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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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住的劫匪都被士兵們圍守在紅葉村的曬糧場上,周邊火把通明,宋亭舟身邊跟著兩個小吏,一人拿著一遝海捕文書挨個對照劫匪麵容,另一個則抬筆記錄。
“欽州惡虎嶺劉彪,綽號黑羅刹,麵黑、顏醜,下巴生有一顆花生大小的黑痣。曾在黃屯村殺村戶十八人,火燒三家,奸淫婦女哥兒六人……”
“欽州惡虎領張小貂,綽號三貂,體瘦,善用雙劍,截殺商旅二十九起……”
裏長在一旁聽了會兒心跳加劇,嘴唇顫抖,“大……大人,村裏何家被這群山賊給砍殺了,老兩口和何老大夫妻當場沒了,何老四婆娘和他家女娘也咽了氣。”
宋亭舟眉頭微皺,身為當地父母官,他自然不想有人傷亡,到底是晚來一步。
千戶領兵過來,“宋大人,秦百戶去追漏網之魚至今未歸,本官這就帶人去接應他了。”千戶的官階按理說比知縣大,可他們畢竟是陛下責令的駐縣兵,因此千戶對宋亭舟的態度向來客氣。
宋亭舟對他拱了拱手,“馬千戶隻管去尋人,這裏有縣衙的衙役和捕快已經夠了。”
馬千戶火急火燎的帶兵往村東尋去,若是忠毅侯世子在他手下出了什麽事,他一家老小都別想有活口。
馬千戶剛走,就有一婦人衝過來找裏長,正是跑到裏長家裏尋人無果的草哥兒娘,“裏長,你家二壯是不是在這兒,我家糟了強盜,大牛斷了胳膊,陳二也快不行了!我不會趕車,快叫二壯趕牛車去鎮上請郎中。”草哥兒娘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掛滿了淚痕。
村長驚愕道:“陳二快不行了?二牛,你快……”
宋亭舟目露沉思,還有劫匪?難道是秦艽追的漏網之魚?可秦艽不過才去了一會兒,這婦人從東往西到裏長家又到曬糧場顯然不是一時半會的功夫。
他吩咐身邊的衙役,“去將青杏姑娘叫過來。”
青杏就在後方給受傷的士兵和衙役們處理傷勢,因此來的很快,“宋大人,您叫我?”
宋亭舟先對草哥兒娘說了句,“這位姑娘就是郎中,先帶我們過去看看你家人情況。”
草哥兒像遇見了救星一樣眼裏泛著激動的淚花,“太好了,請姑娘跟我回家,我男人後背被砍了一刀,現在動也動不了,人也清醒不過來……”
黃巡檢和陶九留下看守劫匪,楚辭在後方治療傷員,宋亭舟、裏長、青杏則隨著草哥兒娘到陳家。
陳家這會兒已經被馬千戶帶兵給包圍了,秦艽推門出來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解釋,“馬千戶誤會了,剩餘幾個劫匪已經被人解決了,我也沒事。”
他遙望宋亭舟等人過來,突然對屋裏喊了一句,“你們不是要找宋大人嗎?他剛好來了。”
方錦容打開窗戶,眼見著宋亭舟帶人越走越近,激動的大喊,“宋亭舟!還真是他!”
故人重逢,宋亭舟抬首望去先是一愣,見到方錦容和他身後的葛全後不免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
陳二傷勢過重,不敢大幅動的挪動,因此隻能先抬進更為寬敞的堂屋地上,底下鋪了稻草和褥子。青杏紮進堂屋裏緊急救人,草哥兒娘燒水搭手。
“宋亭舟,你現在做了大官呀,真厲害。”方錦容脾氣還是和從前一樣,模樣也沒什麽太大變化,明明是過了二十的人,連孩子都有了,可還是不見有多穩重。
宋亭舟無奈一笑,“多謝誇讚,聽晚兒說兩位之前在欽州?可是因為戰亂的事才離開那裏?”
葛全道:“算是,自從收到你們的信,錦容便一直想來梧州看你們,但他當時身子不便,一直拖著沒法動身。去年欽州地界動蕩,不再適合我們一家四口留下,便帶著通兒上路來西梧府。”
聽他說到孩子,宋亭舟這才注意到床上躺著個小小的嬰兒,也就三個月大,臉色白嫩異常,雙目緊閉像是睡得正香。
方錦容動作不甚熟練的將孩子抱起來給他看,美滋滋的說:“我家崽子很聽話的,動不動就睡覺,也不愛哭鬧。”
他麵上都是得意,宋亭舟卻覺得不對,“他路上一直睡?不曾哭鬧?”幾月大的孩子有什麽聽話不聽話的,餓了就哭,有人逗弄就笑。
趕路條件艱苦,有時候連大人都受不了,小孩怎麽可能不哭不鬧?
葛全見他臉色不對,忙問道:“可是有什麽不妥?”
宋亭舟也不確定,但身邊好歹有醫者在。
青杏這功夫已經將陳二的傷口都處理完畢,正開藥讓草哥兒娘用藥爐去煎,便聽見了宋亭舟的聲音,“青杏,你過來先看看孩子。”
草哥兒張了張嘴說,想說他哥的傷還沒看完。但見他娘沒話說,便也沒有吭聲。
青杏坐到床邊先掀開孩子的眼皮看了一下,又捏開嘴巴看了看對方舌苔、手腳四肢等。
方錦容眼見著緊張起來,“姑娘,我兒子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
他想到一種恐怖的可能,眼睛突然泛起淚花,“我夫君天天背著他打架,是不是腦子被晃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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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全默默自責,他背得很穩,沒想到還是晃到了孩子嗎?
青杏:“……”
她站起來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們多久沒給孩子喂奶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孩子是被餓暈了?”
一路風餐露宿,饔飧不繼,吃上了紅葉村一位剛生育不久的小媳婦的奶後,葛成通小朋友終於爆發出一聲憤怒中帶著絲絲委屈的大哭聲。
三天後夫夫二人已經在宋家安置下來,阿硯大了能睡床了,他的小嬰兒床剛好用來給方錦容和葛全的孩子通兒用。
孟晚站在床邊,看著嬰兒床上睡著的嬰兒嘖嘖稱奇,“長得和葛大哥一樣白,模樣也像他。”孩子大概三個月大,容貌也幾乎複刻葛全。
方錦容坐在軟塌上剝橘子吃,“想起這個就生氣,哼!”他受了罪,結果孩子像葛全。
孟晚調侃他,“這有什麽好生氣的,聽說你倆在路上給孩子餓暈了?嘖嘖,可真是倆靠譜的爹。”
方錦容橘子都吃不進去了,心虛的說:“我哪兒知道小孩子一天要吃那麽多次飯,有時候路上沒有人煙,我也沒辦法嘛。”
“通兒還這麽小,你們上路前就應該備上兩頭母羊,路上也好燒奶給他喝。”孟晚無語,這孩子能活到現在也是皮實,方錦容不靠譜就算了,葛全也真是沒想到啊。
“生完他都是請人照料嘛……”方錦容也知道自己有點過分了,聲音越來越小。
孟晚將話題轉到別處,“怎麽不見葛師傅?”
方錦容:“老頭還不如我們倆可靠呢,也不知在哪兒吃醉了酒,走錯了路。”
行吧,一家子沒一個妥當的。
孟晚見通兒要轉醒,在他哭之前將其抱進懷裏,“小通兒,你還是快快長大吧。”
過了個年欽州越來越亂,赫山縣外的駐軍收到調令前往欽州支援,秦艽身為百戶也順理成章的動身前往。
孟晚與宋亭舟為他餞了行。空出來的小院正好收拾出來給葛全方錦容一家住,不過因為他倆不會照顧孩子,通兒還是留在主院裏養著。
黃葉是帶一個也是帶,帶兩個也是帶,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已經有豐富的帶娃經驗了。
家裏最開心的就是阿硯,他有了弟弟,但新鮮了幾天後發現弟弟隻會吃奶睡覺,一點意思都沒有。
“阿爹,偶要姐姐,不要嗚嗚。”阿硯找孟晚訴苦,小眉頭糾結起來愁眉苦臉的說。
糖坊年後重新開工,這回西梧府內的的糖商都聞訊而來。糖坊要根據剩餘的甘蔗數量與這些糖商簽訂訂單,孟晚這幾日正忙,哪兒有空管兒子。
他停下外出的腳步,揉了揉兒子的頭,“姐姐家裏有事,你要不要和阿爹去糖坊裏玩?”韋家一團亂麻,過年都在吵吵砸砸,也不知道韋家人在折騰什麽,離了珍娘恐怕一家子都要喝西北風。
“糖糖?”阿硯琢磨了下,點點小腦袋,不忘提條件,“甜甜水。”
孟晚痛快答應,“成,跟阿爹走吧。”
他出門拐了個彎,對前麵葛家住的小院喊了一聲,“錦容,你和不和我去糖坊玩!”
“去!”方錦容脆生生的應了一聲。
孟晚抱著阿硯上馬車上等他,過了小會兒,見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錦袍,外罩一件灰皮毛的鬥篷出來。
“你這麽看我做什麽?”方錦容上了馬車奇怪的問。
孟晚笑著搖搖頭,“這麽多年過去,你好像一直沒變。”
方錦容故作滄桑道:“經曆多了,我可比以前聰明多了,你知道嗎?當年我和全哥從昌平離開,去找他朋友,路上順手救了個小哥兒。這可好,那小哥兒還黏上我們了,一口一個葛哥哥,我還以為他要下蛋了……”
“咳。”葛全輕咳了一聲,他與方錦容基本上形影不離,此刻正騎著馬跟在外麵。
方錦容理都沒理他,“我和葛全說,讓他把那個天天下蛋的咯咯噠送走,那小哥兒一聽就哭著說要給我們做牛做馬,不要名分亂七八糟的。”
“然後呢?”孟晚聽得來勁,他懷裏的阿硯也聽得一愣一愣的。
“還有什麽然後?他自己說要當牛做馬嘛,我就每天讓他給我洗衣鋪床。他做飯應該也不錯,但葛全不讓我吃他做的飯,可能是怕他給我下毒,畢竟他暗戳戳看我的時候都是咬牙切齒的,哈哈哈!”方錦容現在想起哪個小哥兒憋屈的樣子還是想笑。
他並不傻,甚至有點小聰明,隻不過從小被嬌慣長大,愛使小性子。若不是突然冒出這麽個小哥兒刺激到了他,還知道到什麽時候才會開竅。
赫山糖坊近在眼前,和其他第一次來到糖坊的人相同,方錦容見到也不免大吃一驚。“我滴個乖乖,你可真是,從當初一個小早食攤子,現在建了這麽大一個糖坊?”
孟晚牽著兒子走在前麵,“開早食店的時候,我隻是想賺錢供夫君科舉。後來經曆了很多事,遇見了很多人,想盡自己的綿薄之力,造福百姓。”
葛全滿眼欽佩,“你和宋大人都不似尋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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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們也不是什麽事都能辦得到的。”孟晚也愁,縣城外的石灰豎窯已經建好,燒出來的石灰攪拌鋪路確實比之前的要結實,可遠遠達不到孟晚所需的要求。
在糖坊裏忙了一天,方錦容到晌午就待不住了,說是要看看孟晚說的窯場。
他們倆走了就罷,還把阿硯也給帶走了,孟晚操碎了心,生怕自己兒子被方錦容給禍害了。
晚上回到家裏,他兒子好手好腳的拿著木碗在廚房門口守著,孟晚突然無比想念他,抱著阿硯就狠狠親了一口。
阿硯:“???”
阿硯茫然的看著他,胡亂回了個滿是口水的親親。
晚飯是常金花張羅的,地道的北方飯菜,極為符合方錦容的胃口,“常嬸,你做飯可真好吃,店裏的香酥羽膾我也愛吃。”
常金花用公筷給他夾了個雞腿,“愛吃就多吃,嬸子天天給你做。”
方錦容咬了一口雞腿,“那我趕緊多吃幾天。”
孟晚餓了一天,也沒聽出他這話有什麽不對勁。之後他整日忙的早出晚歸,三天後有空閑時間了忽然察覺有異,“錦容呢?葛大哥呢?”
常金花抱著通兒從他身邊經過,“我看你是忙糊塗了,他們不是和你說了要出去幾天找什麽朋友去幫大郎做那個石灰?”
孟晚難以置信,“他什麽時候和我說了!”
“還有,您懷裏的通兒是怎麽回事?”
常金花也怔忡片刻,“啊?他倆走前我客氣了句,不然把通兒放家裏養著,省著跟著他們來回顛簸。”
孟晚接過到他家半月就胖了一圈的通兒,哭笑不得的說:“通兒啊通兒,你看看你沒譜的阿爹,定是他心血來潮又要去哪兒玩了。”
他們兩人一走就是半個月,半個月後還真給宋亭舟帶了個據說是江湖上有名的工匠。
江湖人士愛憎分明,聽說宋亭舟造這東西是為了給百姓謀利,二話沒說背著個包裹就隨葛全來了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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