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籍員死死地盯著唐清，黯淡的眼神肯定不是讚同，但也沒有反駁，可能是餓了，懶懶地不想吱聲。
    唐清從包裏摸出一塊白麵餎餅，左右看看沒人，快速地塞進玻璃窗，“我看你麵色不好，吃一點。”
    戶籍員怔了一下，快速地將白麵餎餅收到桌子底下，看她的神色，好像偷了一座金山般慌亂。
    可憐的姑娘，餓成啥樣了。
    一名穿著幹部製服的男警經過戶籍處，習慣性地看一眼戶籍員，走到樓梯，回頭再看一眼，看到了辦事的唐清的側麵，又倒回來，“這不是唐老板嗎？”
    唐清衝他笑一笑，心裏罵道：哪裏都有瘟神，怎麽這個瘟神還活著。
    這個男警以前在另一個片區，曾經騙過唐清閨蜜的錢，不知怎的，調這裏來了。
    男警倒回來，上上下下地看著唐清，“聽說你把店租出去了。”
    “回來了，不租了，那小子也不會做生意，房租都交不上。”
    “騙你的吧，我看你賓館經常有人進進出出。”
    “進去問路討水的吧？這年頭，能有多少人住客棧，外地人都不給進京。”
    “那你還收回來？”男警狐疑地看著她，她聳聳肩，“那怎麽著？他付不起租金，我不收回來還得租房子住，還不如收回來，能做一個錢算一個錢。”
    “那倒是。咋了？小白臉跑了？”男警笑得有點邪乎。
    “誰還沒遇到個把人渣呀？你說是不是？”唐清也笑得有點心照不宣的樣子。
    男警笑得更是邪乎了，點點頭，衝戶籍員揮揮手，“給她辦吧，我的老相識。”
    有了那塊白麵餎餅，戶籍員的態度明顯好轉，遞給她一塊平板電腦，她填寫了資料後，刷視網膜，錄手指印，還有諸多小細節。
    臨走時，戶籍員朝她勾勾手指，她坐下來，戶籍員左右看一看，輕聲告訴她：
    “你是滯後辦理，不屬於優待對象，記住，不要離開本區域，等待身份確認。”
    還有確認環節！
    “怎麽確認？”唐清裝作極其輕鬆的口吻問道。
    有人經過，戶籍員裝作劈裏啪啦地敲著鍵盤，輸著信息，唐清也裝作還在辦理，端坐著不動，等那人上了樓梯，戶籍員輕聲說“給你做一次心理測試。”
    “還怕我有心理疾病？”
    “不是，是測謊，測你轉讓合同的真實性，還有你匯報信息的真實性。”
    暈，這麽複雜。
    “這也太沒有人權了，就算我說謊，難道還在判刑？”
    “不會判刑，現在已經沒有判刑的說法了。”
    “罪犯怎麽辦？”
    戶籍員神秘地笑笑，沒有再答她。
    她正在走，戶籍員又說了一句：“記住，如果有人叫你去哪裏協助調查，你就說拉肚子。”
    她點點頭，背著包，走出派出所，二樓窗口，方才那名男警端著水杯看著唐清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說：
    “把客棧轉給一窮二白的張小白。
    張小白經常神秘兮兮地接待一些學生教授。
    現在她回來接手客棧。”
    他身邊的同伴想一想，“要不，把張小白叫來，做個測謊。”
    “測什麽測，沒必要，看他精瘦精瘦，再養下去就剩排骨了，趁他還有點肉，送去豪華大餐廳。”
    “也是，每天都要一百人，飯量越來越大了。”
    “你就偷著樂吧，又沒吃你。”男警搖搖頭，重重地歎一口氣，“媽的，想起那個大餐廳，全身都發麻。”
    “聽說……”
    “別說了，再說我要吐了。”男警放下水杯，“打電話，讓張小白來一趟。”
    “得了，直接讓他去師範學院。”
    男警想一想，“不要，不要，千萬不要，走漏了風聲，就麻煩了。還是叫他來一趟，親自送過去，比較保險。”
    “也好。”
    ===
    張小白回到了以前的登記住址，自從成了迎賓客棧的二老板以後，他就長住迎賓客棧，這裏就閑置了。
    小鄉鎮的做題家有幸到了大城市讀書，含辛茹苦四年畢業，等他畢業的時候，學校還是那個學校，學曆證書的含金量卻大大減小，要說找工作也不愁，但心儀的工作就沒有。
    他不想回到十萬人口量的小鄉鎮，死乞白賴地留在四九城，租住了一間小得不能再小的閣樓。
    就這閣樓，給了他人生的希望，再蝸居四年，通過閣樓的電腦和唐吉訶德拉上了關係，初見唐吉訶德，可把他嚇了一大跳，350斤的大胖子。
    人不可貌相，海不可鬥量。
    接觸越久，唐吉訶德這人越有趣，還很有才，算不上富人，是四九城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憑借地域優勢和小白是校友。
    去唐吉訶德家做過一次客，讓小白深深領悟一個道理——人的命運從生下來那一刻就決定好了。
    比如秦奮，一生下來就有四九城的老房子，爺爺留下來的，連軟軟的布藝沙發也是父母買的，連他考學都不用和自己付出同等的努力。
    唐吉訶德和別的皇城根人不一樣，沒有地域歧視，對他這個外鄉人很友好，最擅長的就是在網上衝浪。
    一來二去，他倆成了好朋友，後來，唐吉訶德知道了淨土的消息，還認識了一個頂尖黑客小杜子。
    再後來，唐吉訶德邀請他一起去淨土，他始終不相信世上有那種地方，都是騙子的營生。
    唐吉訶德失蹤了，但是白花花吃人的玩意兒來了，終於有一天，唐吉訶德再次和他聯係，給他指出一條生路，還讓他給大家指一條生路。
    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平凡人，但當麵臨撤離的時候，他的心中突然湧出一種偉大的使命——還有那麽多人沒有進去淨土，他應該留下來。
    淨土的生活質量不錯，嘴裏還有魚味兒，打個飽嗝都是香香的魚香味，樓下居委會老大媽大聲地喊，“張小白，張小白。”
    他爬起來，正想應一聲，腦子裏嗡地一聲響：居委會老大媽怎麽知道自己回來了？
    這一段時間的地下活動讓他比往常多了靈敏性，最關鍵，他能從小鎮考進京，智商非同一般，他馬上想明白一件事：唐清去辦身份證，派出所知道自己已經不是迎賓客棧的二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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