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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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和師公就在我這裏養老唄,桂圓荔枝都有,還有十月橘和蜜柑,我師公一定愛吃。”孟晚也拖了個凳子過來,和項芸林易喝茶、吃果子聊天。
    項芸和林易相視一眼,皆笑容顏開,“我和你師公人至暮年,奔赴嶺南能見你過的不錯,又見識了這天下第一座專為女子和哥兒所建的學院,已經稱得上此生無憾了。揚州終究是我們的歸宿,等過些日子,我們就該回去了。”
    孟晚手裏的果子突然有些吃不下去,他明白了項芸的意思,師父和師公是想回老家,坐待盡期。
    “瞧瞧我們晚兒,小臉都皺成一團了還是這麽俊。”項芸現在規矩不似以前那麽多,還頗為有童趣的調侃孟晚一句。
    “晚哥兒是孝順的好孩子,我和你師父都明白你的心意,人有悲歡離合,我們這輩子已算圓滿了,沒什麽好惦念的,就是你眾位師兄師姐,我們也不叫他們回來。”林易的話語和藹,眼眸中透著睿智與通透。
    孟晚怔怔的看著他和項芸,攥緊手裏的果幹,“我懂了師公。”
    智班的讀書聲不知何時已經停止,年幼的哥兒女娘歡歡喜喜的從課堂中跑出來,他們中有七成都是城中富商的兒孫一輩,三成是工坊裏工人的孩子。
    “項姐姐,勞你和林大人久等了,不然和我去一起去嚐嚐食齋裏的飯菜?”
    孩子們出來後,夫子們墜在最後,有位同樣頭發發白的老婦人過來叫項芸。
    孟晚彎腰施了一禮,“李夫子。”
    李夫子笑道“孟夫郎也在啊,您客氣了。項姐姐,你可收了個好徒弟。”
    項芸借著孟晚腕上的力氣起身,“他小孩子家家的,都是多虧了諸位弟、妹給他過來撐場麵,該尊敬些。”
    李夫子不認同的搖搖頭,“我們都一把年紀了,也就是孟夫郎不嫌,給我們找了這麽個安身立命的地方,誰能想過我們這樣的人還能被人尊稱一句夫子呢?孟夫郎大義。”
    項芸嘴上客氣著,可神色中是顯而易見的驕傲。幾人相偕前往食齋,又有許多先生過來和項芸說話,或是誇一誇孟晚。
    她們輩分都比較大,少有幾個年輕的也比較沉默寡言。其中還是以李夫子和項芸關係最好,兩人似乎年輕時候就相識了,孟晚嘴甜又放得下架子,幾句話就哄得李夫子晚哥兒、晚哥兒的叫。
    “晚哥兒的夫君是有本事的,我來這段時間聽說過許多宋大人的實際,想來你們回盛京也是早晚的事。我別的本事沒有,隻是早年在宮中認了個幹兒子,以後若是有用得到的,隻管提李飛飛,他會念在我的麵子上幫襯一把的。”孟晚陪著三位老人在食齋裏用完了膳,李夫子突然在孟晚走時說了這麽一段話。
    孟晚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便已經下意識的道起謝來。
    回去的路上他才發覺不對,問項芸道“師父,這個李夫子在宮裏當過差?”
    “何止當過差,她伺候過兩任皇後,連當今聖上都要給她幾分臉麵。”但人死如燈滅,一個沒有子嗣的老宮女若是仗著這點臉麵硬是留在京中,最後也不知道會被誰給算計死,所以李夫子早早就退隱回老家了。
    孟晚倒吸口涼氣,這才驚覺,項芸幫他找夫子,卻又不光是夫子這麽簡單。對方想到了某些更深層次的問題,努力在給孟晚留一席退路。
    “師父,你……”
    項芸打斷他的話,“好了,師父難得來一次,不說那些旁人的事,我看天氣比之前涼快不少,不如帶我和你師公四處逛逛。”
    林易附和道“說的不錯,我們已經見過郊外的珍罐坊了,還沒見過你辦的糖坊呢!”
    孟晚順著他們的意思將話語轉到別處,“糖坊也就是稍微大點的工坊,沒什麽可看的。倒是十月初十的時候,我想在府城辦一場集會,撮合撮合壵、瑤、鶓三族和禹國百姓通婚,到時候一定熱鬧。”
    項芸尚不理解通婚是怎麽個通法,為官幾十年的林易就已經參透了其中的奧秘,他捋著花白的胡子,“不錯,你和景行待久了,看待問題的層次也和從前不同了。”
    孟晚還真沒注意,自己下意識就把小情小愛升級成民族統一上了。
    集會開始前,孟晚便從書肆裏印刷了大量傳單,讓各個縣衙的衙役都頒發給百姓,張貼在縣衙或者鄉鎮的牆上。
    壵、瑤兩縣是他自己親自跑了一趟,隆重邀請年輕人下山參加集會。
    “鶓族那邊要不要我去?”
    孟晚剛從黑葉縣跑回來,到家就洗澡換衣在房間裏吃好吃的。
    宋亭舟問出這句話時他正吃的頭也不抬,一碗勁道的米粉下肚他才不緊不慢地回道“不叫,誰讓他們天天一副被毀了家園的模樣,得了便宜還賣乖。”
    分房又分地,還給遷到城市郊區,在現代看來和天上掉餡餅差不多,他們竟然還嫌棄?
    宋亭舟把他刷牙的牙具拿過來擺好,“那就不理他們,由官府動員百姓初十在街上擺攤。當天所有商稅都取消,百姓所賺皆歸他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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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晚把米粉的湯都喝光,揉了揉微微鼓起的肚子道“蚩羽的族人態度友好,還是要叫下山的,你明天放他幾天假,讓他回去帶人下山來府城裏。蚩羽朋友都是活潑的小夥子,性子開朗的女娘小哥兒,肯定願意下山來玩。”
    宋亭舟將碗筷收拾好,“昨天蚩羽就已經回鶓族了。”
    他去送碗筷的時候,孟晚已經洗漱好到床上等他,拍拍身上的薄被催促道“快來快來。”
    宋亭舟上床摟住他,“過幾日我們也休息,好好玩上兩天。”孟晚本就偏瘦,好不容易養些肉近來忙的又瘦下去了。
    “好~”孟晚半趴在他身上拖了個長長的尾音,一秒後就開始昏昏欲睡。
    十月份縣學的學子們有農桑假,孟晚便也給鬆韻學院的學生們在十月初八、初九、初十三天也放了個農桑假,實際是方便她們集會去玩。
    初八那天阿硯早早就背上他的書包準備出去,孟晚在院子裏叫住他,“阿硯,幹嘛去,書院不是放假了嗎?”
    阿硯挪著腳步到他身邊,搓搓小手,“杜允康叫窩去他家玩。”
    “去杜同知家啊,也不至於早飯都不吃吧?吃了飯再去。”孟晚也是剛起床洗漱完。
    阿硯不樂意,“杜允康家門口有賣肉包,可大,可好吃惹!”
    孟晚臉上掛著一抹無懈可擊的假笑,“可是咱們家早上也是肉包。”
    把反抗無果的阿硯帶到常金花院裏吃飯,飯後雪生和朱顏跟著阿硯去了杜家。
    “娘,集會人多手雜,你店裏小心些。”孟晚在提醒常金花。
    常金花也從櫃子裏找了個小包,“明天娘的鋪子也放假,讓大家夥都好好歇歇。”她還是聽孟晚說要給工坊裏的工人放假才想起來的,今兒就過去開半天,給大家發些銅板做獎金,集會也能買些東西。
    孟晚好不容易在家歇著,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和娘都毫不留戀的棄他而去,師父師公也去書院了,隻好又回去找宋亭舟。
    “他們都走了。”他從書架上拿了本書,坐在宋亭舟麵前長籲短歎。
    宋亭舟將毛筆用清水洗了洗,撂在筆架上,順手抽出孟晚手中的書冊。
    孟晚茫然的問“怎麽了?”
    “後天集會我們不然也擺個攤子?”宋亭舟從桌後走過去俯下身對孟晚說。
    孟晚瞬間來了興致,“擺攤?賣什麽?”
    宋亭舟極為自然的親了他一口,門外過來添茶的黃葉扭頭、轉身、關門,動作一氣嗬成。
    孟晚被逗得哈哈大笑,“黃葉,你給我進來,青天白日的關什麽門。”
    他喊了兩句外麵都沒有動靜,宋亭舟過去將門打開,一看黃葉早就跑到院子門口守著去了,脖子像擰了鋼筋,直愣愣的看著院門,愣是一點都不往他們房門裏歪。
    宋亭舟“……”他平時和晚兒倒也沒有如此荒唐……吧?
    兩人十分無語,也不管他了,孟晚擦拳擦掌的說“擺攤好,好多年沒擺過攤子了,咱們好好想想後天賣什麽!”
    西梧府十月初十當天——
    整個西梧府多少年沒有過這般盛況了,先不說城裏,就連城外都各個城門口,都滯留了大批牛車馬車等著拉人賺車馬費。
    天才蒙蒙亮的時候,便有小販進城販賣東西。孟晚讓雪生給他占了個絕佳的好位置,街邊的一棵大樹下麵。
    他穿著棉布縫製的樸實無華的短衫長褲,抱著一筐零食坐在小凳子,不時剝幾個花生喂給前麵忙活的宋亭舟。
    宋亭舟往他們麵前的空地上放了兩個竹編筐子,裏麵是滿滿兩筐竹牌。
    竹牌有食指長短,比指肚略寬,一頭係著紅繩,一麵被打磨光滑。
    兩筐竹牌的中間擺著一張小矮桌,矮桌上是孟晚做的十來隻炭筆,倚著大樹還放了幾根竹竿。
    宋亭舟擺完竹牌後,起身往旁邊的大樹上掛了一麵招旗,上書著“姻緣樹”三個大字。甫一將招旗掛好,就吸引了大片的眼光。
    “宋大人?您和夫郎這是在幹嘛?”蚩羽領著族人過來,一眼就看到了儀態不凡的宋亭舟在賣力幹活。
    孟晚笑吟吟的招呼他,“蚩羽也來啦?我和你家大人在擺攤子,要不要過來寫一個。”
    蚩羽頗感興趣的蹲在攤位前麵,“大人,這是怎麽玩的。”
    宋亭舟一副懶得搭理他的樣子,隨意從竹筐裏抽了支竹牌扔給他,“寫字畫畫都可以,寫完扔到樹上去。”
    “啊?”蚩羽懵懵懂懂,但還是用炭筆,別扭又艱難的寫了兩個字上去,因為剛上學識字有限,寫的也不好看,簡化成了山習。
    宋亭舟沒眼看,恨不得將他手中的竹牌扔出去自己寫。還是後麵坐著的孟晚提醒道“蚩羽啊,若是春心萌動便將竹牌扔低一些,若是不想……”孟晚話還沒說完呢,就見蚩羽拽著一根樹枝借力,幾步踏到樹稍上,把自己手中的竹牌掛到了最上麵的樹枝上。
    “夫郎,你說什麽?”蚩羽瀟灑落地,震起一小片灰塵,宋亭舟眼疾手快地抽出腰上別著的折扇,忙給孟晚扇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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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晚把後半截話咽進嘴裏,“沒什麽。”
    我看今天哪個大神能夠到蚩羽的竹牌!
    蚩羽的族人好奇心旺盛,和閑不住的貓兒似的,見蚩羽寫了字牌,各個都想寫一個,比比誰扔的高。
    孟晚飛撲上前捂住他的竹籃,“等等等等!這個隻能女娘小哥兒寫了去扔,男子可以選一個從樹枝上取下來。”
    於是聖女蚩蝶和另一個哥兒寫了字牌,離去前蚩羽還問孟晚要不要銅板,孟晚笑著說不用,還從自己的零食筐裏給他拿了兩包果幹。
    他倆的攤子實在太過矚目,街上人越來越多,很多人都已經認出了倆人。
    “十一!來來。”孟晚把和哥哥嫂嫂一起出門的陶十一叫過來,“年前不是說要給你找個媳婦嗎?怎麽樣,鶓族的喜不喜歡?”
    陶十一臉色一紅,做出一副扭捏姿態,“全憑夫郎做主。”
    孟晚十分無語,自己找老婆不會嗎?條件都創造到這兒了!要他怎麽做主,他又不是陶十一阿爹。
    “你家大人和我弄了個竹牌,咱們都是自己人,我就給你透透底。”孟晚指著大樹上的一處枝條,“那邊是鶓族人掛的,這邊是瑤族人掛的。都是適齡的女子小哥兒,你要不要取一個看看?”
    陶十一聽到後麵猶猶豫豫的問了句,“怎麽沒有壵族人啊夫郎?”
    孟晚笑道“哦,原來喜歡壵族姑娘啊,他們還沒來呢,要不你在我這兒等會,有看上眼的就問問人家願不願意和你逛逛集會。”
    “這……是不是不太好啊?”陶十一平時開朗大氣的一個大男孩,關於自己婚事反而靦腆的不像話。
    “隻要你不強迫人家,隻是相邀逛逛,沒什麽不好的。”府城的府兵和捕快都在城中四處巡邏,年輕人走走逛逛也無礙。
    而且三族一直住在深山,女子小哥兒的約束反而不像禹國那般嚴苛。瑤族甚至男子嫁人也是常態,蘭朵就是娶了現在的丈夫。
    壵族人居住的地方離府城遠,等他們來了之後都快到中午了。
    陶十一買了包米花糖,壯著膽子臉都快紅冒煙了,才把米花糖送到一個壵族小哥兒麵前。對方在族人起哄的聲音中接過了米花糖,兩人一前一後融入了人潮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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