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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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宋亭舟墜崖後,雪生立即便想繞到崖下去尋人,誰知山路南行,彎彎繞繞的,霧氣又重竟然迷了路。
    等好不容易走出山林,他意識到五人這樣亂找不是辦法,當即讓剩下四人回去稟告孟晚。
    他自己多少有功夫在身,這幾個兵都是養在營裏沒見過血的,比他還不濟,若是單派一兩個回去再從半路上全軍覆沒可糟了。
    孟晚收到消息可以多派些人過來一起找郎君,最好將青杏或苗老爺子也叫來。
    四名士兵走後,雪生孤身一人又在山林裏找了半晌,眼見天要黑了才找到一座山寨,裏麵都是他從未見過的竹子結構房體,穿著打扮也與漢人不同,他早年也算走南闖北,卻從未見過。
    宅子裏的人十分排外,雪生不得其入,天黑的山林更加危險,他幹脆在宅子外圍找了棵大樹休息。
    寨裏有心軟的阿婆給他端了碗熱湯來,雪生想起孟晚平常對人的防備姿態,雖然謝過阿婆,但是並沒有喝湯。
    他問了阿婆有沒有見過穿著和他差不多,個頭極高的陌生男子。阿婆說的話雪生聽不懂,但搖頭的姿勢他還是懂的。
    郎君不在這裏?
    他又問崖下的路怎麽走,阿婆想了會給他指了一條小道,雪生謝過她,給她塞了幾個銅板,老人家說什麽也不要,端著自己的碗又走了。
    雪生在樹下攏了火堆,又在周圍拾了兩把幹柴,一直停到後半夜,才滅了火爬上樹小憩片刻。
    清早宅子裏出來打獵的聲音將他喚醒,他們還是很警惕雪生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漢人的。
    雪生見狀默默退開,順著昨晚那個阿婆指的小道,走了半天果然走到了一片崖底。
    底下躺著一具人的屍體和兩匹死馬。雪生一驚,上前查看才發現是先前掉下來那個士兵的。
    崖底的地勢還算平坦,又沒有尖石之類的銳物,這個士兵若不是被馬壓在身下,應該不至於死亡。
    雪生檢查了一圈,發現另一匹馬的背上有大量血跡,不是出自馬的傷口,那便是宋亭舟留下的,人應該還活著,隻是不知身體情況如何。
    雪生心焦如焚,宋亭舟已經墜馬一天一夜,應當受了重傷,若是自己走應該不會走遠。
    他在附近的樹林裏又找了一天,並未發現宋亭舟的身影。夜裏他又回到那個寨子的外圍,依舊攏火休息。
    從包袱裏拿出幹糧,隨意用火堆裏的火烘烤幾下,水囊裏早就沒了水,雪生幹啃了個餅子後就吃不進去了。
    後半夜爬上樹休息,清晨天還沒亮是被寨子裏的人叫醒的。
    “達努,你到底從哪裏來,又想做什麽?”一位看起來像是首領的人麵容嚴肅的問他,口中說的竟然是漢語。
    雪生見終於有人能和他溝通,忙從樹上下來,思索一番後指著宋亭舟掉下來的峭壁方向,問道:“我有個哥哥,前幾天路過那邊的崖壁時不小心掉了下來,我找了他兩天還沒找到,想問問您和您的族人有沒有見過他?”
    瑤長聽他說話還算客氣,又是來找親人的,稍微放下了戒備,“我可以幫你問問族裏有沒有人見過你哥哥,你可以進來歇歇腳。”
    雪生又疲又累繃著兩天,確實急需一個地方歇腳。
    瑤長將他安排在最外圍的一處竹樓裏休息,告訴他立即便會問問寨子裏的族人們。
    雪生大致看了眼,覺得這寨子不算太大,頂多幾十戶人家,半天應該就能問完,他在竹樓裏等了會,見四下無人,實在忍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見外麵樓梯上傳來有人上樓的聲音他才驚醒,見窗外升到頂空的太陽覺得危險,剛才他睡成那樣,若是寨子裏的人有了異心可就糟了。
    幸好幸好。
    他心裏暗自僥幸,警告自己不能再這般不謹慎,瑤長已經上了樓。
    “我已經問過所有族人,他們這些天並沒有見過除你之外的陌生男人。”
    雪生暗歎,今夜過去就三天了,時間拖得越久,郎君處地便越不安全。但若是那三個士兵順利返回鎮上,今天應當能帶著人過來一起尋找郎君。
    他謝過瑤長,“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打擾了。”
    寨子裏的竹樓都是一樓廚房飯廳,二樓住人休息,這樣能有效隔濕防潮。
    雪生跟著瑤長欲要下樓,突然看見最裏麵有座竹樓外麵的空地上晾著一件長衫,雖然離得太遠看不真切,但寨子裏的人皆是短衣短褲打扮,顏色多為藍黑,那件長衫卻是青色的。
    他腳步微不可察的一頓,隨後又若無其事的走下樓梯。
    辭別瑤長雪生並沒有離開寨子附近,而是借著茂密的樹林繞到寨子的另外一頭,距離最裏麵竹樓更近的位置,這裏更能看清那件掛起的衣衫正是宋亭舟當日所穿。
    雪生心中激蕩,但又怕寨子裏的人撒謊是有別的目的,不敢打草驚蛇,隻能靜觀其變,等待支援。
    他不動聲色的在寨子周圍巡視,一整天都在以避開寨子裏的人的目的下觀察,終於在天黑時與從鎮上尋過來的苗老爺子等人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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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大人在何處?可有大礙?”生怕宋亭舟有事,苗老爺子背上藥箱帶上傷藥就跟隨餘下官兵過來了。
    雪生看著麵前烏泱泱的人,順手接過苗老爺子背後沉甸甸的藥箱,問道:“你們怎麽都來了,我家夫郎呢?”
    士兵跟來十幾個,連秦艽也過來了,如此留在鎮上竟隻有老弱病殘嗎?
    報信的官兵回複雪生,“我們回去報信的時候孟夫郎並不在莊子裏,常老夫人聽聞消息心急,便跟著過來了,但下麵山路不好走,她留在官道上等消息,小侍在上麵陪同。”
    雪生知道這是常金花心憂兒子,墜崖聽起來實在過於驚險,隻怕夫郎知曉也是要跟來的。
    “可留了人給夫郎傳信?”
    士兵答:“留了八人在,既能傳信,又能保護夫郎安危。”
    雪生這才放了心,他對秦艽說:“我在附近的寨子裏發現了郎君的行蹤,但寨子裏的人似乎有意隱瞞,咱們這麽多人過去難免起了衝突,秦世子可否跟我前去探查一番?”
    秦艽如今聽得是宋亭舟的命令,頂頭上司遇險他怎麽也不能袖手旁觀,因此倒也痛快答應了。
    雪生身手沒有秦艽高超,但身姿輕盈,更適合探查。
    他先一步從僻靜的地方入了寨,直奔白日看過的那座竹樓而去,秦艽在他身後不遠不近的跟著。
    寨子偏僻,其中東西兩麵都環著峭壁,鮮少有外人進來,因此都也沒什麽守備之說。天一黑,寨門關上便各自回家休息。
    雪生找了處低矮的牆體,輕而易舉就翻了上去。
    秦艽在他後麵微微挑眉,顯然沒想到宋亭舟這個七品小官身邊竟然還有這樣的能人,想來也是有些本事。
    寨子的牆體下麵是用石頭搭建,上麵則是一排排的木樁。秦艽體重身高都要高於雪生,略微跑了幾步助了力才上翻過了牆,幸而木樁足夠結實,沒有被他壓歪。
    兩人盡量將身體貼著寨子邊緣的石壁,整個人都隱於黑暗,憑借朦朧的月光,緩緩潛行。
    油燈在這座小寨子裏是稀有品,一入夜宋亭舟便放下了蘭朵父親從瑤長那裏借來的書本,緩緩閉上雙目,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不管看沒看到字條,他外出久不回歸,晚兒定會派人來尋。
    這裏離鎮上不遠,晚兒意識到縣城沒有他的蹤影後,極有可能根據蛛絲馬跡探查出他墜崖。
    再說還有雪生他們也會回去回稟,他隻需耐心等待即可。
    但想到蘭朵父女說的關於人首獸身的怪物,宋亭舟不免情緒急躁,怎麽也靜不下心安睡。
    再者這對父女又將他的赴任文書藏了起來,最遲一月底他也要到西梧府,向當地知府交付委任文書等。
    若是取不回文書,或是文書被他們毀壞,便隻能先同西梧府知府告知原委,再上奏朝廷,請吏部重新加急送到嶺南一份,如此已經算是宋亭舟失職,極有可能會被人在政績上記上一筆。
    宋亭舟眾多情緒在腦海中翻滾,一時半刻也睡不著。
    忽然,他察覺白日放在門後的茶碗在微微顫動,裏麵的水晃晃悠悠的蕩了出來,像是有人要從外麵推門而進。
    宋亭舟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眉目冷淡的盯著門縫,右手從枕下摸出一根堅硬的竹棍,竹棍的一頭被嵌入進去一片碎瓷片。
    門內的門栓被人從外塞進來的劍刃挑落,發出一聲悶響。
    劍?還是短劍?
    與預想的情景似乎不同,宋亭舟緊繃的身體驟然放鬆。
    “雪生?”他壓低了聲音問。
    雪生推門進來,“郎君!”
    他聲音不自覺激動的微揚,身後的秦艽提醒他,“且低聲些。”
    雪生已經行至宋亭舟床邊,“郎君,你身上可有大礙?”
    宋亭舟掀開被子,露出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左腿,苦笑道:“怕是走不了多遠。”
    秦艽:“大人放心,我們的人都在寨子附近,郎中也在其中。”
    宋亭舟更急的卻不是自己的腿,“什麽!你們將人都帶了來,那晚兒呢?”
    秦艽不知他說是何意,“孟夫郎自是還在鎮上,他還尚不知大人遇險。”
    “坪石鎮可能不太尋常,還要勞煩世子迅速帶人返回接了我家眷出鎮。”
    雪生勸道:“郎君,我們先將你帶出寨子,苗郎中正在外麵等著,出寨子後我立即帶人回去接夫郎。”
    “你要走嗎!”蘭朵的聲音突然從樓下傳來。
    大晚上她一個姑娘家絲毫不避諱的突然爬上了竹樓,見了屋內還有兩個不認識的漢族男人也沒害怕,而是雙目泛紅的看著宋亭舟。
    秦艽眼神在蘭朵和宋亭舟之間穿梭了一陣,突然笑了。
    這一路看著宋家夫夫倆恩恩愛愛,還以為多麽情誼深厚呢,結果才分開四五天而已,嘖嘖!
    做為手下,好歹知情知趣些,他也沒興趣看兩人拉扯,便拽了身邊的雪生一把,打算下樓去等。
    秦艽側身一拉……
    再一拉……
    他回頭看著筆直立在原地的雪生,沒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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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就和蘭朵姑娘說過幾次了,家中有夫郎,乃我此生摯愛,斷不會拋棄他轉而娶你的。”宋亭舟這話說了千萬遍,神情不耐的將手指放在床邊的書本上敲擊,每一下都似乎在宣泄心裏的厭煩。
    晚兒在鎮上還不知情況如何,偏偏這姑娘像聽不懂人話一樣,若是讓她再糾纏不休,引來了寨子裏的人,他們聯合起來阻攔,又是一場麻煩。
    宋亭舟給門口站立的雪生使了個眼色,想讓他看準時機將蘭朵打暈。
    暫時沒工夫問赴任文書的事了,晚兒的安危要緊。
    “那……那他要是被山犭軍吃了,你也不願意娶我嗎?”
    蘭朵初次戀慕一個人,哪怕被宋亭舟冷眼以對,還是不免死心眼的問了一句。但這話怎麽聽都像是詛咒和盼望,因此宋亭舟臉色更差了。
    “別說以我夫郎的睿智定不會讓自己身犯險境,便是他……”宋亭舟狠狠的吐了口濁氣,“便是他真有什麽意外,我也斷不會再娶旁人!”
    他這句話說完胸口悶痛難忍,雙手也不自覺蜷縮成拳。
    “雪生!”
    “那你走吧!”
    雪生剛要出手,蘭朵就突然大喊出聲,隨後抹著眼淚邊哭邊跑了。
    徒留雪生愣在原地,“郎君?”
    宋亭舟不想出現任何差池,吩咐道:“跟上去,若她叫人就將她打暈,看她住處是否有我自己帶的包裹。”
    “是。”雪生飛身下樓。
    宋亭舟又對看了半天熱鬧的秦艽說道:“世子,還要勞煩你扶我下去。”
    秦艽突然有些欣賞起宋亭舟來了,“宋大人何須客氣,我看這竹樓陡峭,還是背你一趟吧。”
    “如此就多謝世子了。”宋亭舟客氣的說。
    他和孟晚都清楚,秦艽這個小隊長同他們一起來,定是太子有其他計劃,可能在西梧府待不上多久就走了。侯府世子身份尊崇,還是要小心對待的。
    秦艽身材和宋亭舟差不多,也幸好是他跟來,不然雪生一個人還真可能背不動宋亭舟。
    兩人下樓後雪生也回來了,身後還跟著蘭朵的父親。
    “我知道你定是外麵的什麽人物,蘭朵還是孩子般的年紀,希望你看在我們救了你的份上,不要和他計較。”看來他已經知道女兒哭跑回去的原因,手裏拿著蘭朵找出來的藍色包袱,過來想還給宋亭舟。
    宋亭舟拿回包袱的第一時間就查看了裏麵的文書,隻有幾分褶皺,並沒有弄壞,他心中如釋重負。
    蘭朵父親卻以為對方怕他們偷裏麵的東西,“裏麵的東西我們沒有動過。”
    “我知道,蘭朵姑娘年紀尚小,該有自己不一樣的人生,我並非她的良配。”宋亭舟從包袱裏拿出兩錠銀子出來,怕蘭朵父親不收,當麵讓雪生放到了他住過的竹樓裏。
    蘭朵父親歎了口氣,“你們跟我走吧,我給你們開寨門。”
    宋亭舟腿腳不便,爬牆還真有些費勁。
    秦艽背著他,雪生跟在兩人後麵,出了寨子後,宋亭舟又對守在寨子門口的蘭朵父親說了句,“多謝阿叔的救命之恩,往後若有難事,可去赫山縣找我,我姓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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