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那天的晨露泛著翡翠色。沈予安蹲在田埂邊，銀白左眼的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透過特殊視野，他看到每滴露水裏都蜷縮著個微型的契約文字，正貪婪地吮吸稻葉的汁液。三個月前種下的"平衡稻"已經抽穗，但穗尖上掛著的不是穀粒，而是米粒大小的水晶棺。
    "沈先生..."老農王掌櫃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詭異的金屬回音，"您看這穗子...多喜人啊..."
    沈予安轉頭時左眼突然刺痛。王掌櫃的瞳孔變成了豎條形，眼底浮動著利息算法的紋路。更恐怖的是他遞來的那捧稻穗——在銀白左眼的視野裏，每粒"稻穀"都在蠕動，分明是還沒完全成型的翡翠蜘蛛！
    "什麽時候開始的？"沈予安強忍驚駭，指尖悄悄摸向腰間的銀針囊。
    "就昨兒個夜裏。"王掌櫃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裏麵翡翠色的獠牙，"那些穿紅衣裳的娃娃來幫咱們...捉蟲..."
    沈予安的銀針已經滑到掌心。針尖剛觸及王掌櫃的腕脈，老農就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嘯。他的皮膚像脫衣服般從身上滑落，露出下麵由契約文字組成的軀體——每道條款的開頭都是"立約人沈予安"，末尾則蓋著血指印！
    "違約者...利滾利..."文字軀體突然解體，變成上百條帶著算盤珠的蜈蚣撲來。沈予安暴退三步，左眼噴射出銀白根須織成防護網，但最前麵的幾條蜈蚣已經鑽進他的褲腿——尖銳的足肢劃開皮肉，直接往骨髓裏鑽！
    劇痛中，沈予安看到走馬燈般的畫麵：紅衣小女孩們正在夜間潛入每戶人家，將翡翠色的卵植入鎮民臍中；那些卵孵化出的不是蟲子，而是微型的契約算盤，正逐步替換宿主的神經節；而最恐怖的當屬稻田深處——所有水晶棺裏的蜘蛛都在同步編織一張覆蓋全鎮的契約網...
    "蘇晚晴！"沈予安嘶吼著將銀針刺入自己大腿。針尖精準挑出一條蜈蚣，但更多的已經爬到腰際。就在危急時刻，他左眼的銀白根須突然暴長，像靈蛇般鑽入傷口，將那些契約蜈蚣一條條扯出！
    蜈蚣們在空中爆炸，翡翠色的汁液濺到稻葉上，立刻長出更密集的水晶棺。沈予安踉蹌著奔向村口，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喚——整個村子的鎮民都走出家門，他們的眼睛全都變成了豎瞳，嘴角掛著詭異的慈笑。
    "沈主祭...來簽新契啊..."楊掌櫃的聲音從井台傳來。老當鋪主的頭蓋骨完全打開，裏麵不是大腦，而是一株蓬勃生長的契約苗，葉片上刻著全鎮人的名字。
    沈予安左眼的根須突然指向祠堂方向。那裏升騰著翡翠色的霧柱，霧中隱約可見十二個穿蓑衣的身影正在舉行某種儀式。每個蓑衣人麵前都跪著個紅衣小女孩，她們正用銀針將稻穗裏的水晶棺縫進自己的掌心！
    "趙昭..."沈予安摸向懷中那枚蓮籽——蘇晚晴臨終前留給他的最後保障。蓮籽已經發燙，表麵浮現出趙昭的求救信號：她心口的蓮蓬正在被契約根係入侵，銀白的蓮室一個接一個變成翡翠色。
    祠堂的大門在沈予安麵前自動打開。血腥味撲麵而來——地麵刻著立體的契約大陣，陣眼處躺著被藤蔓纏繞的趙昭。少女的心口完全裂開，那朵曾經銀白的並蒂蓮已經大半翡翠化，僅存的三片花瓣上寫著蘇晚晴最後的醫案筆記。
    "終於來了...當代主祭..."為首的蓑衣人掀開鬥篷。天靈蓋上的"凶"字烙印比之前見過的更加猙獰，筆畫間纏繞著沈予安熟悉的契約文——正是他五歲時簽下的那份！"違約三次...該受...剜眼之刑..."
    十二個紅衣小女孩同時轉身。她們掌心的水晶棺已經打開，每個棺裏都躺著個微型的沈予安，正重複經曆著剜眼之痛。當她們齊聲念誦利息算法時，趙昭體內的蓮蓬突然爆裂，翡翠色的藤蔓像毒蛇般射向沈予安的左眼！
    銀白根須自動迎戰。兩種植物在空中糾纏廝殺，每滴落下的汁液都蝕刻出新的契約條款。沈予安趁機撲向趙昭，卻發現她的皮膚下已經布滿翡翠紋路——那些紋路正在重組她的骨骼，將少女改造成新的契約容器！
    "用...這個..."趙昭突然咬斷半截舌頭。血淋淋的舌尖上粘著半片銀白花瓣，正是蘇晚晴最後的淨化之力。沈予安剛接過花瓣，少女的身體就劇烈痙攣——翡翠藤蔓徹底占據心口，開始向全身蔓延。
    蓑衣人們齊聲大笑。他們同時撕開蓑衣，露出胸膛上嵌入的水晶棺。棺中跳動的不是心髒，而是沈予安不同時期的記憶碎片：五歲簽契的恐懼、發現真相的憤怒、焚契時的決絕...每個碎片都在釋放負麵情緒，滋養著翡翠藤蔓。
    "你以為...平衡是什麽？"為首的蓑衣人掐訣。祠堂的地麵突然軟化，變成由契約文字組成的沼澤，"不過是我們...讓你暫時...保管的..."
    沈予安手中的銀白花瓣突然灼燒起來。劇痛中，他看到了終極真相：所謂的"平衡"本就是四凶門的陷阱！那些被淨化的契約從未消失，隻是暫時蟄伏在鎮民體內，等待足夠的"利息"累積。而現在，連本帶利的反撲時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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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晚晴...早就知道..."沈予安將花瓣按入左眼。銀光炸裂中，他看到了法醫生前埋設的最後防線——趙昭心口蓮蓬深處藏著一顆種子，那是用初代宿主女兒的善魂培育的"淨契之種"！
    翡翠藤蔓已經纏上沈予安的脖頸。就在窒息前的刹那，他咬破舌尖，將血噴在趙昭眉心。鮮血滲入皮膚的瞬間，少女體內傳出玻璃破碎的脆響——蓮蓬最深處的那顆種子發芽了！
    銀白色的嫩芽勢如破竹地穿透翡翠藤蔓。它所過之處，契約文字紛紛重組為醫理圖譜。十二個蓑衣人同時慘叫，他們胸前的記憶碎片正在被淨化——五歲的恐懼變成保護欲，憤怒化為正義感，決絕升華為慈悲...
    紅衣小女孩們掌心的水晶棺一個接一個爆裂。那些微型沈予安的虛影獲得自由後，竟自動融入本體，修補著被契約侵蝕的靈魂。為首的蓑衣人見勢不妙，突然扯下自己的"凶"字烙印砸向地麵——烙印入土即化，整個祠堂瞬間被翡翠色的霧氣充滿。
    "快走..."趙昭突然恢複清醒。她心口的銀白幼苗已經長到三寸高，但根係仍被翡翠藤蔓糾纏，"去亂葬崗...毀掉...母契..."
    沈予安抱起少女衝向祠堂後門。霧氣中傳來此起彼伏的撕扯聲——蓑衣人們正在自行解體，每個契約文字都變成毒蟲追來。最恐怖的當屬那些紅衣小女孩：她們的身體像陶俑般龜裂，露出裏麵由利息算法組成的核心！
    亂葬崗的並蒂蓮比三個月前更加茂盛。銀白的那半朵已經凋謝，結出飽滿的蓮籽；翡翠的瓣朵則膨脹到駭人的程度，花蕊中隱約可見跳動的算盤珠。當沈予安踏進墳地時，地麵突然塌陷——下麵不是骸骨，而是由契約文字組成的龐大髒器，正在規律地搏動！
    "這就是...母契..."趙昭掙紮著站起。她心口的幼苗突然射出銀光，在髒器表麵照出沈予安五歲時的掌印，"你當年...按下的..."
    沈予安銀白左眼的根須全部刺入地底。在觸碰母契的刹那，他體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那不是肉體之痛，而是所有被契約折磨者的記憶洪流：王掌櫃典當妻子眼淚時的糾結、李寡婦出賣鄰居隱私後的愧疚、楊掌櫃克扣工錢時的自我欺騙...這些情緒正是母契最好的養料。
    "現在...明白了嗎？"紅衣小女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不再是孩童模樣，而變成了初代宿主女兒林昭的樣子，手中捧著完整的指骨，"契約...本就是人性..."
    沈予安突然扯開自己的衣襟。左胸處浮現出從未見過的烙印——不是"凶"字，而是一朵含苞的蓮花。當他把趙昭心口的幼苗按在烙印上時，整個亂葬崗劇烈震動！
    母契的搏動突然紊亂。那些契約文字開始自相殘殺，利息算法在銀光照射下紛紛重組為醫理公式。紅衣少女手中的指骨自動飛向並蒂蓮，翡翠色的花朵瞬間枯萎大半。
    "不！"少女的身體裂開，露出裏麵由四種原始契約組成的核心，"平衡...才是...最大的..."
    沈予安將趙昭推向安全處。他左胸的蓮花烙印完全綻放，釋放出蘇晚晴畢生積累的醫理知識。銀光與翡翠核心相撞的刹那，整個陰溪鎮上空出現了雙色極光——銀白與翡翠的光帶相互纏繞，像一場宏大的天人交戰。
    當光芒散去時，亂葬崗恢複了平靜。母契的搏動變得微弱而有規律，像被馴服的野獸；並蒂蓮的翡翠半朵縮小到正常比例，與銀白半朵重新達成平衡；而紅衣少女則退化成最初的小女孩模樣，手中的指骨少了半截。
    "還沒結束..."她歪頭露出詭異的微笑，指向遠處的稻田，"看看...你的子民..."
    沈予安轉頭望去，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所有鎮民都站在自家田埂上，保持著完全相同的姿勢：右手按在左胸，掌心下是剛剛成型的蓮花烙印。他們的眼睛不再有豎瞳，但每個人的腳下，都延伸出兩條影子：一條銀白，一條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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