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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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們中間寫完福字後,四角處再加上幾片祥雲,就像這樣……”孟晚大概畫出了幾筆上去,幾朵簡約版的祥雲便出現在紙張上。
    宋亭舟來了興致,接過他手中的筆自己畫了兩下,“這樣?”
    他手穩,但缺點是寫字慣了,畫起畫來也帶著些鋒芒,看起來有些僵硬,總體看著又比孟晚畫的好看。
    他自己也看出些長短來,皺著眉說:“我畫的不好。”
    農門學子就是如此,能識字讀書已是不易,琴棋書畫哪樣不是燒錢的東西,不是他們能接觸到的。
    孟晚從小學到高中都有免費的美術課,簡單的素描速寫他都會,高中還跟著他的文豪同桌混了幾節竹笛課,象棋會一點,圍棋非常臭,要是把這些都劃拉上……
    孟晚摸了摸下巴,那就算琴棋書畫就剩琴不會了,往後有錢了找機會學學也成。
    “這裏下筆重了,要有一種銜接感,就是從粗到細的過渡,而不是一下子就轉變了。”他抻出宋亭舟筆下的紙張,像模像樣的指導上了。
    宋亭舟側目看他一眼:“你畫,我寫。”
    孟晚蔫了,“啊?但是我手軟。”
    宋亭舟麵不改色的說:“我教你運筆,你這樣聰慧,學個幾日就差不多了。”
    孟晚還真沒經人這麽誇過,他單手撫臉,感覺臉頰熱熱的,“真的假的?那我就試試?”
    第二日宋亭舟出門去買紅紙,常金花挎著籮筐找宋六嬸作伴做活計,孟晚獨自在家中練字,晌午日頭好,他停了筆伸了伸腰,下炕和麵,好久沒吃包子了,今日暖和些,麵團能發酵的快些。
    他和了個大麵團,將蓋豆腐的麻布用溫水洗了兩遍罩在麵團上,再扣上個小一號的木盆,放到大屋炕頭,早上燒了炕,還有餘溫在。
    他做好這些準備到院子裏的旱廁解決生理問題,結果半路被人叫住。
    “晚哥兒!”小梅還是站在牆頭那個位置叫他。
    “你這是站什麽上了,小心點。”
    兩家之間的院牆起碼一米八,小梅也就一米六,孟晚最近覺得自己長高了點,約莫能有一米七了,比小梅高。
    他倆都得踩著東西才能從牆上露出腦袋,小梅沒像之前那樣扒牆頭,肚子大了不方便,而是站在什麽東西上的樣子。
    “踩著木墩子,結實著呢!”
    小梅揚聲喊:“你最近咋都不找我玩了,訂婚也沒叫我一聲。”她性子直,天天念叨什麽就要說出來才痛快。
    “最近家裏事太多了,訂婚的事我姨說不聲張了,簡單辦辦,就沒特意告訴你。”孟晚其實私下是不喜歡找她玩的,哪怕不是田興的事,他對田家人也沒有太多好感。竹哥兒被打不是一朝一夕,第一次知道這件事還是小梅露給他的,可見他們全家都默認這件事,人家的家事孟晚不想再管,但對這家人感觀不好是絕對的。
    之前鄰裏鄰居他剛來確實也沒朋友,小梅又自來熟,兩人愛結伴出去,但田興的事過後,他是說什麽都不想再接觸田家人了。
    小梅對這個解釋略微失望,“哦,這樣啊。”
    “小梅,站那麽高做啥呢?掉下來咋整啊,快下來!”田大伯娘的從自家院子裏喊小兒媳。
    小梅的腦袋縮下去,“誒,我和晚哥兒說兩句話,馬上下來。”
    田大伯娘氣她不穩重,卻不和她說,反而兩步走到宋家門口,“晚哥兒啊,在家呢?”
    這不廢話嗎?有事直說算了,嘴臉真虛偽。
    孟晚內心腹誹,臉上卻掛著笑,“大伯娘來啦,可惜我姨不在家,要不就叫你進去和她說說話了。”
    田大伯娘暗罵他小小年紀隻會耍嘴皮子功夫,笑意一收,語重心長的說:“我就不進去了,伯娘找你有點事……”
    她等著孟晚接她的話,結果孟晚就幹巴巴的看她不吭聲。
    田大伯娘也不再拐彎抹角,“小梅身子重,懷的是我們家第一個曾孫,她年輕性子俏,又不像你這麽老成,往後還是少在一起玩。”
    孟晚訝異道:“那您應該和小梅說呀?”
    田大伯娘麵色不善,“小梅那兒我肯定說,你也是定親的哥兒了,也該知道分寸,不然讓人看了笑話。”
    知道嘴上在孟晚這占不到便宜,她倒是學聰明了,說完甩著袖子便走。
    這邊她剛走到自家門口,就看見孟晚踩著塊石頭扒在牆上喊:“小梅,剛才你婆母找我說你肚子大了,不讓我找你玩,往後你還是別總叫我了,讓大伯娘聽見還以為是我非要找你。”
    小梅推開房門,愣愣的看著院門口的婆母,“那我知道了。”
    她嫁進來後婆母一直對她不錯,和對竹哥兒的態度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她回娘家的時候還洋洋得意的和親娘說過,但她娘總說她婆母不是個好相與的,讓她別啥事都和她婆母說,藏些心眼。
    這話她一直沒當回事,今天是頭一次見識她婆母表裏不一,明明在家她提孟晚的事,婆母都是讚成的,怎麽一轉眼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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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啊,娘是擔心冰天雪地的出溜,你想找晚哥兒等生完娃的,那會還暖和些。”田大伯娘麵上在笑,其實心裏都快把孟晚恨透了。
    “哦哦。”小梅不知信沒信她的話,答了句就回屋了。
    田大伯娘笑臉一收,狠狠的剜了眼還在牆頭看熱鬧的孟晚。
    孟晚托著下巴嬉笑,田大伯娘真是好人,剛好他還想不到借口疏遠小梅呢。
    “怎麽爬那麽高去了?”宋亭舟背著一簍紅紙回來,一進院門便看見站在石頭上,扒著牆的孟晚。
    孟晚從石頭上跳下來,“回來啦,我給你倒熱水去。”
    兩人相偕進屋,宋亭舟把背簍放在地上,紅紙多,小屋放著顯得擁擠,他將紅紙放在大屋炕上整理。
    孟晚端著碗熱水遞給他,“買了多少張?”
    宋亭舟兩口喝淨碗裏的水,走了半天,確實口渴。
    “紅紙比白紙貴些,一百一十文一刀,買了三刀。”
    一刀一百張左右,三刀就是三百張,他賣福字初步定價是八文一張,若都能賣出去也才二兩半的銀子,再刨除三百三十文的本錢還不夠二兩,隻能得一千九百文。
    孟晚琢磨著該多想幾種花樣添上去,這樣還能賣貴些。
    宋亭舟從懷裏掏出塊褐色棉布,打開來是一支細長的毛筆,“店家還送了隻筆,略微小巧些,我用不慣,正好給你用。”
    孟晚接過筆拿在手裏端詳,筆杆小巧纖細是棕紅色的,筆尖尖銳,上麵的毛根根分明,筆肚圓潤飽滿,他就算不懂毛筆,也能看出這是隻好筆,恐怕比那三刀紙的價格還貴,店家怎麽可能白送?
    孟晚輕歎一聲,“那就謝謝表哥了,晚上包包子,你想吃酸菜餡的還是白菜餡的?”
    “白菜。”
    宋亭舟把炕桌搬到大屋來,提筆看書。
    孟晚去後院地窖裏拿了顆白菜回來,在廚房切餡,滿滿一大盆的白菜餡切好,他將小鍋下填上柴火,鍋熱放下兩勺豬油,白菜太多,沒肉便隻能多放豬油。
    蔥薑切沫炸香,再下一碗切好的蘑菇丁,蘑菇是孟晚中午泡發的,深秋時山上的野菌,溫水泡完之後也有些幹癟,不如香菇肉厚,不過香味濃鬱,孟晚喜歡用它提鮮。
    將鍋裏的連油帶蘑菇都舀進白菜裏,加鹽攪拌均勻,簡易版的包子餡就拌好了。
    廚房包包子凍手,剛才孟晚已經將麵板放到大屋炕沿上去了。他抱著菜盆子進屋,宋亭舟見狀忙放下書本去接他。
    “就幾步路而已,我能端得動。”孟晚有些不太習慣被人這麽照顧。
    宋亭舟把木盆放到麵板上,語氣平淡的說:“我是男人,不是死人,下次直接喚我便好。”
    孟晚不知道怎麽回他這句話,答應的話又好像有些依賴宋亭舟似的。
    他不想依賴別人,就像他小時候全身心依賴父母後父母意外去世,他的人生就好像崩塌了一樣,要用很久很久才能從那種全世界都拋棄了我的狀態中走出來,這是一種很可怕的行為。
    他可以嫁他,但他不敢去依賴他。
    宋亭舟沒有非要孟晚回應他的意思,若無其事的重新拿起書本來看。
    常金花回家來,先惦記她的幾隻雞,“晚哥兒,雞喂了沒?”
    “喂了,剛才切白菜的菜根,我都剁碎了拌著糠喂雞用了。”
    孟晚洗淨了手掀開發麵的木盆,麵團發酵的不錯,裏麵已經有均勻的蜂眼了。
    他上手揉麵排氣,常金花掀了布簾子進來第一眼看見兒子在這屋看書,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第二眼看到擀包子皮的孟晚才回過神來,這就對了。
    “今晚吃包子啊,姨給你擀皮,你包。”常金花在廚房打了水洗手,接過孟晚的擀麵杖。
    “我剛才回來還見到竹哥兒了,和她婆母一起說是回娘家,真是怪了,田興腿腳不好,他自己回去就算了,怎麽還將自己婆母也給帶回去了?”常金花擀著包子皮,百思不得其解。
    孟晚也不理解,但是覺得田大伯娘沒什麽好心眼,許是也被常金花帶起了聊八卦的心思,邊包包子邊問了句,“姨,你知不知道竹哥兒在家被田興打啊?”
    常金花歎了口氣:“咱們鄰裏鄰居的住著,還能不知道?竹哥兒也是可憐,攤上他們家,早幾年田老大生了場大病,田旺又還小,家裏窮的揭不開鍋,緩了好幾年田興拖得年紀大了,家裏又娶不起女娘,這才用兩袋子糧食把竹哥兒換過來。”
    孟晚不可置信,“一個大活人,用兩麻袋糧食就換過來了?”
    常金花瞥了他一眼,“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麽值錢呢?八兩銀子呢,你姨我當時也心疼。”
    孟晚下意識哄她,“您買我這錢可真是值了,我多好多孝順啊!”
    宋亭舟眼睛從書裏出來看了他一眼,神色中閃過一絲了然。
    怪不得她娘對孟晚這麽好,原來他平常都是這麽哄人的,若是被哄的是他……
    親娘打斷了他的臆想,常金花接著說:“咱們村糧食換來的媳婦還少?不過大都是小哥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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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裏窮,孩子又多,男娃是說什麽都不能換出去的,女娘的彩禮錢又高,隻有小哥兒不值錢,嫁出去家裏少一口人吃飯,又能換回來兩袋糧食,真是再合適不過的買賣了,在飯都吃不飽的時候,親情也是有限的。
    孟晚心情沉重,“換過來就算了,也不好好對人家,那還娶什麽夫郎啊。”
    常金花一樣看不慣田家的作風,所以之前才說不讓孟晚和孫媳婦玩。
    她把包子皮都擀完了,去廚房搬了個高凳來將竹屜搭在上頭,鋪上洗好的白菜葉子,一個個的將孟晚包好的圓滾滾的包子放在上頭。
    “他家那是祖傳的本領,從老子到小子的。”
    常金花語氣嘲諷:“田興他奶,四十不到就被他爺給打死了,你田大伯娘年輕時是有名的巧嘴,嫁了田家後跑回娘家三五次,硬生生被她男人打服了,不過她心眼子多,又生了倆兒子,這些年許是又過得滋潤了。”不然前倆月兒媳懷孕能到她麵前來吹噓?
    孟晚聽得瞠目結舌,我滴個乖乖,這從古至今被人唾棄的東西還成傳承了?
    “晚哥兒你把鍋裏舀上水,我去拿柴火,剩下不用你管了。”
    “好,那我再切點蘿卜絲拌著吃。”孟晚添完了水,將一蒸屜包子放進鍋裏蓋上鍋蓋。
    趁著常金花燒火的時候,孟晚拌了個糖醋蘿卜絲。
    “表哥,吃飯了。”
    孟晚手藝不錯,包子因為麵的雜質多,曬得不太細膩所以微微發黃,但十分暄軟,餡裏沒肉略清淡,咬一口也是滿嘴菜香。
    孟晚吃了四個大包子,肚子都撐得圓鼓了,宋亭舟不聲不響的吃了七個,連常金花都吃了仨。
    常金花收拾著碗筷,笑著說:“你二叔家二十九要殺豬,我訂了半扇排骨,四斤五花兩個豬蹄,咱們過年二十九還包包子,包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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