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醫者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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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營救太子這件事緊急又不能對外人透露,否則輕則是太子信服力下降,太子一黨被廉王一黨打壓恥笑。重則會引起朝堂動蕩,甚至讓生死不知的太子處境變得更加危險。
    孟晚無法,隻能把楚辭留下給秦艽治病,自己又和蚩羽跑回欽州城找宋亭舟,明裏暗裏把事情嚴重性和宋亭舟說了,身體力行的哄了他一整晚。第二天告別一臉低氣壓的男人,重新返回軍營。
    楚辭治療黃水瘡已經製出了經驗,秦艽畢竟身份地位在這兒,軍營裏的軍醫幾乎是傾盡所能先救秦艽,因此他的病情維持的很好,並不算是最嚴重的那批,喝上幾服藥再配上他特製的藥膏便能痊愈。
    雖然楚辭醫術高明,但軍隊裏生病的人遠不止秦艽這個指揮使。八萬人的士兵,哪怕將楚辭劈成十瓣都都不夠用。
    西梧府苗家——
    “青杏姑娘,你真的要去欽州?”徐文君雖然仍是一副溫文儒雅的派頭,可眼神中充滿了擔憂。
    “我祖父他們現在正在浦北縣為人治病,為了給公子清毒我已經耽擱了許久,這會兒也該趕過去了。”青杏將自己的東西一樣樣往馬車上搬,不光是她,還有家裏的弟妹們也都在忙活。
    他們要將鋪子裏能用上的藥材都裝上馬車,為欽州災患出上一份力。
    徐文君見青杏半點沒有動搖,矜持冷靜的臉終於開始發生變化,他抓住青杏搬藥材的手,音調比平時高上一截,“青杏!”
    青杏動作停下,盯著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耳根紅成一片。白薇看不懂大人的臉色就罷了,小薊和忍冬雙雙對視一眼,拉著白薇躲到了藥房裏。
    白薇不明所以,語氣天真,“三哥、四哥,我們怎麽不幹活了?”
    忍冬是啞巴,小薊則溫和一笑,“我們不去外麵幹活了,在鋪子裏找藥材,薇娘要幫忙嗎?”
    白薇瞬間將剛才的問題拋之腦後,“要!要!”
    苗家的院子裏隻剩下青杏和徐文君兩人,“徐公子,你放心,你的毒已經好了大半,若不是怕你身體虛弱承受不住太激烈的祛毒手段,其實是不用等太久……”
    “青杏!”徐文君嘴唇微抿,“我難道擔心的是你後續不能幫我祛毒嗎?宋大人遞回了消息,現在西梧府府衙、各縣城和小鎮上全都張貼了公文!欽州疫病嚴重,任何百姓和商戶都不得私自前往!”疫情嚴重到這種程度,堪稱百年不見,誰知道去了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青杏不是傻子,徐文君幾乎將曖昧的態度拿到明麵上來了。她抽回自己的手,呐呐道“但是我也是要去的,徐公子放心,黃水瘡我們之前在茂林鎮是治愈過的。隻要小心一些,不要接觸病人創口,是不會染上的。便是染上……”青杏的話在徐文君直直的注視下逐漸微弱,“便是染上,也能醫治。”
    青杏平時脾氣很好,幾乎萬事都應,徐文君頭次見到她這麽固執的一麵。
    他當然知道青杏一家都醫術高強,但比起疫病,他更擔心的是人心。大災當年,親子可食,何況是青杏這樣柔弱心善的姑娘,哪裏掉塊木頭都能蹭破她一塊皮來。
    “你真的非去不可?”徐文君臉色鐵青,他真的快被這樣的青杏給氣瘋了。
    “徐公子。”青杏把手中的藥箱放到馬車上,背對著徐文君道“有許多人等著我幫助,我身為醫者,怎能置之不理?”
    “難道我不是你的病人嗎?”徐文君反問她。
    青杏毫不猶豫,“徐公子的病並無大礙,可欽州的百姓正瀕臨死亡。”
    徐文君差點維持不住表情,被青杏如此鄙棄,他終於忍不下去拂袖離開苗家。
    小薊帶著弟妹們拿著包好藥包出來,“大姐,徐公子怎麽走了?我們走前要去找他道別嗎?”
    青杏沉默著收拾藥材,她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太傷人,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不用,徐公子可其他的事要忙,我們不要打擾人家了。”
    苗家三姐弟將家裏收拾妥當,鎖上大門,青杏輕車熟路的駕馬,小薊腿腳不好,後續忍冬可以和青杏交換。
    “大姐,好像是徐公子。”馬車快要行駛的城門口的時候,小薊突然出聲道。
    小薊沒有看到徐文君,而是看到了他的仆人在趕車,想來也是要遠行,後麵跟著長長的一排車隊。
    青杏勒停馬車,哪怕知道徐文君在馬車裏看不到他,也微微側頭有意避讓,“他可能要返鄉了,我們等徐家的車隊走了再出城吧。”
    欽州要走城南的城門,徐文君回徽州府要走城北的城門,正好一南一北兩個方向,青杏想等麵前長長的車隊走過街道再出城,沒想到最後麵的馬車就停在她身邊。
    車簾被人從裏麵掀開,徐文君往日溫煦的神色如今卻冷若冰霜,但他說出的話卻叫青杏十分意外。
    “若是我要向你提親,叫你和我去徽州府,你肯是不肯?”
    青杏怔楞在馬車上,眼中情緒複雜,她沒有回答徐文君的問題,反而低下頭開始複述,“我第一次治好的一個人是個乞丐,當時不知道有多高興,說不清是因為自己的醫術而歡喜還是因為挽救了一條無辜的生命。但後來……那個乞丐還是死了,不是病死,而是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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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的青杏還小,她在街邊看到乞丐佝僂的身軀時,仿佛觸碰到了這個世界的某些真相,明白了什麽道理。
    苗老爺子對青杏說,這是每個醫者都必須經曆的過程。
    醫者是病人心中的一道光,他們在黑暗中行走了許久,磨破了腳跟,損傷了心髒,直到看到這點點的希望。
    病人視醫者作救世主,但醫者也是人,肉眼凡胎,背負的太多了,自己也會深陷某種自我懷疑當中,不能自拔。
    若是一般人經曆了太多的絕望,可能會故意讓自己內心變得冰冷,這樣起碼下次不會再因為一條生命在自己眼前逝世而傷心欲絕。
    這不見得是件壞事,徐文君冷酷的想。
    “我回家確實傷心了很久,但被我撿回家的小狗拖著奄奄一息的後腿過來舔我的手心,它那時候明明連吃食的力氣都沒有了。”青杏頭還是低著的,她聲音沉悶,像是哭了。
    “我雖然沒有幫到那個乞丐什麽,可我救活了那隻小狗,哪怕它隻在苗家活了三年……”
    “但隻要我活著,還能為人看病,就不會無視任何一個自己能救的人,因為我是一名郎中——女郎中。”
    人活一世,多是為了護住自己周全,免受風霜侵害。
    唯有如青杏、嚴昶笙這樣的少數人,才是逆流而上的意外。
    徐文君閉目養神,不去看苗家馬車毫無留戀的越走越遠。
    “公子,那你不跟上去再問問青杏姑娘的決定嗎?”小廝試探著問。
    自從徐文君借著珍罐坊的罐頭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徐家已經不敢在輕視他了,甚至連家主對徐文君也頗為欣賞。
    徐文君自嘲一笑,“人家姑娘心懷四海,我還湊上去幹什麽?難道本公子看上去很賤?”
    小廝不敢再問,揚鞭揮動拉車的馬匹,馬蹄聲在平整的水泥路上“嗒嗒”作響,掩蓋住了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
    苗家的馬車行到城門口,青杏她們才發現那裏已經聚集了許多車馬。
    “黃管事?王郎中?你們這是?”青杏意外見到了熟人,臉上滿是驚訝,黃管事是城裏的藥材商,王郎中是城中的郎中。
    而且除了他們二人之外,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藥材商和郎中。
    黃管事對青杏拱拱手,“石見驛站傳消息過來,孟夫郎叫我們去欽州幫忙,咱們誠惠孟夫郎照應,這點小忙怎能不幫?”
    再說孟晚買藥材可是花錢的,運輸藥材的費用還是石見驛站自行承擔,藥材商這裏隻要出個管事交接即可。
    郎中們就比商人實在許多,王郎中道“家中內子的娘家就在欽州,她放心不下嶽丈嶽母和妻弟一家,我定要跑這一趟的。”
    欽州劫匪眾多,他們得了孟晚的囑托,刻意在這等著青杏一同前往。
    驛站的人在前麵開路,一路走走停停,越來越多的郎中和藥材商加入。
    “青杏姑娘,你們也在啊。”有人加入車隊後還認識青杏。
    青杏和小薊等人見到來人也很驚喜,“金哥兒,你也來了!”來者是赫山縣的郎中,同是哥兒,小薊他們許久沒見他倍感親切。
    “我爹他們收到孟夫郎的信了,說是欽州缺郎中,大家就都來了,他本來還不想帶我,我死磨硬泡非要跟來的。”
    金哥兒家裏祖祖代代都是赤腳郎中,之前赫山縣貧困,他家比普通農戶也沒好上多少。孟晚大力發展甘蔗的時候,他家還跑去種甘蔗來著。
    後來舍得花錢治病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再也不是生了病就在家等死,他家才又在縣城裏重新治病。苗家人還幫了他們許多,金哥兒後來出去治病救人,便是受了青杏他們的影響。
    “小薊他們在馬車裏,你要不要上來和他們說話?”青杏笑道。
    金哥兒滿口答應下來,“好啊!你也別坐外麵趕車了,讓我二哥幫你趕車,反正他也沒別的事幹。”
    金哥兒的二哥當年還向青杏提過親,讓他趕車怪別扭的,被青杏婉拒了。
    這群心懷善念的醫者匯聚的越來越多,共同奔赴欽州大地。
    而靠著自己影響力叫來這麽多醫者的孟晚,此刻已經踏上了異國他鄉的旅程。
    “夫郎,咱們為什麽不直接從欽州南部入境,還要繞上一圈啊?”蚩羽騎著馬不解的問。
    孟晚捧著本外籍語言書,學的昏頭漲腦,聞言把書往車廂裏一甩,仰倒在車廂裏,“從軍營入安南更近,劃個小船就過去了,安南的守衛能讓咱們進去嗎?啊?”
    楚辭把書撿起來自己拿著看。
    蚩羽撓了撓頭,聽明白了是聽明白了,但總感覺夫郎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了。
    前麵夏垣的人過來匯報,“孟夫郎,天色越來越深沉,一會兒恐要下雨,前方有座小鎮,大人說今晚在鎮子裏休息一晚,明日清晨在早些出發。”
    “都聽夏大人的。”孟晚想擺爛。
    秦嘯雲再三懇求,太子的事暫時還不能上報朝廷,若是之後有什麽紕漏,秦家會一力承擔,隻希望這次夏垣能帶孟晚探查到太子的蹤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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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為此行策劃了不少後手,堪稱緊密。
    首先就是路程,不能從欽州直入安南,畢竟兩國現在關係緊張。
    他們決定在北海坐船繞到安南的太平城,太平城既靠近安南國都,距離邊境線又不是太遠,是個很好的著陸點。
    孟晚一行人一路晝夜不停的趕路,終於走到了欽州和北海的交界處。
    在路上風餐露宿許久,終於不用在從馬車上睡覺了,孟晚和楚辭下了車,蚩羽護在兩人身邊。
    夏垣隻帶了個小廝和那個報信回來的瘦子,蚩羽偷偷和孟晚說,那個小廝也是有功夫在身的。
    很好,兩邊都有高手在,出了事各管各的主子。
    夏垣和孟晚所乘的兩輛馬車,伴著滾滾的悶雷聲進了這座“小鎮”。
    進來後才發現,這根本不算是什麽鎮子,頂多是個挨著道路的村莊,隻有路邊上蓋了座兩層的木樓,上掛著客棧的招旗。
    旗倒是別致,下麵還墜著條金色的大魚,不過工藝有限,金魚過於抽象。
    孟晚做為項芸的徒弟,與畫之一道到底是有些造詣在身的,看的不免嘴角抽搐。
    “祖父,您慢點。”他視線從招旗上挪開,下車後拐了個彎去扶夏垣,將無血緣親孫子飾演的惟妙惟肖。
    夏垣拍拍孟晚胳膊上的布料,笑的一臉慈祥,“好,好。”
    其餘人“……”
    “小羽,你去叫門。”孟晚指使蚩羽。
    “欸,小的這就去。”
    蚩羽屁顛屁顛的上前叫門,“店家?我們要住店!”
    過了會兒,房門打開,出來一個披著棉衣的中年男人,他像是剛睡下,見到蚩羽後不耐煩的說了句,“打烊了,不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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