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祝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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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記掛著祝家人找孟晚的事,第二天宋亭舟起了早在府學外等祝澤寧。
奈何祝澤寧來晚了,他剛起了個話頭,講學的夫子便進了課堂,宋亭舟隻能按耐住,等晌午在找上祝澤寧。
“宋兄,你清早尋我何事?”
三人照舊結伴去廩膳堂,路上祝澤寧忍不住先問了宋亭舟。
宋亭舟沉吟片刻,問:“聽聞祝家有位庶子身亡,不知何故?”
祝澤寧詫異的看著他,似是沒想到他也對這種事感興趣,“是我二伯的庶子,整日混跡秦樓楚館的主兒,我少與他碰麵,不知怎的就突然歿了。”
宋亭舟追問,“就沒有別的一點風聲?”
祝澤寧想了想,“我二伯有位姨娘的親眷,前幾月過來投奔,但一直深居簡出,我聽說過府裏來了這麽一號人,但從未見過。我那位堂哥歿了後聽說這人就不見了,宅子裏派人尋了幾日無果,也就罷了。”
若是和此人有關,他二伯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既然放棄追尋,隻能說明堂哥的死與這位外親無關。
宋亭舟也想到了這一點,心下一鬆,這樣一來,祝二爺找上孟晚也可能隻是詢問一二。
他鄭重的對祝澤寧拱了拱手,“有件事還要勞煩祝兄一場。”
祝澤寧意外道:“莫不是和我堂哥之死有關的事?”
“是也不是。”宋亭舟將祝家管事小廝突然上門尋他夫郎的事與祝澤寧說了。
祝澤寧聽完放下了心,“嚇了我一跳,我還當是什麽大事,過幾日休假,你帶著夫郎上門找我,我領你們去找二伯問問就是了。”
又幾日月考結束,孟晚估摸著時間直接到府學門口等宋亭舟,還帶了兩包茶葉和果子,雖說祝家定然看不上自己這點東西,可登門拜訪,禮多人不怪。
府學建在半山坡上,位置較偏僻,大門高大莊嚴,門前修建的台階也寬敞,需得走上百階。
坡下的廣場地麵夯的平整,眾多馬車在外候著,多是小廝或家人,孟晚一個小哥兒在其中格格不入。
他找了處樹下陰涼地方,拿著團扇猛搖,近日入了伏,天氣更熱了。
“夫郎,若是不嫌棄到我家馬車上納納涼吧。”有身穿青衣的小侍輕聲詢問孟晚。
孟晚笑著謝過人家,“多謝小哥兒,我夫君就快出來,便不多打擾了,勞煩替我謝過主家。”
他話剛落地,府學大門前便走出三三兩兩的學子,宋亭舟果真是大步流星衝在前頭。
眼見著夫夫倆匯合,小侍識趣的退回自家馬車。
“公子,宋夫郎讓我謝過你,他等的人已經等到了。”小侍將孟晚的話稟告給主子。
馬車車窗處的簾子被人從裏頭掀開,隱約能看到裏頭一盆子冰塊半化不化,帶著絲絲涼氣。
一張溫潤如玉的臉從車窗探了出來,頭發半披,上半截發髻上插著兩支玉簪,眉梢處隱著一粒小巧的紅痣,竟然也是一位哥兒,穿著打扮精致素雅,想來家境不錯。
他自馬車裏遠遠望著孟晚,喃喃自語道:“誰能想到當下在昌平炙手可熱的清宵居士,竟然是長相這般美豔的夫郎呢?有趣,有趣。”
宋亭舟行至孟晚麵前,額角已是流下熱汗,他接過孟晚手裏的東西,“晚兒,你怎麽來的這麽早,不急的。”
孟晚見狀忙用自己手裏的帕子給他擦汗,“你是在說你自己吧,既然不急還跑這麽快,好些人都在看你呢。”
宋亭舟側過身去,果真有不少府學學子在不動聲色的往這邊瞧,他擋在孟晚身前,接過帕子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祝兄他們在後麵,馬上就過來,我們乘他家的車同行。”
“好,我也是剛到,不急的,剛還有人邀我去馬車上避暑。”
“誰?”宋亭舟目光中帶著警惕。
孟晚倒沒有多想,“應當也是哪位學子的親眷,見我在外頭太熱,這才好心讓侍從下來邀我。”
他們說著話,便聽後頭有人喚宋亭舟,“宋兄,我不過是收拾書箱的功夫,你人怎麽就沒影了?叫我和昭遠一通好找。”
找宋亭舟的,他那個姓祝的同窗?
孟晚望過去,是兩位與宋亭舟穿一樣學子製袍的年輕讀書人,一個臉嫩還掛著嬰兒肥,恐怕年紀和孟晚差不多少,十七歲上下,說著抱怨的話臉上卻掛著笑。
另一個年紀與宋亭舟差不多少,身材清瘦,臉色發黃,不說話的時候嘴角是往下耷拉的,透著愁苦相,不過長相還成,中上之姿。
孟晚同他們不熟,不好隨意開口,便裝作文靜,隻站在宋亭舟身後默不作聲。
宋亭舟轉身對兩位同窗道:“我夫郎在外等候,心中不免牽掛,走的急了些,抱歉。”
又向他們介紹,“這是我夫郎孟氏。”
祝澤寧和吳昭遠兩人早就看見他身後藏了個人,心有好奇卻不好眼巴巴的盯著人家看,宋亭舟這一讓開才得見他夫郎真容。
孟晚打扮本來在平常不過,衣裳顏色也低調,甚至還沒有市井婦人穿的嬌俏,渾身上下也隻有那枚祥雲銀簪一件首飾,卻美的令人心悸,連帶著身上穿戴的俗物也跟著不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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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幾秒,還是吳昭遠先反應過來,“見過弟夫。”
祝澤寧也忙不迭的施禮,“嫂嫂安好。”
孟晚欠身對兩人回禮,他不說話的時候還是挺能唬人的,文靜的一批。
宋亭舟就更不愛吱聲了,四人沉默著找到祝家的馬車,為了避嫌祝澤寧早上臨走時就交代了,晌午下學讓家裏派過來兩輛車。
祝澤寧和吳昭遠上了頭一輛馬車,還沒坐穩祝澤寧便忍不住打破沉默,“宋兄的夫郎,真是……真是……”
吳昭遠接過他的話,“天人之姿。”
“對!”
“我家不乏有貌美侍女和小侍,我四叔跟前更是美人如雲,我竟從沒見過比宋兄夫郎容貌更勝的!”祝澤寧說著說著就要站起來,卻險些被低矮的車廂磕到了腦袋。
吳昭遠皺眉,規勸他,“宋兄夫郎確實貌美,但終是他人之妻,你萬不可褻瀆。”
祝澤寧漲紅了臉,“你我從小相識,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我隻是感歎其容貌罷了,怎會輕慢好友夫郎呢!”
吳昭遠輕歎一聲,“如此就好,紅顏終究會化作枯骨,我等日後娶妻還是要娶品行端正,賢良淑德的女子。”
祝澤寧不服,“誰說容貌好品性就不好了?宋兄夫郎操持家裏,還開鋪子供養宋兄進學,豈不是秀外慧中?”
吳昭遠倒也不是那個意思,“宋兄夫郎確實難得。”
但他親娘便是徒有其表如繡囊草枕,隻會攀附男子,內心毫無成算,他在吳家見多了依仗美貌爬床的丫頭哥兒,便對花容月貌的人下意識持有警惕心。
宋亭舟拉著孟晚上了後頭一輛,一進去就被車裏放置的冰盆鎮的通體涼爽。
“哇,真涼快。”孟晚感覺渾身的毛孔都被涼氣舒展開來。
宋亭舟將冰盆往外挪挪,“那也不要太過貪涼。”
祝家的馬車麵上平平無奇,實則內部空間還是挺大的,準備著小案幾和茶水。
孟晚將手裏的團扇放在案幾上,沒好意思動人家茶壺,“我知道,乍冷則熱易中邪風嘛,對了,咱家的馬怎麽辦?”
“祝家的小廝會幫忙騎回家裏。”宋亭舟挨著他坐穩,外頭車夫開始揚鞭。
祝家和吳家的宅子都在城南,比他們家近多了,也就一盞茶的功夫,馬車便停在了祝家正門。
吳昭遠家最近,早之前就下了車回家。
宋亭舟拎著茶果,孟晚拿起他的團扇,兩人跟在祝澤寧身後,第一次登上祝家的高門。
祝家是一座五進的大宅,老太爺和老夫人都已經去世,本該是大房坐擁正院,可祝大爺軟弱無能,根本撐不起家裏的產業,老三老四又都是庶子,無奈隻能叫老二頂上,當下是二房一家居住正房。
如今祝家在府城的買賣都是祝二爺在把持,祝三爺便是祝澤寧的父親,常年在外跑生意,偏僻小鎮和縣城的鹽商買賣都是他在做。
祝四爺是個混賬,年輕時名聲便不好,如今年近三十也未娶親,不過名下的賭坊鏢局倒也營收不少。
祝澤寧帶宋亭舟和孟晚進門後繞過影壁,穿過庭院,在正堂等著祝二爺。
“慶叔,我二伯可回來了?”祝澤寧問家中管事。
慶叔笑嗬嗬的回稟,“回四公子的話,二爺才回來不久,正在夫人那裏用膳。”
孟晚他們一日兩餐慣了,險些忘了有錢人家都一日三餐,這個點正是用午膳的時辰,怪尷尬的。
祝澤寧也忘了這茬,“宋兄嫂嫂,不若先到我那兒用些便飯吧。”
宋亭舟幫孟晚倒了盞茶,“還是不叨擾了,我同夫郎就在堂內等候片刻吧。”
孟晚也是這麽想的,他倆是來幹正事的,事情不解決,哪兒有心思吃飯去。
他們不走祝澤寧這個中間人也留下陪他們,順便與宋亭舟探討這次月考的題目,宋亭舟此次又得了乙子班頭名。
孟晚則慢慢喝著茶,他不懂茶道,隻是覺得祝家的茶水比他上次在瑞豐樓喝的口感豐富,甜澀味從舌根湧起,有股淡雅的清香,餘味悠長。
想再來一杯,又怕等久了會上廁所,在祝二爺麵前失禮,真是麻煩。
宋亭舟餘光中一直在關注著他,突然停下與祝澤寧的探討,詢問道:“祝兄家的茶水,茶香持久悠長,怪我不懂茶道,不知是哪家的茶葉?”
祝澤寧不知他怎麽突然說起茶來,便解釋道:“我家本家就在昌平,不像聶家能從老家運來新茶,我家的茶都是趙家采買來的,今日侍女上的像是穀雨前采摘的碧螺春。”
宋亭舟品了一口,同孟晚說:“一會兒我們也去趙家的茶莊買上一些?”
孟晚心裏受用,笑著說:“當然好。”
祝澤寧這會知道宋亭舟做什麽問起茶來了,原來是他夫郎愛喝。
今日的茶不是茶,反而喝的他泛酸。
他們在廳堂裏又坐了兩盞茶的功夫,祝二爺才姍姍來遲,包括祝澤寧在內的三人都起身相迎。
祝二爺四十多歲的年紀,保養得宜,身形微胖,麵容嚴肅沉穩,極具上位者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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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低階級人說話,他直接開門見山,“都坐吧,前幾日我已經聽四郎說過你們來意,找宋夫郎也沒別的意思,隻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孟晚剛坐下,被點名隻能再次站起,欠身答曰:“二爺請問。”
祝二爺麵容看不清喜怒,聲音寬厚有力,“不知宋夫郎認不認得方錦容此人。”
孟晚早已大致猜到和方錦容有關,也想好了怎麽回答,“認得,此人同我們算是老鄉,同在泉水鎮上。”
祝二爺點了點頭,又問:“他身邊是不是有一絕頂高手。”
“高手?”孟晚疑惑的與宋亭舟對視一眼,“這個我確實不知。”
祝二爺不語,廳堂內靜得可怕,孟晚也一直站著,他心裏是沒啥壓力的,該怎麽編他都想好了,現下他又不知道祝家的事具體和方錦容有什麽關係,隻撿無關緊要,半真半假到對方查不出來的說就是了。
半晌後祝二爺終於又開口,他緊緊盯著孟晚,像是在給他施加什麽無形的壓力一般,“那宋夫郎可知方錦容如今身在何處?”
孟晚沒回避他的目光,也沒大剌啦啦的直視他,隻是半合著眼,恭敬的答道:“今年三月底,我和婆母陪同夫君抵達府城,那時在途中碰到了方家小少爺,他人是個熱心腸的,看我們的馬車擁擠,主動載了我們一程。後來與他在府城分別,他臨走時說要來祝家尋親,我若有事,看在同鄉的份上可以找他幫忙。”
祝二爺以手畫圈,在桌案上點了幾下,沉聲道:“繼續說。”
孟晚似是猶豫了一下才接著開口,“後來我夫君中了案首,我們返鄉成親,又重回府城安頓,期間手頭不富裕時,倒也給方小少爺遞過信,想讓他幫襯一二,可是一直沒得到回信,至此一直沒聯係到他。”
他說完後退了一步,示意能知道的都說完了。
祝二爺閉目沉吟片刻,“既如此就罷了,以後宋家若是得了此人消息,再來祝家通告吧。”
他話裏話外似是把孟晚當成了報信的報童,孟晚怎麽說也是秀才夫郎,聽聞麵上卻不露半分不悅,“如有什麽消息,我們夫夫定告知。”
“嗯,去吧。”祝二爺坐在位置上沒動彈,還是祝澤寧起身送的他們。
“你們別介意,我二伯在我大伯麵前也不給他好臉色的。”送至門口,祝澤寧同他們解釋。
夫郎被人如此質問,宋亭舟是不悅的,可他也清楚自家與祝家之間相差的渠溝又多寬多深,如今一切隻能忍耐,他要學晚兒那般遇事沉著,何況此事又不關祝澤寧的事。
“這次的事多謝祝兄牽線,明日若是不棄,我請祝兄在瑞豐樓一聚,還請祝兄將吳兄也叫上。”
祝澤寧是真心想同宋亭舟交好的,見他確實沒有生氣,放下了心,“好啊,明日我定叫上吳兄,好好吃一頓宋兄請的酒。”
寒暄了幾句後,宋亭舟謝絕了祝澤寧相送,帶著孟晚慢慢踱步。
他們本想先去離祝家最近的磐石齋,沒想到往西走了百步遠,行至祝家西側角門的街道上,突然見到角門開了條縫,他們登門準備的茶果被人從裏頭隨意扔到街上。
孟晚緊抿雙唇,這次才是真的生氣了,他上前將東西撿了回來,拍拍紙包上的土,“不要拉倒,我們回去自己吃,哼!”
宋亭舟從他手中接過這幾包茶果,回身望向那側角門,眸子裏有什麽東西在翻湧不止,但很快又被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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