將把她變成活體賬本!
    "來不及等子時了。"沈予安撕下衣袖纏住蘇晚晴不斷抽搐的雙手,"現在就去第一口井——"
    話音未落,整條槐花巷突然傾斜。所有建築像融化的蠟燭般扭曲,青石板上浮出巨大的算盤圖案。趙家小女兒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她的影子突然拉長變形,最後變成柳七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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