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瑄王府，紀明薇讓奶娘把兩個孩子帶下去，她則拉著雲洵進了書房，並且讓好幾個侍衛在外邊守著：“任何人都不許過來打擾！若敢違抗，板子伺候！”
    侍衛們忙不迭地應是。
    紀明薇又四處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才把書房大門關上，轉身一把抓住雲洵雙臂：“夫君，我們的機會來了！”
    雲洵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事情。
    他們回到京都城之後，一直低調行事，為的就是等待時機。
    整整兩年時間了，他一刻也不曾忘記涼州刺骨的寒冷與無邊的荒蕪，雖然他隻在那裏待了幾個月，但是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被人監視，卻沒有下人做活兒，每日吃穿住，都得他們自己想辦法，去的時候天氣寒冷異常，他們在半路上就凍出了凍瘡，疼癢難忍。
    當時他們夫妻隻有抱在一起，才能抵禦一丁點寒冷，如今雖然回到京都城兩年，但關於涼州的日子，他們夫妻依舊會做噩夢，而且每次醒來，都冷汗涔涔。
    還有母妃的死……哪怕過去三年了，雲洵也一日不曾忘記過，在夢裏，母妃總是在他麵前自刎身亡。
    每次每次，母妃都笑著叮囑他，好好生活下去……他就會痛得猶如萬箭穿心。
    要報仇！上天既然讓他有機會回到京都城中，就說明上天也是讚成他報仇的！
    過去的苦痛與仇恨，讓他日日夜夜都暗中盯著帝王之位，隻有坐上那個位置，才能擺脫昔日的恐懼，才能為自己的母妃報仇，才能讓他的王妃與孩子，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人！
    雲洵深吸一口氣，問道：“今天的事情，王妃可是有什麽見解？”
    他其實也知道機會來了，可卻還有一些問題無法參透，但是他覺得，他的王妃可能已經把整個局勢都看清楚了。
    “雲濯和葉青雪的孩子是個傻子，這一點大家都早有耳聞。縱然他們不帶孩子出現在人前，但是父皇肯定早已知曉真相。
    “可今日父皇卻裝傻不知，並且主動提出去太子府探望雲照臨，很明顯就是要天下人知道，雲照臨是個傻子！
    “這說明父皇對雲濯這個儲君，是不滿意的，並且準備對雲濯動手了。父皇還提出，如果舟舟是皇長孫該多好，可見父皇想讓夫君你，將雲濯取而代之！
    “父皇在眾人跟前，直接蓋棺定論雲照臨是個傻子，顯然是要斷雲濯後路！而且我懷疑，那些臣子不是聞訊趕來的，是父皇暗中找理由讓他們來親眼目睹雲照臨的傻的！”
    今日她在皇帝跟前，在太子府中，故意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有試探皇帝態度的成分在內。
    如果不是感覺到皇帝默許她囂張放肆，她是不敢這樣做的，事實證明，她的猜測是正確的，她的試探給了她答案。
    雲洵渾身猛地一驚，倏然明白了，今日種種事情串連起來，居然是這麽個意思。
    紀明薇續道：“所以，夫君，我們的機會這不就是來了嗎？”
    說完，她鬆開雲洵的雙臂，慢慢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沉而冷地說道：“父皇既然給我們這樣的好機會，我們不能不利用！”
    三年前蜜嬈就給他們送過消息，皇帝與雲濯之間已然是仇深似海，奈何寧氏一族與柳青河被除掉，皇帝暫時落於下風……
    他們也是因此，才被接回京都城，父皇想以他們為利刃，殺死雲濯夫婦。
    若是雲濯死了，太子之位便手到擒來。
    雲洵追上去，蹲在她的麵前，雙手擱在她的膝蓋上，仰頭看著她，問道：“薇薇可是有了什麽好法子？”
    紀明薇捧住他的臉，笑道：“先讓天下人覺得，雲濯不配為儲君，再對他動手，如此一來，他死，便是民心所向。”
    “薇薇言之有理！”雲洵讚許道。
    夫婦二人當即開始商議，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次日一早。
    茶樓裏、酒肆中，都在談論大周皇長孫、太子府的嫡長子是個傻子的事情。
    之前不過是有風言風語而已，大家都不能確定真假，甚至有人覺得，那可是皇家的孩子，得天庇佑，不可能是個傻子的。
    所以，哪怕當時流言蜚語漫天，很多人還是不相信的，但是現在卻完全不一樣了。
    “皇上親自看到，且下的定論，皇長孫就是個傻子，當時很多朝臣都在呢，殿前司許多侍衛，宮中太監嬤嬤都親眼所見，親耳聽見。”
    “聽說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動了心思，要把孩子送到莊子上去養著，對外就說孩子重病……如果不是皇上帶著人前往太子府，恐怕孩子已經被送走了。”
    “太子和太子妃想要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太子府又不是養不起一個癡兒！”
    “還能因為什麽？當然是怕癡傻孩子影響自己的地位唄！我聽說啊，是太子殿下德不配位，不堪為儲君，所以生出來的孩子才是個癡傻的，這是天降警示呢。”
    “難怪太子和太子妃著急要把孩子送走，這孩子降生他們家，真是太可憐了！幸好皇上去得及時，否則這孩子將來怎麽死在莊子上的都不知曉呢！”
    “……”
    諸如此類的言語，到處都是，百姓們有空沒空都要聽一耳朵，或者說上那麽一嘴巴，以展現自己消息靈通。
    且這消息也實在震驚世人，皇室居然也會生出癡傻孩子，還是太子的孩子。
    是太子與太子妃暗中做了什麽缺德事，才會遭到這樣的報應嗎？
    這種說法大行其道。
    天下臣民越發認定，太子不堪為儲君，所以上天才會給太子府一個癡傻兒子，這是上天降下的警示。
    故而有人說：“若是皇上不廢黜太子，來日太子登基為帝，遭殃的豈不是我們這些普通百姓？”
    “……”
    楚閑雲讓人暗中在各處蹲守，把聽到的消息整理成冊，送到雲濯麵前。
    雲濯在書房裏，寒著臉將內容看完，聲音不辯喜怒道：“他們開始行動了。”
    之前兩年他沒帶孩子到宮中走動，父皇也不曾問起，但是昨天父皇忽然傳召，在他假稱孩子生病的情況下，父皇還是帶著大批人手親自前來，親自確定小寶是個傻子。
    他就知道，事情不會結束在昨天。
    事實上，昨天隻是個開始而已，以小寶為開始的開始。
    雲濯站起身來，將冊子反扣在桌上，發出“噠”的一聲輕響。
    楚閑雲一抬頭，便聽他道：“既然他們動了，我們也跟著動！”
    楚閑雲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吐出一口氣，生死之戰終於要開始了。
    ……雖然把小寶卷進來，其實不在他們的計劃之內，實屬意外了，但是，他們有弱點，被敵人利用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或許，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小寶從出生就是太子府的一員，他卷入“此戰”中，大概是上天另有安排。
    楚閑雲應道：“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過去兩年，他已然成為太子府的家臣，隻在太子與太子妃之下，整個太子府歸他統籌、管轄。
    ……
    瑄王夫婦回京都城兩年，已然成功在各處安插自己的眼線。
    在放出“皇長孫是傻子，太子不堪為儲君”的消息之後，他們安插在宮中的眼線，悄悄上門來了。
    他是禦前輪流伺候的太監之一，名為餘不言。
    瑄王夫婦連忙將他請入殿內，好茶立即沏上來，紀明薇親自送到他麵前。
    餘不言喝了茶，便道：“奴才難得出宮一趟，便長話短說了。過去幾年，皇上與太子殿下關係一直不好，就差明麵上撕破臉了。
    “故而這幾年皇上去後宮很頻繁，一門心思想要多生出幾個小皇子。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在九皇子離開之後，皇上到底迎來了十皇子。
    “十皇子與大皇孫、二皇孫年歲相差不大，先前皇上見過二皇孫之後，便開始為十皇子找啟蒙老師。
    “而且皇上大有親自教導十皇子的意思，並且，並且……”
    餘不言特意看了瑄王夫婦好幾眼，似乎難以啟齒的樣子，好一會兒才道：“並且，奴才無意中聽到皇上對十皇子說，要把二皇孫比下去！”
    紀明薇愣了愣。
    餘不言離開的時候，紀明薇給了他兩張銀票，還有兩盒子好茶。
    等送走餘不言，夫婦二人又進了書房。
    紀明薇問道：“王爺可明白餘公公話中的意思了？”
    雲洵不答反問：“薇薇怎麽看？”
    “餘公公是在告訴我們，皇上雖然想除掉太子，但是卻不中意夫君你為儲君。他想把十皇子培養起來做太子。”紀明薇眯了眯眼眸，眸中寒光迸射。
    她續道：“所以，父皇一開始接我們回京都城的目標就很明確，讓我們做殺死太子的刀子，回頭再把我們除掉！”
    雲洵攥緊了拳頭，去了一趟涼州回來的他消瘦許多，棱角都變分明了，這會兒眉眼之間更是染上戾氣。
    “父皇從不會選擇我，小時候是，現在他膝下都沒幾個兒子了，依舊不選擇我。先前我們已經除掉了老九，父皇現在要拿我們做刀子除掉雲濯他們，難道以後還會給我們機會除掉老十嗎？”
    紀明薇笑著，聲線卻冰冷：“除掉老十之後，還有十一，十二怎麽辦？難道我們要一直殺下去？”
    有些事情，隻可做一次，不可做二次、三次，否則葬送別人性命的同時，也將葬送自己，登基之路將徹底被斷絕。
    如此想著，紀明薇眸中殺氣彌漫：“依我之見，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