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返回三泉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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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柳再凶殘到底也是個小哥兒,扒衣服上藥需得避著人。
宋亭舟用警告的目光打量了他一陣,這才坐到外麵和雪生一起。
孟晚坐在車廂口的位置,眼見著小柳粗暴的扒了衣裳,他身形消瘦,膚色慘白。
孟晚這才發現,他上半身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少,有青紫色被重擊的痕跡,也有被利器劃破的傷痕,最重的一道是腹部的劍傷,貫穿至深,被小柳用布條勒住,甚至現在還往外滲血。
孟晚先將布條揭開,洞眼瞬間往外流出血跡,小柳臉色一白,瞬間天旋地轉。
“怎麽脖子上還有道抓痕啊?”怕他昏厥過去,孟晚跟他扯東扯西的說著話,這道抓痕在一眾要命的傷痕中還是挺明顯的。
小柳哼了一聲,身上疼的沁了層冷汗,“你老熟人撓的,那女人還知道裝死。”
孟晚驚訝道:“誰?吳夫人?”他在家蒸餾烈酒,搞出了點類似酒精的東西,這次帶出來一小壇子,將酒精倒在帕子上,給小柳腹部的劍傷消毒。
小柳疼的說出的話都在打顫,“我要真殺了知府夫人,恐怕現在連吳家的門都出不去。”
他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是江家那個姨娘。”
“她怎麽得罪你了?”到底是一條人命,雖然比較膈應人,但在小柳嘴裏輕飄飄的沒了,孟晚還是不大適應。
小柳被酒精刺激的倒吸了幾口涼氣,“我這不是……嘶……報答報答江夫人的恩情嘛~”
孟晚給他的傷口上撒上止血的藥粉,扯出布條在小柳腰上纏了幾圈,最後見沒有血痕溢出才鬆了口氣。他翻了個白眼,“你的報恩方式是殺了江家的小妾?這算哪門子的報恩,死了一個江老爺不會再納第二個嗎?”
小柳白著一張失血過多的臉壞笑,“所以我把那狗男人下麵給剁了喂狗吃了,一勞永逸。”
他笑的囂張,牽扯了傷口疼的齜牙咧嘴。
孟晚聽得身下一涼,他嘴角抽了抽,“你可真是……”
“真是什麽?你夫君要是背著你找小的,到時候我也幫你怎麽樣?”小柳不懷好意的說。
孟晚給他清理身上其他傷口,麵無表情的說:“不勞你費心,我自個會動手……對了,吳家的外室也是你殺得?”
小柳斜目看他,“你是不是當我閑得慌?我殺她做什麽?”
孟晚了然,那就是吳夫人動的手。
給所有傷都上好了藥,小柳已經是一頭的汗,孟晚對他說:“你的傷還是要盡快去鎮上找郎中醫治。”不然大夏天的,路上條件又不好,化膿感染了就糟了。
小柳抹了把臉上的汗,“不行,來不及,我要盡快回穀青。”
孟晚點他,“你傻啊,這時候各個縣城肯定也守了府兵,你越是急著進去越容易露出破綻,還不如在路上慢慢養傷,時間長了沒準他們還會放鬆警惕。”
“我怕昶笙會有危險。”小柳擰著眉吐出了實話。
孟晚吐槽了一句,“如今你不在他反而安全。”
勸住了小柳,孟晚又找出自己的衣裳替他換上,沒辦法,這位勇士真的傷的太重了,上藥折騰這麽一通更虛弱了不少。
他認真仔細的給小柳係腰帶,這個位置正好是劍傷,為免觸碰傷口,他半蹲在對方麵前,微微側著頭弄。
汗珠從孟晚瑩潤的臉龐滑落,他額前的烏黑發絲濕潤,眉下的狀若桃花的雙眼不笑時又像杏眼,目光專注,瀲灩的眼尾泛著一抹薄紅。鼻尖的汗珠搖搖欲墜,終於被晃了下來順勢滴到唇縫裏,滋潤著形狀完美的唇更加紅潤。
小柳慘白著臉歪在那兒讓他擺布,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平凡的五官。
——他娘的,他是怎麽長成這樣的?
外頭天熱,孟晚舍不得宋亭舟在外頭曬著,將人叫進車廂,但實際上車廂裏也並不好受,又悶又熱的。
宋亭舟剛才已經和雪生說了小柳的事,路過城鎮的時候,直接駕車去鎮上帶小柳找郎中治傷。
好在吳知府的兵力主要分散在縣城裏,甚至邊走邊排查的話,可能還沒他們的路程快。
總之小柳的傷雖然好的比較慢,但好歹沒有感染和惡化。
七月十二,他們先繞過穀陽縣縣城,到了泉水鎮上。黃掙卸下自己的東西回了家,孟晚他們在鎮上的客棧安置。
傷勢好多了的小柳又在催孟晚回穀青,孟晚實在不想跟他多費口舌,但這位是真真正正見過血的勇士,比同樣會武的雪生凶殘多了。
孟晚隻好不厭其煩的同他解釋,“我們現在著急忙慌的去找嚴知縣也做不了什麽,還不如看看其他縣城的情況如何,咱們多收集些信息給他。”
小柳神情不耐,卻又不得不被孟晚說服,“行吧,總歸你腦袋比我機靈,信你一回。”
小柳留在客棧裏還能安靜養傷,孟晚和宋亭舟在客棧裏洗漱休整過後,便先準備回村裏看看。
雇傭的鏢師是保護他們路上安全的,不好指使他們幹活,便讓他們也留在鎮上客棧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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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斷斷續續的下雨,好在都不像之前連雨天那樣,鄉路泥濘,駕車車輪極其容易泥陷。宋亭舟孟晚和雪生三人先徒步回村看看。
一腳深一腳淺的,半個時辰的路愣是走了一個時辰,到後來都是宋亭舟背著他過的。
路旁的田地裏的積水最淺也到腿彎處,鄉裏的房子磚瓦的還好些,隻留下雨水衝塌的痕跡,但茅草房卻隻剩個半截土牆還在。
磚瓦房還是少數,多數人家都在被衝塌的原址上重新搭了個草棚,砌上簡易的灶台。
村口第一家就是宋六嬸家的房子,她家老房是用土坯和木頭搭的,但後來大力和滿哥兒成親的新房卻用了磚瓦,如今老房塌了,磚房還好好的,宋六叔六嬸都在家清掃房子,將院裏衝塌的土牆重新夯實。
她家院裏也都是泥,但是走路的地方墊了石頭,好歹比外頭的鄉路強。
孟晚從宋亭舟的背上跳下來,跺了跺腳上的泥,厚厚一層,走路都發沉。
“六叔六嬸!”
聽見孟晚的呼喚聲,兩人忙回頭去看,“哎呦,是大郎和晚哥兒回來了。”
兩人歡歡喜喜的將他們迎進滿哥兒和大力那頭的院子,張羅著給他們倒茶水做飯食。
他家這些年日子好起來了,大力他們在鎮上也買了宅子,本來一家五口都是在鎮上過活的,結果這次水患村裏的田和房子都遭了秧,宋六叔怕有個什麽意外,讓滿哥兒他們留在鎮上,自己和六嬸回來收拾房子。
他們家還好,不光有住處有積蓄,鎮上還有買賣。村裏其他人家就沒那麽幸運了,家裏房子塌了,地裏等著收成的田被淹了,一年到頭就指著地裏的莊稼供家裏老小吃喝,這下子更難了。
老劉家租宋家的地,剛緩過勁來自己也買上兩畝,今年又出了這種事。
不光他們,村裏蓋磚瓦房的畢竟是少數,宋亭舟家裏也是土房。
在宋六嬸家稍作歇息,他們便急著往村裏走,宋亭舟沒推開大門就看見自家院牆塌了一半,透過塌陷的院牆露出裏頭半塌的房屋。
饒是預料之中,兩人也不免心中酸澀,於宋亭舟而言,這是他從小到大生活的家,對孟晚來說就更情緒複雜了,宋家是他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真心容納他的地方。
宋亭舟推開門進去,神情不免有幾分黯淡。
孟晚察覺後自宋亭舟身後牽上他的手,抬眸望著他,“房子塌了咱們再蓋就是了,等明年娘回來了,看到新房子也高興。”
他語氣不知有多輕柔,如暖風般撫平了宋亭舟揪在一起的心髒。
“好,我們找人蓋新房。”
不光自己家蓋,族裏也要幫襯,村裏也要照顧。
時間緊,任務重。宋亭舟和孟晚先去找族長和村長議事,問清這次遭難的人家。
有點多,幾乎全村八成的莊稼都被淹沒了,除了地勢高些的和零星幾戶磚瓦房幾乎全軍覆沒,最不幸的是有兩家孩子在大壩附近玩,被洪水衝走了,到現在也沒找回來。
宋亭舟和宋氏族長私下商量,之前他們留給族長的銀子還有,孟晚再添上二百兩,將全族的房子都修繕一下。
族裏的他們可以幫襯,但全村幾百戶人家就幫襯不過來了。
田雖然淹了,但也不能就這麽放置,宋亭舟和村長他們組織上村裏的勞動力挖渠放水,能放多少放多少,上半年的莊稼是廢了,北方冬天來得早,現在種第二茬也來不及收成。
孟晚這次帶回來些土豆和其他菜種都交給村長,讓他給村民們發下去,好歹一家分上一些熬過今年冬天,明年再種新種了日子就好過了。
錢捐給族裏,糧食還是要救濟救濟村子裏。
第二天將鎮上的兩車土豆和菜種等分發下來,同村民們講起怎麽播種,都是地裏的老把式,識字讀書可能還擺擺手,說到種地一點就通。
地裏水灌得太多,播種暫且急不來,宋亭舟便領著大家起房,宋家族人有限,再從村裏找上幾批人雇傭,這樣還能讓他們舒緩家中銀錢緊張。
宋亭舟帶著村裏人做活,孟晚就在泉水鎮和附近的城鎮采買糧食,水患的關係,糧食價格也高。
購了糧他沒辦法白送給鄉民,這事牽扯不小,傳了出去十裏八鄉都得瘋了似的把他圍起來要糧,他就是放血去買糧也填不上這個窟窿。
鬥米恩,升米仇。他收了平常糧價的八成賣給大家,眾人表麵笑著恭維他,誠懇的道謝,但肯定也有不知好歹的背地裏罵他。
孟晚都能猜到是什麽話,無非是他家都那麽發達了,錢捂在兜裏也不幫親裏等。
孟晚也不在乎這點小事,畢竟大部分鄉親還是真心實意感恩的。
宋二叔家裏也塌了,沒地方住,孟晚住在宋六嬸家,宋六叔和宋亭舟雪生住到了族長家,條件艱難,先捋順了之後就好辦了。
“二叔嬤,你肚子大了就別動了,我來就成。”孟晚在灶台前忙活,勸一旁的張小雨。
宋亭舟有了出息,族裏人都敬畏著他們家,張小雨聞言動作有些畏縮,他肚子鼓起一道圓潤的弧度,不誇張,看樣子懷了有五六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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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六嬸倒還好,對孟晚一如從前,“你別管你二叔嬤,地裏人都這樣,閑不住,讓他給添把火沒事的。”
大熱天的,孟晚和麵也累,頭也不抬的說:“那成,二叔嬤你小心著。”三十多了才懷了頭一胎,也是不容易,還正趕著水患,孟晚也是覺得他可憐。
宋六嬸家院裏支了六個大鍋,菜板麵板的也都搬到了外頭,幹活的婦人不少,還有幾個幫忙燒灶的孩童,也才六七歲大。
族裏有幾戶大人被衝塌的房梁給砸死了,這群可憐的小孤兒沒爹娘管。族裏自顧不暇,旁人家也過得緊巴,有人好心給送兩頓飯,總體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
孟晚見著了便將他們都接到了宋六嬸家,暫時跟著他們吃喝,他們怕被趕走,小小年紀也都察言觀色的幫大人幹活。
晚上挖渠的、蓋房的都分批吃飯,宋六嬸家一批人,族長家村長家各一批人。
孟晚這幾天也就晚上用飯的時候能看到宋亭舟,見他一身粗布衣裳,身上臉上都是泥點,不免心疼。舀了勺水放進木盆裏問他:“午後還去嗎?”
“明日還要再去趟村口的地裏看看,後天就不去了。”宋亭舟低頭洗了把臉,再抬頭幹淨的布巾已經遞到他手邊。
他唇邊上揚,“多謝夫郎。”
孟晚笑盈盈的看他,“不客氣。”
“對了,有些事要和你說。”
“什麽事?”宋亭舟問。
他沒換衣裳,明日還是髒的,洗都洗不起,還好不和孟晚住一起,不然該怕夫郎嫌棄了。
孟晚指了指灶台上幫忙端飯的幾個孩子,“族裏這幾個孩子,沒爹沒媽怪可憐的,若是尋常年頭倒也能活下來,如今水患,又有誰能管她們呢?幹脆讓族長先建個育嬰堂吧,咱們出些銀子供他們長到十五,學些手藝或是讀書識字都成。”
宋亭舟向來都支持他的決斷,“可行。”若是之後他能高中,族裏便也開辦個族學,一人入仕艱難,同族若是攜手共進,才是上上策。
大鍋飯香的要命,孟晚跑到小孩那一桌吃,這檔口能吃飽飯就不錯了,沒漢子張羅要酒喝,都在埋頭吃飯,或是商量著房子怎麽起,還會不會下暴雨。
夏季的蟬鳴聲頭次沒有蓋過人聲,放眼望去都是樸實勤勞的百姓,宋亭舟放下筷子,吃了個半飽。
這片鄉土好似變了,又好似沒變,也可能改變的是他自己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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