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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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的東西拿了回來,這是好事,湯娘子被扒手偷了一半銀錢,帶著孩子用剩下的錢租了車回了老家,湯秀才算得上是人財兩空。
但此人無恥至極,沒了錢便想方設法的騙,竟然又有臉找上李家,街坊鄰裏的都看見了。
李家本想息事寧人,如此倒好,幹脆直接請了專門替人寫狀書的秀才,一紙狀書將他告到了學政處,不告別的,就告他品行不端,棄鄉下妻子不顧,居心不良,四處坑蒙拐騙良家女子哥兒。
李雅琴帶著傷親自與他在府衙對質,不光如此竟然還有幾家同樣被騙的,見李家狀告湯秀才,也一同寫了狀紙來告。
一家告湯秀才品行不端,或還有人說說風涼話,說句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可幾家一起告那可就街談巷議,轟動一時。
大家夥罵的都是湯秀才,說起被騙的人也多是可憐同情。
這案子影響巨大,又牽扯到了府學學子,待知府大人查明李家同其他幾家所告確有其事,不光學政取消了湯秀才的秀才名頭,還將其逐出府學。
知府大人又當庭宣判湯秀才歸還其他幾家被騙財物,按律又押著他到菜市口按著打了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李家得的那些首飾也拿出來歸還了被騙的那幾家,眾人都嫌晦氣,幹脆拿到鋪子裏重新熔了。
琴娘的首飾熔了,她爹娘又添了些,給大嫂二嫂家的女娘和哥兒各打了個鐲子。
孟晚從她家回來,剛進了院便看見常金花要挎菜籃子出門。
“娘,家裏不是還有菜嗎?”孟晚稀罕道。
“不是你這些日子茶飯不香的,我聽你周嬸說喝些綠豆湯開胃,我去糧店看看。”
孟晚隨口說了句,“糧店多貴啊,去菜市口不也一樣?”
常金花不讚同道:“那哪兒能一樣,糧店雖說貴上一些,大小都差不多少,裏頭又幹淨著。菜市口裏各家賣的參差不齊的,裏頭淨是些沙石癟粒,買回來還要費力挑選,你不用管了,等我買回來做上就成。”
綠豆要先泡再煮,常金花怕時間趕不上,不再同孟晚多說,挎著籃子走了。
盧春芳在繡帕子,上次布莊掌櫃給的布頭三人一人一包,她的還沒用。
最近天熱,她從前在鄉下家裏都是用袖子抹汗,如今看大家都用帕子,她也覺得從前那樣過於邋遢,便也抽空自己做了幾條帕子,繡花她是不會,隻是將布頭上簡單鎖個邊。
孟晚看她做活想到宋亭舟好像也沒有帕子,便也找出幾塊布料出來,同盧春芳說:“明天咱們去找琴娘去吧,她會繡花,到時讓她教教咱倆,繡個花啊草啊的。”
不然光禿禿的一張布,確實有些寡淡了,宋亭舟帶出去若說是夫郎給繡的,那多丟人。
盧春芳也同意,“琴娘的帕子是好看,不光她,我看周嬸用的上頭還繡了雀鳥呢,繡的更漂亮。”
“是嗎?我倒是沒注意,這幾天琴娘家有事,找周嬸去確實也行。”
孟晚認認真真的將布裁成整齊的小塊兒,等著明日去周家學繡花。
家裏的活計盧春芳和常金花都幹完了,孟晚裁完布便又去寫書,研了墨抬起筆尖,卻怎麽也下不去筆,天熱的人心浮氣躁,坐也坐不住,他幹脆拿了把蒲扇跑到外頭牆下納涼。
盧春芳在一旁做活,突然開口問孟晚:“琴娘如今怎麽樣了?”
孟晚搖扇子的手不停,“傷好的差不多了,經此一事,她也算長了教訓,人都比從前持重不少。”
盧春芳想聽的卻不是這個,她猶猶豫豫的問:“晚哥兒,你說人出息了真的會變壞?”
孟晚將頭扭向她,扇子輕搖,語氣一本正經:“人都是有欲念的,人之常情罷了,不同的是有的人能控製自己欲念,約束自己德行,但有的人一朝放肆不加約束,便會深陷其中,萬劫不複。”
盧春芳似懂非懂,“我夫君他……從前對我也是好的,自考上秀才後好像就有些變了。”
談起自家事,盧春芳本來也是說不出口的,甚至一開始遲鈍的並沒往深處想。
後來日日看宋家人相處,才發覺普通夫妻該是相互扶持甜甜蜜蜜,後來在勾欄看來那出《張協狀元》被孟晚幾句話點醒,她那會生氣更像是害怕了,接著隔壁李家就出了這檔子事。
孟晚雙目清透,眼神中透著一股子聰慧,“馮相公與嫂子從小一同長大,自是有不一樣的情份,可糟糠之妻到底不如外麵的花花世界。
亂欲迷人眼,馮相公如今是中了秀才,日後萬一再中了舉子呢?再往上,他入朝為官,成了了不得的朝廷大官,官宦世家之妻是何等德行,馮相公看世家小姐舉止優雅,言行得體,真的不會欽慕?
拋開世家子女不說,便是溫柔小意的小家碧玉,到時候納進門裏做妾也隻是一樁風流雅事,嫂子你又該如何自處呢?”
盧春芳臉色一白,“妾?”
鄉下娶一個媳婦都是費力,誰又見過哪家納什麽妾啊。
孟晚隻將最壞的結果和她說了,“妾還是好的,不是我嚇唬嫂子,若是有世家小姐看中了馮相公,人家能為妾室嗎?馮相公是你枕邊人,你覺得馮相公會選你還是選那世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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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春芳手上的針刺破了手指,帕子也飄落在地上,她是為人粗笨,又不是傻子,若真有那麽一天,結果可想而知。
她慌慌張張的撿起帕子,“若是他考……考不上……”
孟晚什麽都不想說了,搖著扇子起身,“那你就求神拜佛,求馮相公別中舉吧!”
“晚哥兒,我……”
“娘,你回來啦,我替你提籃子。”
孟晚見常金花回來,上前接過她手裏的籃子,“怎麽這麽沉?還有別的?”
常金花甩甩胳膊,“十五斤的綠豆,幾根茄子,還有幾根排骨。天熱,有幾日沒正經做飯了,天天吃涼麵,別說你不愛吃,我都有些夠了,幹脆一會兒做頓豐盛的。”
孟晚把籃子放在廚房地上,一樣一樣的往外拿,筐底還剩十來個小李子,個頭雖然不大,但紫紅紫紅的,看著就好吃。
常金花拿了個小盆過來,將李子放進去洗,“有人賣自家樹上的李子,我瞧著這東西增涎止渴的,也給你買了幾個。”
“還是娘對我好。”
孟晚喜笑顏開拿了個李子啃,果肉密實酸酸甜甜的,確實好吃。
常金花從水缸裏舀了水喝,不甚涼爽,但還算解渴,“少說好聽的賣乖,去泡上兩三斤綠豆,一會兒用爐子熬了解暑喝。”
盧春芳手足無措的放下針線,“宋嬸,我來做飯吧。”
常金花也沒跟她客氣,“春芳啊,他是個嘴刁的,你做的怕他吃不慣,不然你幫姨添火吧。”
“誒。”盧春芳幹脆的回答。
“春芳嫂子,那你的籮筐我幫你放屋裏吧。”孟晚對盧春芳依舊神色如常。
反倒是盧春芳磕磕巴巴的說:“行,那麻煩你了晚哥兒。”
孟晚接過籮筐笑道:“嫂子客氣。”
孟晚拿著兩個籮筐進屋,路過常金花聽她納悶的問:“今兒你春芳嫂子怎麽這麽客氣?”
孟晚放好籮筐順便將杆秤給拿了出來,“嫂子向來客氣,來咱們家也總搶著做活。”
他找了個木盆,用杆秤稱了兩斤綠豆,用清水泡上。
“娘,茄子拌著吃吧,我來弄。”
常金花將排骨放到案板上,細細剁成小塊,“成,你弄吧,茄子我也就會燉著吃,什麽涼拌我可不會。”
常金花將排骨燉上後在其上放上蒸屜,孟晚將茄子洗幹淨放上蒸。
院裏地方小種菜費勁,但是蔥蒜等物還是種著的,孟晚薅了把芫荽與幾根蒜葉,想著一會兒涼拌茄子用。
過了一會兒茄子蒸好了,蒸屜拿出來,灶下架上火排骨接著燉。
孟晚將茄子放到盆裏晾涼,芫荽蒜葉切小段,再加入醬油米醋,滴上兩滴芝麻油。
芝麻油的香味霸道的很,孟晚喜歡。
巷子口漸漸傳來了馬蹄聲,這個時辰應是宋亭舟回來了。
孟晚探頭出去迎他,卻見他是牽著馬走回來的,身後還跟著馮進章。
“馮秀才?”
馮進章扯起個笑,“宋夫郎安好。”
孟晚看他沒多少真情實願,像是極不情願來他家,倒是笑了起來,“馮秀才真是稀客。”
馮進章尷尬的笑了笑,“學業繁忙,不便常來叨擾。”
孟晚還欲再刺他幾句,宋亭舟擋在兩人中間,麵向夫郎,幹巴巴的說了一句,“我餓了。”
孟晚抬眼望他,哼笑一聲,“知道了,快去洗手,馬上就開飯。”
又從他身前往外探出頭,招呼馮進章道:“馮秀才,若是不嫌便留頓晚飯吧。”
他這聲喊得聲音大,屋子裏燒火的盧春芳也聽見了。
“誰來了晚哥兒。”她急匆匆的從廚房跑出來,見真是馮進章驚喜不已,“夫君,真的是你,你怎麽來了?”
馮進章神色複雜,“春芳,你好像白了,也胖了點。”
盧春芳從懷裏掏出新做的手帕,擦了擦臉上的灰和汗,“宋家人都待我極好的,家裏吃的也好,自然是胖了。”
孟晚在旁邊說:“春芳嫂子,你帶馮秀才去廂房裏說話吧,一會兒吃飯了叫你們。”
他們兩人進了廂房說話,宋亭舟則牽著孟晚進屋,“你沒告訴嫂子?”
孟晚將拌好的茄子放進盤子裏,“反正就差這麽一天,告不告訴意義不大,幹脆給她個驚喜?”希望是驚喜吧。
宋亭舟放好書箱,孟晚遞給他兩個李子,“娘買回來的,你嚐嚐。”
宋亭舟拿了一個咬著吃了,“不錯,你愛吃這些果子,明日不如再去買些。”
“嗯,改日我去轉轉。”天熱,菜市口人多嘈雜,他已經多日不去了。
宋亭舟看他興致不高,最近些日子又不愛吃飯,心中突然一動,手撫上孟晚的臉,磨蹭著他眼側那顆鮮紅的孕痣。
“晚兒,不然咱們去同善堂看看郎中……”
想到有某個可能,他心口狂跳。
然而孟晚瞬間潑了他一盆冷水,“你別白日做夢了,前幾天娘就把我拉去醫館了,隻是苦夏食欲不振而已。”
“哦。”宋亭舟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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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金花在東屋,西屋還躺了個半殘,孟晚將宋亭舟拉到院子的樹下,悄悄和他說些私密的話,“而且我偷偷問過郎中了,郎中說我年紀小,太早有娃對身體不好,起碼要二十歲以後。”
宋亭舟哪懂這些私密事,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那我之後就不能同你親近了?”
孟晚也有點不好意思,“那倒不是,咳……不弄到裏頭自然就無礙。”
見宋亭舟沒回過神來,孟晚踮起腳尖趴到他耳邊說了句什麽。
他們姿態親密,剛從廂房出來的盧春芳和馮進章看了個正著。
盧春芳本來就不甚明朗的心情更糟,馮進章同她從未如此過。
“夫君,我在宋家也要吃喝,工錢就給你一半吧。”
馮進章臉色不好,“那點錢夠幹什麽?你在這吃住皆不要錢,留錢有何用?”
盧春芳與他爭辯,“可你入學前,明明已經從家裏拿了十五兩銀子,我同宋相公打聽過,你們廩生又不要學費,府學內食宿加在一起七八兩銀子也夠一年了,月考考的好了還有獎銀,宋相公月初就拿回來了三兩銀子。”
馮進章像是被戳到了痛處,音調拔高,“無知婦人,那獎銀是那麽好拿的!我在府學一應筆墨紙硯,或與同窗交際哪樣不要銀子!”
孟晚聽到這兒揪揪宋亭舟手指,小聲說:“你手裏銀錢夠不夠用?若是有誌投相合的好友,也是要維係關係的。”
旁人下學了都和同窗小聚一場,宋亭舟一下學就往家裏跑。
“足夠用了。”宋亭舟反握他的手,牽著他遠離馮家兩口子。
排骨已經燉好了,常金花端著菜出來,“呀,馮相公來了,真是稀客,不如坐下一起用吧。”她也看不慣馮進章,說是邀請,卻並沒多少真情實意在。
馮進章拱了拱手,“多謝宋嬸招待,和同窗約好了要小酌一番,不便久留。”
又皺眉喝了句盧春芳,“春芳!”
在宋家人麵前被嗬斥,盧春芳漲紅了臉,幹脆進屋給他拿了錢。
宋家的三口人端菜的端菜,盛飯的盛飯,當作沒看見這兩口子的糾葛,該勸的都勸了,總也不能當人家的再說些什麽,不然不成了搬弄是非的人?
馮進章拿了錢就走了,盧春芳幹巴巴的坐下,孟晚幫她盛了一碗幹飯,她端起碗突然就哭了。
孟晚自己盛了半碗米飯,坐下開吃,常金花也不知道怎麽勸,本來是一桌好菜,盧春芳吃的卻食不知味。
若是沒發生最近的這些事,沒有孟晚的那些話,她可能歡歡喜喜的迎接馮進章的到來,老牛似的供養他讀書,毫無怨言,可如今她也會和旁人比較了,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也想攢上些銀錢自己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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