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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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晚懷裏還揣著人妖情長的第二部,兩人拎著東西先去了最近的磐石齋,石掌櫃還以為宋亭舟便是寫話本子的清宵居士本人,言語中多是客氣奉承,他為人精明,幾次見孟晚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半點沒有瞧不起他一個夫郎做買賣。
    縱然知道這是生意人的手段,孟晚也不免欣慰。
    祝家同樣是商戶,祝二爺又不是傻子,這些基本的待人處事他難道不懂?
    人家隻是身處高位,別說宋亭舟小小的秀才了,便是舉人、進士、七八品的小官,人家都不會放在眼裏。
    祝二爺會同擋在他麵前的狗客氣嗎?他隻會一腳踢開所有礙他事的物件。
    從磐石齋出來還算恢複些許的心情,到寶晉齋又栽了個跟頭,孟晚假裝沒看出文契中的漏洞,麵上笑嘻嘻,心裏把這個書齋從上頭罵到下頭。
    怪不得那天在瑞豐樓答應的痛快,原來在這兒等著給我挖坑。
    孟晚咬著牙簽了文契,罷了,鬥不過的,便是當場指出來,他們也還會再下別的黑手,倒不如妥協一二損失些銀錢,既讓他們放鬆警惕認為自己是個好拿捏的,又能保一時安寧。
    寶晉齋就在城西,離他們家還算近,兩份文契到手,他們手裏還拎著茶果,幹脆先將文契和茶都放回家中。
    宋亭舟重新騎了馬帶孟晚去城東空墨書坊,可惜聶先生不在,是空墨書坊的掌櫃接待了他們,可能聶先生之前交代過他,簽署文契比另兩家都幹脆利落。
    空墨書坊的藏書甚多,本來府學的資源也算不錯了,但空墨書坊的書冊眾多,各種題材類型都有。
    宋亭舟樓上樓下細細挑選著想要的書,趁這功夫孟晚又順勢將近些年的京都邸報都買了一份,這東西隻有空墨書坊有。
    孟晚本來以為那些話本子就夠貴了,可宋亭舟挑的那兩本名家注解竟然五兩銀子一本!
    我滴個乖乖,上麵標注的那些大人可分到這份銀子了?
    掌櫃的似是看出他驚訝,解釋道:“這是今年春闈時所有一甲進士與二甲前十名的文章,還著有國子監與翰林院幾位大人的解析,是今年本店賣的最好的書冊,剛下到昌平時,每月可賣三千冊,近兩月數額才降下來。”
    孟晚眼睛發直,怪他沒有出息,三五十五……一個月便是一萬五千兩?空墨書坊真是財大氣粗,一般沒家底的還真供不起個讀書郎。
    宋亭舟拿著書冊看他,“還請夫郎辛苦付賬。”
    孟晚回過神來,“付付付,可還有別的想要的,我一並幫你買了。”
    宋亭舟仔細一想,“我近日可能沒空給你寫字帖了,不若買幾本現成的用。”
    從三泉村開始,宋亭舟已經親自給孟晚做過五六本字帖了,如今的孟晚基本的繁體字都已熟練,更多的是在練字寫話本子。
    孟晚點點頭,“家裏是沒字帖用了,那就順便買上兩本。”
    當下楷書是最受歡迎的字體,其中小楷秀麗又規整,女娘小哥兒最愛用,但孟晚最喜歡的卻是行楷,既保留了楷書的規整形態,又有行書的連筆牽絲之特性,書寫速度快,韻律感又強,寫起來極為暢快。
    他挑了一本中規中矩的小楷,又挑了兩本風格不一的行楷,同邸報和宋亭舟的書冊一起付了賬。
    “趙家的茶莊在城外呢,咱們改日再去吧。”孟晚坐在馬上由宋亭舟牽著馬帶他。
    他們奔波了半天,當下陽光已不太刺眼,宋亭舟抬頭望向他,“也好,明日我約了祝兄和吳兄去瑞豐樓,若是散的早了,便自行打馬過去一趟,一來一回也超不過一個時辰。”
    孟晚心疼他難得休假兩日還要出去奔波,“隻是一包茶罷了,左右家裏還有兩包,能喝上好久呢,又不著急。”
    宋亭舟視線落在遠處,腦海裏想的卻是茶果紙包上,怎麽也拍不幹淨的髒汙。
    回到柳堤巷,宋亭舟將孟晚抱下馬,家裏的煙囪冒著青煙,宋亭舟拴馬,雪生給馬廄裏添了水和草料。
    孟晚則提著東西進了屋,“娘,今天吃什麽啊?”
    常金花用大鐵鍋炒著菜,隨口答道:“豆芽炒肉絲,醬燉茄子,胡瓜炒雞蛋,快洗了手過來端菜來。”
    孟晚將書冊等物放到西屋,果子茶葉放到東屋,出來洗好手正好接過常金花剛炒出鍋的菜。
    “娘,這月夫君又考了月考第一。”
    常金花臉上露出笑來,眼中帶著幾分欣慰,“那還不好,早知晚上再添隻燒雞了,上次你在昌北瓦舍買的滋味就不錯。”
    孟晚端了菜放到院裏的石桌上,又跑回來端另一隻鍋裏蒸好的米飯,“這個好說,明日咱們再去看戲,回來順便從瓦舍裏買一隻回來好了。”
    大家平日裏不是幹活就是做做女紅嘮嘮嗑,哪有什麽娛樂項目。他這麽一說,不光常金花琢磨起上次看戲時的熱鬧,連盧春芳都有些心癢,但想到六文錢的門票,她就退縮了。
    之前被馮進章拿走了工錢,她倒是還藏了個心眼,自己留了五十文,卻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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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掙錢不易,花出去便更心疼。
    “還是你和宋嬸去看吧,我就不去了。”
    常金花勸她幾句沒勸動,也沒再說什麽,孟晚幹脆就沒勸她。
    雪生搬了凳子到外頭,大家湊齊了一起吃飯,也沒什麽同桌不同桌的顧忌,都坐到一起去吃。
    孟晚同宋亭舟說:“明日你們去瑞豐樓怎麽也要晌午,早起便先帶著雪生去戶房把戶籍給過了吧,盡快辦好了也省心。”
    雖然料定同慶班短時間內不敢回昌平府來,但世事無常難保意外,還是將雪生戶籍過到宋家才安心。
    宋亭舟起身添了碗飯,“好,但去的早了戶房也不見得有人,先忙完家裏的買賣再去不遲。”
    常金花說他:“如今家裏的人多著呢,還用你操心買賣?你就隻管讀書就成。”
    若是以前,宋亭舟不會接她這樣的話,該做仍舊照做,今天卻遲疑了一瞬,點頭了。
    飯後孟晚又嘴甜的讓常金花休息,他們四個收拾點碗筷還不簡單。“娘,大熱天的你做飯都夠辛苦了,快歇著讓我們來吧。”
    等他們收拾好碗筷等,各自洗漱回房,他們房間的書桌長長一條,孟晚與宋亭舟各占一半,桌下是幾箱子沒處放的書。
    房間還是太小了,裝衣物的櫃子再加上這麽個大書桌連轉身都難。
    孟晚在這頭臨摹他的字帖,那頭宋亭舟閱讀他的書冊,油燈點了兩盞,夜深人靜,巷子裏各家門前樹上的蟬鳴聲不斷。
    孟晚臨摹完了幾頁小楷,放下筆杆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小楷的字需要小而整齊,因此他剛才寫的時候格外專注費力,這麽一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油燈裏的油都耗費了不少。
    孟晚站起來簡單整理一下桌案,然後扭頭看向一旁的宋亭舟。
    他那頭的桌上擺著的書冊紙張更多,依著屋牆摞成高高兩座書山,從孟晚這個視角看他的側臉線條優越,下顎緊繃無須,高挺的鼻梁上有個輕微凸起的駝峰,眼睛半垂著,睫毛不長卻濃密。
    此刻正捧著今天買的注解,邊看邊細細的往紙張上記錄著什麽,油燈暗了也不知道添。
    孟晚提起角落裏的油壺往兩盞燈裏各添了一些,府城的平民百姓多用桐油點燈,一百三十文一斤,倒也不算貴,隻是聽說有比桐油好上幾倍的蘇合香油,不但火焰明亮又無煙氣,還散發著一股清香味兒,不然明日去油坊問問價錢。
    他將自己那盞燈也移到宋亭舟那頭,明亮的光照讓宋亭舟眉目舒緩不少,“寫完了?”
    孟晚站在他旁邊勸他,“嗯,你也是,讀得太晚對眼睛不好,人也疲憊。”
    宋亭舟合上書本,將手上的毛筆放在筆架上,攬住孟晚的腰把他抱進懷裏,“我記得,在村子裏住的時候你也這麽說過我。”
    這點小事孟晚都有些忘了,他當時還想讓宋亭舟感激他報答他呢,最好考上秀才恢複他良籍再認他作幹弟弟。
    孟晚趴在宋亭舟肩頭上用手摳他衣縫,有一點點心虛。
    “怎麽不說話。”兩人挨得近,宋亭舟低沉的話語夾雜著呼吸落在孟晚耳邊,燙的他耳朵泛紅。
    “我忘了。”
    宋亭舟盯著他圓潤的耳朵,仔細看才發現耳垂上還有一個小洞,聽說隔壁的琴娘尚有幾件貼身首飾,他家如今已不缺銀錢,卻沒見孟晚買過幾件釵環。
    將孟晚頭上的祥雲簪抽下,長及背部的青絲散落,惹來孟晚一聲疑惑,“安寢了?”
    宋亭舟撩開他耳邊的長發,將唇烙印上去,呢喃著說:“嗯,安寢。”
    炙熱的唇舌從孟晚耳朵遊離到他脖頸,使他隻能高高揚起頭顱配合著宋亭舟的動作,下一瞬在他腰際纏綿的大手又向上托住他臉頰,略帶急促的呼吸噴灑到他唇邊,孟晚環著宋亭舟的脖頸接受他甜膩的親吻。
    唇舌糾纏,曖昧的水嘖聲輕起,孟晚坐在宋亭舟腿上,被他吻得不能自已。
    “去……嗯~去床上……”
    宋亭舟聞言手臂發力,抱著他從椅子上起身,下一秒兩人雙雙跌躺進蚊帳裏。
    油燈的光照著帳中交疊的身影,晃晃悠悠,起伏難定。
    孟晚起的晚了,廂房裏早就熱火朝天的忙了一會兒,幸好有雪生幫忙,還算井井有條。
    往日宋亭舟也會幹些活計,今日孟晚睜眼時卻看見他坐在自己身邊看書,手中還替他扇著蒲扇。
    怪不得睡夢中還有涼風。
    “幾時了?”孟晚從蚊帳裏坐起來問。
    宋亭舟將蒲扇放下,“辰時一刻。”
    孟晚匆忙披上衣服,“都這麽晚了啊,你怎麽不叫我!”
    宋亭舟幫他拿鞋,“娘說她和春芳嫂子在前頭忙得過來,叫你多睡一會兒。”
    “倒也不至於忙不過來。”隻是不太好意思。
    孟晚洗漱好了就替了雪生炸油果子的活計,讓他先和宋亭舟去戶房辦正事去。
    家裏的油果子買賣一月能入二十多兩,撂是撂不下,幸虧是小買賣,大食肆也看不上,至今沒有人找什麽麻煩,但日日這般火爆,也定有人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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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晚一直在想法子將方子放出去,但又怕惹了旁人利益,自己既得不到好處又得罪了人,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合作人選。
    晌午是雪生自己回來的,宋亭舟與同窗會麵,直奔了瑞豐樓。
    “宋兄也要參加今年的秋闈?”瑞豐樓二樓的雅間裏,祝澤寧納悶的問出了聲。
    宋亭舟淺酌了小口杯中的酒,肯定的答道:“是。”
    祝澤寧苦口婆心的勸說他:“以宋兄的學識,鄉試的確極有可能中舉,但你今年剛考了院試,夫子們都說,若是你再沉澱三年,三年後秋闈春闈一起考,極可能連中三元,那是何其的榮耀啊,宋兄何必不再等等?”
    宋亭舟已經下定了決心,就不會被旁人三言兩語動搖,“我在昌平府學確實文章尚可,但天下讀書人之多,南地更是人才濟濟,四年後的春闈我能否上榜還未可知,不如眼下一步一腳印先將鄉試考了再專心潛修。”
    一直不做聲的吳昭遠突然端起酒杯敬宋亭舟,“宋兄說的不錯,腳踏實地遠比那些虛名重要,一味彷徨蹉跎隻是浪費光陰。”
    宋亭舟與他對飲一杯,“我誌不在名,談春闈也為時尚早,隻想盡快給家人一個安身立命的根本罷了。”
    這番中肯的大實話,旁的讀書人聽了定會恥笑,但祝澤寧聽了卻覺得,宋兄定是將我當作至交好友,才將心裏話托盤而出。
    吳昭遠想的是,宋兄家境尚可,又無旁人逼迫,尚且如此鞭策自己,他需得更加努力,掙破逆境為自己謀一條康莊大道才是。
    祝澤寧年紀比他們都小,本來入府學後鬆弛的心也不免激勵起來,若是宋兄與吳兄都考中了舉人,以後他豈不是要獨自在乙子班待上三年?
    想想那些長舌婦一般的同窗,相比較還是宋兄這樣話少的好,“那我也要下場一試!”
    不提幾日後遠在穀文縣巡查產業的祝三爺,收到兒子的信件是何其欣慰,隻說眼下宋亭舟難得與人喝酒談天,這頓飯竟也吃到了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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