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契骨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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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陰溪鎮籠罩在詭異的寂靜中。沈予安獨眼裏的銀色年輪突然急速旋轉,他看見空氣中飄浮的契約殘渣正在重組——那些文字不再是規整的條款,而像活蟲般扭曲蠕動,拚湊出全新的恐怖契約。
"不對..."沈予安按住隱隱作痛的左眼眶,"焚契術沒有完全..."
趙家小女兒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血沫裏裹著細小的算盤珠。她心口處的疤痕裂開,露出裏麵翡翠色的骨骼——那上麵刻滿了利息算法,正在向全身蔓延。
"沈哥哥..."女孩的聲音突然變成林昭與柳七郎的重疊音,"契約...在我骨頭裏..."
醫館地麵傳來細碎的抓撓聲。沈予安低頭看見青磚縫隙裏滲出黑水,水中沉浮著人牙般的契約文字。更恐怖的是那些文字正在往趙家小女兒腳邊聚集,像蟻群搬運食物般爬上她的裙角。
"滾開!"沈予安抄起藥杵砸向黑水。杵頭剛接觸水麵就長出黴斑,黴菌組成微型契約條紋。他右眼突然刺痛,視野裏浮現出可怕畫麵:全鎮人的骨骼都在翡翠化,他們變成行走的契約載體,正從四麵八方圍向醫館。
停屍台上的並蒂蓮突然凋謝。銀白色的半朵蓮花化為灰燼,灰中浮出蘇晚晴的虛影;翡翠色的半朵則結出果實,落地變成縮小版的《陰婚簿》。書頁自動翻開,露出記載沈予安生平的那頁——條款已被篡改:"立約人沈予安,今以右目為質,換趙昭七日陽壽"。
"不!"沈予安撲向那本邪書,卻聽見屋頂傳來瓦片碎裂聲。抬頭看見楊掌櫃像蜘蛛般倒爬在房梁上,他的天靈蓋完全敞開,腦組織變成跳動的算盤珠。其他鎮民正從門窗縫隙湧入,每個人的胸口都透明如琉璃,露出裏麵翡翠色的契約心髒。
趙家小女兒突然發出非人的尖嘯。她的翡翠骨骼刺破皮肉,在體外形成恐怖的契約紋樣。當初代宿主林昭的虛影試圖壓製時,那些骨刺突然暴長,將虛影釘在半空。
"晚了..."柳七郎的聲音從女孩喉嚨裏傳出,"契約已經...刻進骨髓..."
沈予安右眼的視野開始扭曲。他看到更可怕的真相:四百年前林秀娘沉井時,她女兒的第六指確實脫落了,但真正逃走的隻是"善念",而包含契約本源的指骨——一直埋在井底!柳七郎早就找到它,將其磨成粉末混入陰溪鎮的水源。全鎮人喝下"契約之骨"的水,血脈裏早已埋下禍根。
"所以焚契術燒不盡..."沈予安踉蹌後退,撞翻了浸泡屍體的石灰桶。白霧彌漫中,他看見自己殘缺的記憶終於完整:五歲那年,是柳七郎操控他喝下骨粉水,才讓他看見"沈青玥墜井"的幻象。而真正的姐姐,早在更早時就被做成了活契約!
石灰霧裏伸出無數骨手。那些由鎮民翡翠骨骼異化出的肢體,每根指骨都刻著利息算法。沈予安揮舞藥杵擊碎幾根,但碎裂的骨渣立刻重組,反而加速了包圍。
趙家小女兒——現在應該稱她為契約容器——飄到半空。她的身體完全翡翠化,胸口浮現出陰陽賬本的虛影。當賬頁翻動時,全鎮人同步發出痛苦的嚎叫,他們的骨骼正在體外重組,拚湊成巨大的立體契約陣。
"最後的...契約..."柳七郎通過女孩的嘴巴宣告,"以全鎮為祭...換永生..."
沈予安的右眼突然流血。血滴在地上竟長出銀色菌絲,菌絲組成蘇晚晴生前寫的最後診斷:"契骨症晚期,建議截肢"。這黑色幽默的提示讓他靈光一閃——如果契約已經深入骨髓,那麽...
他撿起地上生鏽的解剖刀,毫不猶豫地刺入自己左腿。刀刃刮過脛骨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但更恐怖的是骨頭上確實刻著細小的契約文!那些文字像寄生蟲般扭動,試圖鑽進新鮮傷口。
"果然..."沈予安忍著劇痛,將沾滿骨屑的刀尖按在《陰婚簿》上,"我們每個人...都是行走的契約..."
書頁突然燃燒起來,但這次是純淨的銀色火焰。火光照亮了醫館每個角落,揭示出更駭人的景象:不僅活人,連建築木材、青石板、甚至灶台上的鐵鍋都浮現出契約文——整個陰溪鎮就是份巨大的立體契約!
趙家小女兒突然發出雙重慘叫。翡翠化的軀體表麵裂開無數細縫,林昭的善魂正在內部掙紮。趁此機會,沈予安撲向石灰桶,將整桶白灰潑向空中的契約容器。
"林秀娘!"他對著石灰霧大喊,"你女兒的善魂還在裏麵!"
白霧中突然亮起綠色火光。初代宿主的虛影掙脫骨刺束縛,衝進女兒翡翠化的軀體。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容器內部交鋒,導致趙家小女兒的身體不斷變形——時而恢複十歲女童模樣,時而變成純粹的契約文書。
地麵突然塌陷。那口古井再次出現,但這次井水是粘稠的翡翠色。水麵浮出個胎盤狀的肉塊,上麵鑲嵌著半截指骨——正是契約本源的所在!全鎮人的翡翠骨骼同時發出共鳴,像提線木偶般被指骨操控著撲向沈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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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一發之際,停屍台上的灰燼突然重組。蘇晚晴的虛影完全顯現,她燃燒的文字軀體展開成防護網。雖然瞬間就被翡翠骨刺撕碎,但為沈予安爭取了寶貴時間。他衝向井邊,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翡翠色的井水像活物般包裹全身。沈予安感到無數契約文字正往他七竅裏鑽,試圖將他也改造成載體。在即將失去意識的瞬間,他咬破舌尖,將鮮血噴在那截指骨上。
"以血還血..."他在水中無聲地念出禁術最後章節,"以骨...破契..."
指骨突然劇烈震動。四百年前林秀娘沉井前刻下的隱秘咒文終於顯現——那根本不是契約,而是母親最原始的詛咒:"凡飲吾女骨血者,世世癲狂;凡刻契於骨者,代代絕嗣!"
翡翠井水瞬間沸騰。契約文字像被燙傷的蟲子般蜷縮脫落,露出原本清澈的井水。全鎮人同時慘叫,他們的翡翠骨骼開始龜裂,從裂縫中湧出腥臭的黑血。
沈予安掙紮著爬出井口,看見趙家小女兒正從空中墜落。翡翠化的外殼已經破碎,露出裏麵奄奄一息的十歲女孩。他接住她的刹那,初代宿主的虛影最後一次顯現。
"帶她走..."虛影指向鎮外,"去沒有契約的地方..."
整個陰溪鎮開始崩塌。不是物理上的倒塌,而是所有契約印記的消融——青石板上的血字真名淡去,鎮民們體內的翡翠骨骼粉碎,連楊掌櫃算盤化的腦組織都恢複成正常灰質。唯有那本《陰婚簿》還在燃燒,銀火中傳出柳七郎不甘的嘶吼:"會有人...重新訂立..."
沈予安抱起昏迷的趙家小女兒,踉蹌著向鎮外走去。經過亂葬崗時,他看見那些銀青相間的幼苗已經開花——花瓣是契約文字的形狀,但花蕊卻是普通的野花。最奇特的當屬中央那株並蒂蓮,此刻完全變成了銀白色,在月光下像盞指引前路的燈。
當第一縷陽光照亮山路時,女孩在他懷中醒來。她小指上的銀指環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圈淡淡的疤痕。
"沈哥哥..."她虛弱地指著沈予安空蕩的左眼眶,"那裏...開花了..."
沈予安摸向自己的眼窩。指尖觸到的不是傷疤,而是某種柔軟的、類似花瓣的組織。當他借著溪水查看時,水麵倒影讓他渾身一震——左眼窩裏長出一朵微型銀蓮,花蕊中隱約可見蘇晚晴的麵容。
而在他們身後,陰溪鎮的輪廓漸漸模糊。有風吹過,帶來契約焚燒後的灰燼,那些灰屑落地就長出嫩芽。最高的那株幼苗上,穿紅衣的小女孩虛影晃著雙腳,手中的銀指環已經鏽跡斑斑。
更遠處的醫館廢墟裏,半本焦黑的《陰婚簿》突然被風吹開。空白頁麵上,緩緩浮現出一行新字:
"契骨生花,花開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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