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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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兒到底要的是個什麽東西宋亭舟也說不上來,但他已經猜到孟晚不想太過出挑,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一切都要合情合理。
    “內子的摯友極愛嶺南荔枝,他便問燒製出灰粉的匠人可能造出一物能將荔枝常放而不輕易腐壞,以便送到盛京。”
    太子微微訝異,“本宮也曾食用過嶺南上供的荔枝,那可是要轉運四千裏,途經水路驛站一百五十三處,途中要用冰塊保存。便是如此等到了皇宮也已經僅存三百顆。”他身為太子不過才得了三十顆而已,皇宮大內運送一次荔枝尚且耗費如此多的人力物力,一個小小的夫郎便能做到?
    “姐夫不知,孟夫郎是天底下頂聰明的人,他說有辦法,沒準還真能辦妥。”秦艽和孟晚相處三年,現如今已經有些無腦相信孟晚了。
    宋亭舟還在極力找補,“都是這些匠人在費心,內子隻是異想天開,隨口一問罷了。”
    “那我就等著孟夫郎的好消息吧。”太子背著手往山下走去,抬眼回身間是渾若天成的矜貴。
    他從小識文習武,十六歲便跟著忠毅侯在邊境待了兩年,周身的氣勢中還帶著些將士才有果敢和英氣。若不是廉王身後有定襄國公支持,根本不足以讓他看在眼裏。
    他們順著顏色深淺各異的官路入了縣城,臨近城門太子特意觀摩了許久。這時的城門乃至整座赫山縣城牆早已修築完畢,不同於石頭壘建的凹凸不平,容易坍塌損壞。灰色的水泥將整座城牆都刮抹均勻,想攀爬都找不到落腳點。
    太子眸子中閃過一絲精光,“好!”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宋亭舟和孟晚建造水泥想的是修路。而太子見到用水泥建造的城牆,更多的是用於軍事。這是孟晚和宋亭舟所領悟不到的。
    宋亭舟甚至不用腰牌和身份憑證,靠臉順利入了城。進城第一眼便能看到屹立在道路一旁,占地極廣的一家客棧。裏麵生意還算不錯,能看到大部分進出城的客商都會直奔客棧休息。
    太子隻多看了兩眼,秦艽就在旁邊自動解說:“這家客棧也是孟夫郎修建的,除了前麵的門麵,院裏還有兩座小樓。姐夫你不知道,別看現在人少,等秋收後到來年春,這家客棧比開在貢院旁邊的悅來客棧還熱鬧。”
    “咳。”宋亭舟輕咳一聲,喚回太子和秦艽的注意力,“公子一路勞累,還是先到下官宅院裏休整一二吧。”
    太子撂下簾子,“如此也好。”
    “常姨,宋大人回來了,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去。”
    “哦,店裏生意太忙走不開啊,那我們先走了。”
    安靜了一會兒,秦艽又在外頭和人打起了招呼,可見他是真的喜歡赫山縣,進城後比回京還興奮。
    太子端坐在馬車上,冷不丁車簾被人從外掀開,秦艽仗著騎術好,遞給他一包用油紙包裹的東西,“姐夫你嚐嚐,宋大人母親做的香酥羽膾,可好吃了。”
    太子麵色深沉地直視他,語氣看不出喜怒,“君子不貪口欲,你姐姐教你的規矩,可見都是忘光了。”
    秦艽被訓斥的耷拉下腦袋,撂下簾子不敢吭聲。太子妃比他年長幾歲,秦艽長到六歲的時候母親去世,算是姐姐將他帶大,秦艽再混賬,他姐教的規矩該守都守得。
    這次是真的安靜了,可擋不住街上熱熱鬧鬧人來人往,家裏有閑錢了也舍得帶家人進城來采買東西,看看戲文。
    小販的吆喝聲,食物的香氣,雜耍的藝人和能清晰飄到耳中的戲腔。
    宋亭舟歸家心切,頂著綿綿細雨騎馬在最前麵,結果到了家裏老娘和媳婦誰都不在,隻有一頭狼在院裏陰涼地方乘涼。
    常金花習慣了兒子三天兩頭出遠門,不至於像在三泉村沒見過外麵天高地闊時惦念,把手頭的活計忙完了才趕回家。
    “大郎?家裏是來了客人了?”她一進家門就見平常給秦艽留著的小院外麵站了好幾個冷臉侍衛,不免有些忐忑。
    宋亭舟已經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他整理著淺薄的衣衫,安撫母親,“是盛京來的高官,在咱們家小住兩天就走,言語間客氣幾分就是,娘不必擔憂。”
    常金花聽他這麽說心下安定不少,“那我去叫黃葉和我上街再多買些菜肉回來。”赫山熱的早,而且又濕又熱,肉菜什麽的都防不住,見天買新鮮的才好。
    宋亭舟知道她愛張羅飯食,倒也沒出聲阻止,也沒特意叮囑什麽。他家一直是這樣的家常便飯,太子殿下想來也不會因為這個苛責於他。
    宋亭舟此人就是這樣,會因為種種遭遇更加內斂成熟,也會因為孟晚和嚴昶笙的某些話而產生深刻的觸動。
    思想成長與蛻變的同時,他卻還是他。那個在學堂裏能以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的宋亭舟,那個在低矮的門樓外與孟晚一眼萬年的宋亭舟。
    一朝心動,九年愛意不休。
    “娘,晚兒怎麽不在家?”
    常金花就知道他要問,挎著籃子邊往外走邊說,“晚兒在藕坊裏,我去菜市口正好離他那邊近,同他知會一聲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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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亭舟摸著半幹不幹的頭發,“你去買菜吧娘,我過去找他便是。”
    常金花雙腳本來都已經跨出二進門了,聞言又撤了回來,“趕了這麽遠的路你也不嫌累的慌,晚哥兒那裏都是女娘小哥兒你去幹啥?”
    宋亭舟人高步子邁的也大,說話間已經超過常金花,“我去藕坊門口等他,接他回家。”
    常金花看著他火急火燎的背影頗為無奈,“至於嗎?下回幹脆把晚哥兒拴他腰帶上,哪兒走哪兒帶上算了。”
    一旁的黃葉聽了在旁偷笑。
    ——
    孟晚現在其實已經不會日日去藕坊了,就像如今的糖坊全權交給碧雲打理一樣,荷娘和唐妗霜都是管理藕坊的好手。
    他們不像碧雲一樣由自己一手帶領出來,有他在後麵兜著底。而是經受多年磋磨,走投無路拚出來那一份狠勁兒。
    可前幾年的苦痛折磨不是假的,那些在巷子裏做暗娼的日子更是挖不掉的傷疤。總有人見她們日子過得好了忿忿不平,跑過來硬要將那些已經凝結成痂的傷疤揭露下來,扯到鮮血淋漓看著才高興。
    “小婊子,高攀了知縣大人就了不得了,叫你陪哥哥去喝兩杯都不肯?”安靜勞作的藕坊被打破了平靜,十幾個流裏流氣的男人大清早堵在藕坊門口。
    唐妗霜見勢不對,背著身對身後的人揮了揮手,示意看見的人從小門走,去宋家找孟晚通風報信。
    可有幾個年紀小的經不起事,見到他比劃爭先恐後的往角落裏跑,如此明顯的動作旁人又不是瞎子,自然被那群混混抓了個正著。
    和混混們有過瓜葛的是個叫董懂的小哥兒,他縮在唐妗霜身後臉色刷白。
    陳雲墨說囂張囂張,說低調也算低調,他從不將手裏的哥兒女娘放到縣城裏,都是各個縣城的鎮子裏找一條偏僻的巷子,租上一間小院。有時將她們扔到那裏做暗娼,有時候叫她們仙人跳唬人。
    左右都是騙錢,騙的越多便越能得到家裏人的消息,甚至還可能見上一麵。
    她們深陷汙濁的泥潭裏不可自拔,便是家人這兩個字吊著她們往泥潭深處爬。
    董懂本來之前不在赫山縣,而是黑葉縣的一個小鎮,他從沒想到第一個被找上門的是自己。一時間天崩地裂,腦海裏全都是不堪的往事,整個人精神都有點恍惚,倚著唐妗霜才勉強沒有倒下去,可口中卻不斷念叨著什麽,唐妗霜離得近了才能聽清。
    “我不是。”
    “不是我,別逼我。”
    “我不做的,別過來找我了。”
    他說的聲調沒有任何起伏,蒼白的臉配上求饒的話,像是在看見這群混混的瞬間就瘋癲了。
    唐妗霜目光中帶著一絲悲涼,他們這些人才稍稍放下戒心,每天踏實努力的生活,可命運似乎不想放過他們。
    “你還知道我們如今在知縣大人手下做工,竟如此膽大包天敢摸到藕坊來,讓宋大人知道定將你們都亂棍打死!”荷娘拎了個攪拌藕泥的棍子過來,站在最前麵對著這群人就開罵。
    那群混混有備而來,根本不怕,“宋大人離開縣城都快半年沒露麵,誰知道是不是死在哪個山旮旯裏了?”
    他們說著說著紛紛大笑起來,“指望縣太爺管你們這群賤貨?真是異想天開,還不快洗幹淨了上床上等著哥哥,若是伺候的好了哥哥還能疼你一回。”
    又有人有恃無恐的威脅道:“你們這群賣皮肉的也別想著去找誰告什麽狀,哥哥五湖四海認識的兄弟多了去了,要是誰敢把事情鬧開了,這什麽藕坊別想安生。”
    董懂將這些渾話都聽在耳裏,渾濁的腦海裏突然劈開一道裂縫。
    孟夫郎供他們吃住,讓他們在藕坊裏有一片落腳之地,他就是死也不能叫人毀了這一切!
    他一時之間鑽了牛角尖,趁那些混混動手與荷娘他們撕扯的時候,猛地衝了出去,一頭就往院子裏攪拌藕泥的大缸上撞去。
    荷娘被一個混混推倒在地上,連手中的棍子都被對方搶了過去,餘光中正對著董懂決然的身影。
    她失聲了一瞬,下一秒是淒厲到有些聲嘶力竭的慘叫,“不要!!!”
    這道聲音太過淒慘,院子裏廝扯在一起的人都被驚到,不自覺放緩了動作。
    卻隻見董懂額頭磕上缸沿的一瞬,突然被一股巨力從拉住往後撤,那人使出全身力氣拉他,拽回董懂後泄不住力道還抱著他在地上滾了幾圈。
    荷娘和唐妗霜等人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才發現藕坊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小孩。
    虎子把背簍卸下來放到一邊,跑過來扶起斷臂的大牛,“大牛哥你沒事吧,快起來。”
    大牛沒了一條胳膊,方才用力太大又有些虛脫,坐在地上緩了會才借了虎子的力道起身。
    他有些猶豫的對愣在地上的董懂伸出那條完好的手臂,“你怎麽樣?對不住,我剛才不是有意抱你的。”
    荷娘他們這會兒也回過神來,紛紛圍坐到董懂身邊抱著他崩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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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夫郎,就是他們要欺負人!”
    草哥兒喘著氣跟在孟晚身後跑來,指著院子裏的混混說道。前年陳二和兒子受傷休養了快一年,這一年草哥兒成長許多,和他娘下田幹活,沒有活的時候就去挖野菜養雞掏蛋給他爹和哥哥補身體。
    陳家窘迫了一年,去年他和大牛的身體好些了,又種起甘蔗家裏的情況才好些。可草哥兒經曆家中巨變,到底比從前懂事了,聽聞縣城裏的藕坊收藕,便也找些附近的野生藕挖來賣補貼家用。
    除了他,還有很多小孩這麽幹,隻不過有些人會被家裏大人叮囑離藕坊的人遠些,那裏的人都是破爛貨。
    小孩不懂破爛貨的意思,還當麵變成順口溜到藕坊門口唱著玩。草哥兒一家卻很真誠,因此和藕坊的人相處融洽,偶爾荷娘她們自己都舍不得花錢,還會特意給草哥兒備些糕果來吃。
    現在地裏活少,藕也不是季節。草哥兒是來是因為陳二種的西瓜結了果子,知道藕坊裏的人關照草哥兒,所以讓大牛駕牛車過來送幾個。
    他們來的早,誰想到看見藕坊裏頭鬧成這樣。草哥兒心眼比哥哥多,當即就跑去宋家找孟晚。大牛實在又心軟,看到有人自殺也顧不得什麽就衝進去救人。
    孟晚了解了來龍去脈,氣得七竅生煙。
    “雪生,去把這群找死的都給我綁了!”
    哪怕他們來的匆忙沒帶上太多的人,但雪生身上帶著功夫,又有大牛這個身板結實的漢子幫忙守著大門,收拾他們還不容易?
    沒一會兒功夫,鬧事的十幾個混混就被捆的嚴嚴實實。
    孟晚圍著他們繞了兩圈,越看越是火冒三丈,沒好氣的將其中一人踢倒在地。
    “狗東西,敢在我地盤上鬧事,真當我脾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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