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灑進病房，李允真是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的。
    她昨晚就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睡著了，一整夜都保持著趴在床沿的姿勢。
    現在脖子疼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似的。
    李允真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到金旼炡正在收拾床頭櫃上的東西。
    "你幹嘛呢？"李允真的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金旼炡聽到聲音，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收拾著"歐尼醒了？我得準備走了，今天還有音樂節目的錄製。"
    她的聲音很輕，但李允真還是聽出了其中的勉強。
    "錄什麽錄？"李允真皺起眉頭，一把按住她的手，"你昨天才暈倒，今天就要去工作？瘋了嗎？"
    "沒辦法啊，"金旼炡輕輕掙脫她的手，繼續收拾，"現在正是回歸期間，我休息會影響整個團隊的。"
    她頓了頓，咬著嘴唇，聲音變得更小"而且粉絲們"
    話沒說完，但李允真明白她的意思。
    "看評論了？"李允真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心疼。
    金旼炡低下頭，氣場一下就蔫了下去，整個人都顯得喪喪的，小手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我說真的，"李允真走到她麵前，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那些攻擊你的人，不會因為你生病就停止攻擊的。你生病了，他們可以罵你裝可憐博同情。你去營業，他們也可以罵你不要臉，明明唱不好還要硬撐。橫豎都是他們有理，你又何必在意？"
    金旼炡的身體僵了一下，顯然這些話戳中了她的心事。
    "鍵盤俠的邏輯就是這樣，"李允真繼續說，"他們不是真的關心你唱得好不好，隻是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所以啊，別去翻手機了，好好休息幾天。"
    金旼炡抬頭看著李允真，眼中有迷茫，也有依賴"可是公司也不會同意的"
    李允真摸了摸她的頭，黑色的短發軟軟的，手感還不錯"這事兒交給我，我去幫你請假。"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你之前不是一直說想回釜山看看嗎？正好，請幾天假，你帶我去你老家住幾天，怎麽樣？"
    提到釜山，金旼炡的眼神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淡下去"真的可以嗎？"
    "當然是真的，"李允真捏了捏她的臉，"不過你得先回宿舍再睡一會兒，養足精神。我先去一趟s，搞定請假的事，然後去接你。"
    金旼炡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也許是因為太累了，也許是因為有人給了她一個逃避的理由，她沒有再堅持。
    兩人收拾好東西，一起走出病房。
    剛推開門，就看到走廊長椅上蜷縮著的身影。
    柳智敏側躺在椅子上，雙手環抱著自己，長發散落在臉頰兩側，整個人已經縮成了一團。
    醫院的走廊溫度偏低，她隻穿著薄薄的運動服，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李允真看了看柳智敏，又看了看身邊的金旼炡。
    金旼炡的表情很複雜，有驚訝，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金旼炡盯著柳智敏看了幾秒，然後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李允真本以為她會叫醒柳智敏，卻沒想到金旼炡就這麽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呃"李允真愣在原地，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在李允真並不知道的某個時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李允真看著金旼炡走遠的背影，又看了看還在睡覺的柳智敏，心裏湧起一陣無奈。
    她走過去輕輕搖了搖柳智敏的肩膀。
    "智敏，智敏"
    柳智敏慢慢睜開眼睛，眼白布滿了血絲，顯然一夜沒睡好。
    她茫然地看著四周，大腦還處於未開機狀態。
    "回宿舍睡吧，這裏太冷了。"李允真的聲音很輕。
    柳智敏迷迷糊糊地被李允真拉著站起來，直到走到電梯口，看到站在那裏等電梯的金旼炡，才徹底清醒過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了一瞬間，但很快就移開了。
    金旼炡站在角落裏，目光盯著電梯的樓層顯示，一言不發。
    柳智敏站在另一個角落，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李允真感覺尷尬的能扣出兩室一廳。
    "叮——"
    電梯門開了，金旼炡第一個走出去，步伐有些急促。
    柳智敏跟在後麵，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人看著心疼。
    李允真夾在中間，感覺自己像個傻逼，因搞不清狀況，她有點無從下手的感覺。
    到了醫院門口，李允真叫了輛出租車。
    "你們先回宿舍休息吧。"她幫柳智敏打開車門。
    柳智敏點點頭，上車前回頭看了一眼後座上的金旼炡，但後者正低頭玩手機，似乎完全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上午九點，s娛樂大樓。
    李允真輕車熟路地走進大樓，前台的小姐姐看到她，露出職業化的微笑"李小姐，您是來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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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能找誰？"李允真邊說邊往裏走，"他在辦公室嗎？"
    "在的，需要我通報一下嗎？"
    "沒必要。"
    李允真直接坐電梯上到頂層。
    推開社長辦公室的門，李成洙正在看文件，聽到開門聲抬起頭"你怎麽"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李允真自來熟地走到咖啡機前，給自己衝了一杯，然後毫不客氣地往沙發上一躺。
    "啊~嗯~啊 ~嗯~哎喲我的老腰啊"她扭動著身體，試圖找個舒服的姿勢，"昨晚在醫院床邊趴了一宿，差點沒把我這個充滿朝氣的年輕人送走。"
    李成洙抬頭看了她一眼，無語地說"李允真，你能不能有點禮儀？這麽大個人了，往我辦公室沙發上一癱，成何體統？"
    "成什麽體統你先別管，"李允真坐直身子，表情突然嚴肅起來，"你先告訴我昨天那事兒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李成洙裝傻。
    李允真眯起眼睛"嘿，老小子，你跟我裝愣呢？"
    "你說旼炡暈倒？"李成洙聳聳肩，"醫院不是說了嗎？營養不良，勞累過度，導致暈倒了。"
    李允真騰地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來，走到他的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麵上"李成洙，你再給我裝傻，我就要發瘋了哦！"
    兩人對視了幾秒，最後還是李成洙先敗下陣來。
    他歎了口氣，往椅背上一靠"那你想要我說什麽？唱岔了就是唱岔了，破音了就是破音了。又不是我在台上跑調，你追著我問幹什麽？"
    李允真被他這麽一說，也是被噎了一下。
    確實，這事兒好像也怪不到李成洙身上，是她有點不講道理了。
    李允真語氣也沒那麽橫了"你你個當社長的，就不能關心下自己手下的大將嗎？"
    "關心？"李成洙冷笑一聲，"我不找她們麻煩都不錯了。"
    李允真皺起眉頭"話說回來，s為什麽之前一直都不讓aespa現場開麥？到底是出於什麽原因？"
    李成洙挑了挑眉，反問道"你覺得呢？"
    李允真心裏其實隱隱約約已經猜到了答案。
    "還能是什麽原因，"李成洙直白地說，"人的原因唄。"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繼續道"你想想，如果開麥效果好的話，我幹嘛不讓她們開？就好比那些不露臉直播的網紅，不敢露臉還不是因為長得醜？"
    李允真自身帶著點aespa粉絲濾鏡，加上自己的小女友還深陷風波之中，多少有點不願意接受這個答案。
    她舉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個很小的距離"真的就這麽差？就沒有一丁點兒優點嗎？"
    李成洙看著她那個手勢，忍不住笑了"客觀地講，其實也不能全怪她們，這也是公司策略的選擇。"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色。
    "網上那些人喜歡拿aespa跟二三四代女團做對比，覺得她們唱功不行，"李成洙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但粉絲其實看不到，時代已經變了。"
    李允真聽出他要長篇大論了，索性又坐回沙發上。
    "首先是行業趨勢的變化，"李成洙轉過身，"從實力優先到整體效果優先的轉向。"
    "少女時代時期，當時為了確立國民女團的地位，必需要通過穩定開麥，甚至是無伴奏現場，來證明她們的全能性，打破當時偶像等於花瓶的偏見。
    那個時代雖然也有舞曲，但編舞更注重整齊度而非高難度體能消耗。
    vocal部分，尤其是泰妍、tiffany這些主唱的突出性，遠高於舞蹈技巧。開麥反而能放大她們的優勢。"
    "fx走的是實驗性路線，團體定位偏小眾實力派，粉絲更關注真實演唱而非純視覺效果。"
    "red velvet延續了vocal加概念的雙核心策略。 正是從這一代開始，公司已經在提升編舞強度了，但整體強度還算適中，endy、澀琪的vocal穩定性足以支撐開麥。"
    李成洙走回辦公桌，端起咖啡杯"但到了aespa這一代，時代已經變了，整個kpop的舞台編舞強度與視覺複雜度都在飆升。"
    "所以公司的策略也在變，"他繼續說，"結合你上次展示的曠野世界觀，公司一致認為，視覺衝擊才是aespa的核心賣點。因此公司資源更傾斜於概念包裝、v製作和營銷，自然就弱化了現場演唱的權重。"
    李允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其實能理解這個邏輯。
    "你看她們的目前的歌曲，《next level》《sava》，舞台設計都是以密集的爆發、快速走位、同步率要求極高的群舞為主，這種強度自然會破壞氣息穩定性。"
    "拋開客觀因素不談，團體自身的限製也很多。"
    他掰著手指數"kara音色單薄，中高音區表現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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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賽爾就更不用說了吧？練習時長不到一年，音準、音調都有問題，站樁演唱都能跑調。作為主r，flo平淡還咬字不清！"
    "ter低音虛浮，高音不穩，需要依賴墊音。"
    "寧寧問題要少一點，但低音支撐弱，氣息不穩問題依然存在。"
    "這種情況下，開麥若有人失誤，肯定會破壞整體和諧感，公司隻能選擇預錄來保證統一性。要是你，你會怎麽選？選擇不開麥保證舞台效果，還是選擇開麥自爆短板，讓觀眾看也看不下去，聽也聽不下去？"
    "那一直不唱，那不就越來越爛了！長期閉麥肯定會導致實力停滯甚至退化，過度依賴預錄，成員全都缺乏現場應變能力，最終一定會形成惡性循環的。"
    "還是那個問題，換成你，你會怎麽選？"
    李允真""
    李成洙端起咖啡潤了潤喉"你又不是外行，粉絲看不懂，你還看不懂？aespa的歌，現場好不好唱你還不知道嗎？"
    這句話讓李允真很難反駁。
    aespa的歌曲大量依賴電子合成器、多層和聲堆疊。
    像《sava》那種機械感的vocal高音處理，需通過後期聲碼器實現，真人嗓音就是無法模擬。
    就好比有人非要讓你用木吉他彈出電吉他的效果一樣，懂行的聽了都想打人。
    這與前幾代女團更依賴人聲自然表達，確實有很大區別。
    李允真歎了口氣，有些無奈"那怎麽之前都不開麥，這次又開了？"
    李成洙臉上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表情"她們自己要求的唄。年輕人嘛，不經曆一下社會的毒打，是不會聽話的。"
    李允真問了個比較疑惑的問題"既然之前一直都是不開麥狀態，《next level》成績也不錯，怎麽到《sava》突然就爭議聲這麽大？你不覺得是有人在故意帶節奏？"
    對於網上的這種節奏，李允真簡直太熟悉了——這不就是她的慣用手法嗎？
    "還有那些剪輯的黑料視頻，"李允真眯起眼睛，"有些角度恐怕隻有你們公司內部人員，或者練習生才拍得到吧？我都看得明白，你會對此毫不知情？"
    李成洙沉默了幾秒，似笑非笑。
    他放下咖啡杯，雙手交叉放在桌上"那你覺得，誰會跟我作對呢？"
    這個反問讓李允真愣了一下。
    她挑了挑眉"我說，你就不能把李秀滿那老東西一巴掌拍死？"
    李成洙苦笑"大姐那可是s的創始人，他手裏持股將近百分之四十。我拿什麽拍死他啊？"
    他站起身，背對著李允真"我現在能壓著他一頭，還不是仗著董事會對他的不滿。如果不是我證明了公司的運營策略是對的，帶來了實際的業績增長。我根本不會有現在的話語權。"
    "但僅憑這些，"他轉過身，無奈地攤手，"怎麽可能扳倒李秀滿？"
    李允真看著他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什麽。
    在另一個世界裏，李秀滿是怎麽退出曆史舞台的？
    似乎是
    "你覺得"李允真試探著問，"他搞aespa，隻是單純地想跟你作對，壓縮你在公司內部的決策權嗎？"
    李成洙皺起眉頭"什麽意思？說明白點。"
    李允真站起身，走到他麵前"我覺得按理說他才是s的大股東，這麽搞，s市值縮水，對他有什麽好處？"
    她停頓了一下，組織著語言"除非"
    "除非什麽？"
    李允真咳嗽兩聲，決定提醒他一下"我家的金融公司之前分析過s的財務狀況，發現你們的製作成本似乎異常地高。"
    "我印象裏，我看到過一份數據以red velvet的專輯v製作為例，公開的製作費是15億韓元。但據我了解，同等規模的v在業內標準價格不超過5億韓元。"
    李成洙的臉色微變。
    "還有，"李允真繼續說，"根據你們去年的公開財報，s的銷售總額在三大娛樂公司裏排名第一，但淨利潤率隻有jyp的一半"
    她直視著李成洙的眼睛"這是不是說明，s娛樂裏存在一個巨大的吸血蛀蟲？"
    辦公室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李成洙才開口"你都知道些什麽？"
    "我什麽都不知道，"李允真聳聳肩，"隻是合理推測，給你提個醒。"
    李成洙作為s的管理者，他當然能看到問題所在，但卻無法單獨解決。
    因為這個吸血蛀蟲，從s —— 表麵上是s的子公司，實際是李秀滿的私人金庫。
    通過複雜的關聯交易，每年至少從s抽走上百億韓元。
    製作費虛報、版權低價轉讓、藝人經紀權暗中轉移等手段來獲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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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能維持公司表麵的穩定。
    "你覺得有沒有可能，這老家夥想提桶跑路？"
    李成洙猛地抬起頭"什麽意思？"
    李允真壓低聲音"老東西搞這些小動作，是想故意壓低s市值，聯合外部資本，把他的股份套現跑路。"
    李允真意有所指，"我覺得李社長最近應該關心關心股市的動向，尤其要注意競爭對手。"
    她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比如hybe。"
    李成洙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承認，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
    "多謝提醒，"他最後說道，"我會注意的。"
    李允真擺擺手"不用謝，哦對了，你給我媳婦兒放幾天假，她累了。"
    "不行，"李成洙立刻拒絕，"後續還有集體活動。"
    李允真攤手"那就把活動停了唄，反正都鬧成這樣了，這次回歸算是泡湯了。"
    "你說得容易，那活動違約金你來賠？"李成洙沒好氣地說。
    李允真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賠錢是不可能賠錢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但是"
    她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如果真的有人要搞s，說不定我能幫你一把哦~"
    "條件呢？"
    "給ter放一周假，讓她好好休息，以後對aespa好一點，別總是把她們當工具人。"
    "就這？"
    "就這。"
    李成洙思考了片刻"三天，最多三天假。"
    "五天。"
    "四天，不能再多了。"
    "成交！"李允真滿意地站起身。
    中午，李允真開著車來到aespa宿舍樓下。
    她給金旼炡發了條消息【下來，我在樓下等你。】
    五分鍾後，金旼炡拎著一個小行李箱出現在大門口，身後還跟著條狗。
    她換了身休閑裝，戴著棒球帽和口罩，整個人看起來輕鬆了不少。
    "這麽快？"李允真接過行李箱放進後備箱，順便把狗也塞了進去。
    "汪汪汪！"
    高速公路上，秋天的景色從車窗外飛速掠過。
    金黃的稻田、火紅的楓葉、還有遠處若隱若現的山巒，構成了一幅絕美的畫卷。
    金旼炡靠在座椅上，心情前所未有的放鬆。
    沒有通告，沒有練習，沒有那些惡意的評論，隻有身邊這個人的陪伴。
    "歐尼，"她突然開口，"你說，我是不是真的不適合當偶像？"
    李允真瞥了她一眼"怎麽突然這麽問？"
    "就是覺得自己好像什麽都做不好，"金旼炡的聲音很小，"唱歌會破音，跳舞會出錯，連笑容都被說不夠甜美"
    李允真轉身認真地看著她"金旼炡，你聽好了。"
    "你是我的女朋友，這就是對你最大的肯定！"
    金旼炡撲哧一聲笑了，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還以為她要說啥豪言壯語呢。
    "歐尼，你也太自戀了吧？"
    "這叫自信！"
    幾個小時後，車子在一棟普通的公寓樓前停下。
    "我家就在五樓，"金旼炡有些緊張，"我沒提前說要回來"
    "沒事，驚喜嘛。"李允真安慰她。
    電梯裏，金旼炡不停地整理著衣服和頭發。
    "緊張什麽？"李允真笑著問。
    "第一次帶帶女朋友回家，"金旼炡臉紅了。
    "是男朋友！"李允真決定糾正她的錯誤。
    "女朋友！"
    "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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