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楊戩在銀安殿向薑子牙啟奏道：“方才弟子在陣前，看到殷洪手中拿的，確實是陰陽鏡。今日若不是哪吒，肯定會有幾人遭殃。弟子打算前往太華山一趟，拜見赤精子師伯，看看他怎麽說。” 薑子牙沉思了好一會兒，才答應他去。
    楊戩離開西岐，借助土遁術前往太華山，一路順風就到了。他來到山上，收起遁術，徑直走進雲霄洞。赤精子看到楊戩進洞，問道：“楊戩，你到這裏有什麽事要說？” 楊戩行了禮，說道：“師伯，弟子前來，是想向您借陰陽鏡給薑師叔，暫時用來破除成湯的大將，用完馬上奉還。” 赤精子說：“前些日子殷洪帶著陰陽鏡下山，我讓他去輔佐薑子牙討伐紂王，難道他沒說自己身上帶著寶貝？” 楊戩說：“弟子正是為殷洪的事而來。如今殷洪不但沒有歸降西周，反而去討伐西岐。”
    赤精子聽了，跺腳歎息道：“我看錯人了！把一洞的珍寶都給了殷洪。哪知道這小子反而惹出禍端！” 赤精子對楊戩說：“你先回去，我隨後就到。” 楊戩辭別赤精子，借土遁回到西岐，進入相府，去見薑子牙。薑子牙問：“你去太華山見你師伯，他怎麽說？” 楊戩說：“那確實是師伯的徒弟殷洪。師伯隨後就到。” 薑子牙心裏十分煩悶。
    過了三天，門官到殿前稟報：“赤精子老爺到了。” 薑子牙趕忙到府前迎接。兩人攜手走上大殿。赤精子說：“子牙公，貧道實在慚愧！我讓殷洪下山，本想助你一同東進五關，讓這孩子能回歸正途。哪想到他辜負我的話，反而製造禍亂。” 薑子牙說：“道兄怎麽把陰陽鏡也給了他？” 赤精子說：“貧道把一洞的珍寶都給了殷洪。擔心他東進會有阻礙，又把紫綬仙衣給他護身，可避開刀兵水火之災。這孽障不知聽了什麽人的教唆，中途改變了主意。也罷，好在現在事情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明天讓他進西岐贖罪便是。” 當晚無話。
    第二天，赤精子出城來到殷洪的營地，大聲喊道：“轅門的將士傳進去，叫殷洪出來見我。” 話說殷洪自從戰敗回營，一直在調養傷口，心裏對薑子牙恨得咬牙切齒，一心想著報那一石之仇。忽然有軍士來報：“有一位道人，指名要千歲出去答話。” 殷洪不知道是師父來了，隨即上馬，帶著劉甫、苟章，一聲炮響，一起出了轅門。殷洪看到是師父，頓時覺得無地自容，趕忙欠身行禮，說道：“老師，弟子殷洪身著鎧甲，不能行全禮。”
    赤精子說：“殷洪，你在洞中是怎麽跟我講的？你如今反倒去討伐西岐，這是什麽道理？徒弟，你開口發過誓，說出的話就要承受後果，小心四肢化為飛灰！乖乖下馬，跟我進城，來贖前日的罪過，或許還能免除化為飛灰的災禍。要是不聽我的話，到時候大難臨頭，後悔就來不及了！” 殷洪說：“老師在上，請容弟子說句話。殷洪我是紂王的兒子，怎麽能反過來幫助武王呢？古語說：‘兒子不說父親的過錯。’更何況我怎麽敢跟著反叛之人去弑父呢。就算是神仙佛祖，也得先顧全綱常倫理，才能談得上修行有成。又說：‘沒修好人道，就談不上修仙道。人道都沒修好，仙道就更遙遠了。’老師教導弟子，且不論證佛成仙，也沒有教人做違背倫理、弑父的人吧。我把這些道理告訴老師，老師又該怎麽教導我呢？”
    赤精子笑著說：“你這畜生！紂王違背倫理綱常，殘忍無道，殺害忠良，荒淫無度。上天要滅絕商朝已經很久了。所以才降生周武王，繼承天命，建立綱紀。上天順應民意，百姓紛紛歸附。你要是幫助西周，還能延續商朝的血脈；你要是不聽我的話，這是天數已定，紂王惡貫滿盈，他的罪孽要連累子孫了。你趕緊下馬，懺悔以往的過錯。我會為你化解這些罪過。”
    殷洪在馬上嚴肅地說：“老師請回吧。沒有師尊會教人做不忠不孝的事。弟子實在難以從命！等弟子攻破西岐的叛逆，再來向老師請罪。” 赤精子大怒：“你這畜生不聽師父的話，竟敢如此放肆！” 說著仗著手中的劍直刺過去。殷洪用戟架住，說道：“老師何苦這麽偏袒薑子牙，傷害自己的弟子！” 赤精子說：“武王是順應天命的聖君，薑子牙是輔佐西周的賢士，你為什麽要逆天而行，如此橫暴！” 說著又把寶劍砍過去。殷洪又架住劍，說道：“老師，我和您有師生之情，您如今不顧師徒情分，大動肝火，我們的師生情在哪裏呢？要是老師執意堅持偏見，非要動怒，到時候大家都不好看，可惜之前教導弟子一場，都白費了。” 赤精子大罵：“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還敢狡辯！” 又一劍砍過去。殷洪氣得滿臉通紅，說道：“老師，您太偏執了，我讓您三次，已經盡了師徒的禮數；這一劍我不讓您了！” 赤精子大怒，又一劍砍來。殷洪也出手還擊。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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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徒共戰掄劍戟，悔卻當初救上山。
    話說殷洪回手和師父交戰，這已經是逆天而行。沒打幾個回合，殷洪就拿出陰陽鏡，想要晃赤精子。赤精子看到，擔心有閃失，借著縱地金光法逃走了，進入西岐城，來到相府。薑子牙迎接他，詢問詳細情況。赤精子把之前的事說了一遍。眾門人聽了都不服氣，紛紛說：“赤老師，您太軟弱了。哪有徒弟和師尊對抗的道理！” 赤精子無話可說，隻能在廳堂裏鬱悶。
    且說殷洪見師父也逃走了，更加誌得意滿。正在中軍和蘇侯一起商議攻破西岐的計策。忽然轅門軍士來報：“有一位道人求見。” 殷洪傳令：“請他進來。” 隻見營外來了一位道人，身高不滿八尺，臉像瓜皮，長著獠牙，嘴巴巨大，身穿大紅衣服，脖子上掛著一串念珠 —— 竟是人的頂骨，還掛著一個金鑲瓢 —— 是人半個腦袋，眼睛、耳朵、鼻子裏冒出火焰，就像頑蛇吐信一樣。殷洪和眾將看到，都十分驚駭。
    那道人上了營帳，行了稽首禮，問道：“哪位是殷殿下？” 殷洪回答：“我是殷洪。不知老師來自哪座名山？哪個洞府？今日來到我這小營，有什麽吩咐？” 道人說：“我是骷髏山白骨洞的一氣仙馬元。申公豹請我下山，助你一臂之力。” 殷洪大喜，把馬元請上營帳坐下，問道：“請問老師吃齋還是吃葷？” 道人說：“我吃葷。” 殷洪傳令，在軍中置辦酒席，款待馬元。當晚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天，馬元對殷洪說：“貧道既然來相助，今日就去會會薑尚。” 殷洪表示感謝。道人出了營帳，來到城下，指名要薑子牙出來答話。報馬到府中稟報：“啟稟丞相，城外有一位道人請丞相答話。” 薑子牙說：“我有三十六路征伐的厄運，理應去會他。” 傳令：“排好隊伍出城。” 薑子牙帶著眾將和各位門人出了城。隻見對麵來了一位道人，模樣十分醜惡。這道人長什麽樣呢，有詩為證：
    發似朱砂臉似瓜，金睛凸暴冒紅霞。竅中吐出頑蛇信，上下斜生利刃牙。大紅袍上雲光長，金葉冠拴紫玉花。腰束麻絛太極扣，太阿寶劍手中拿。封神榜上無名姓，他與西方是一家。
    話說薑子牙來到軍前，問道：“道者叫什麽名字？” 馬元回答：“我是一氣仙馬元。申公豹請我下山，來幫助殷洪，一起打敗你們這些逆天的大惡人。薑尚，別說你們闡教有多厲害，我特地來擒住你，為截教出氣。” 薑子牙說：“申公豹和我有過節，殷洪誤聽了他的話，違背師命，逆天行事，幫助那惡貫滿盈的君主，反而討伐有道的聖君。道者你既然是高明之士，為什麽不順從天意、順應人心，反而做違背天理的事呢？”
    馬元笑道：“殷洪是紂王的親生兒子，你卻說他逆天行事。難道反而要他去幫助你們這些背叛君主和父親的人，才算是順天應人嗎？薑尚，虧你還是玉虛門下，還自稱是道德之士，照這麽看來，你真是滿口胡言，是個無父無君的家夥！我不殺你，還殺誰！” 說著仗劍跳著砍過來。薑子牙用手中劍迎麵抵擋。沒打幾個回合，薑子牙祭起打神鞭打過去。馬元不在‘封神榜’上有名，他看到打神鞭，伸手接住，收進豹皮囊裏。薑子牙大驚。
    正在交戰的時候，忽然有一人騎馬來到軍前，頭戴鳳翅盔、身穿金鎖甲、外披大紅袍、束著白玉帶、騎著紫驊騮，大喝一聲：“丞相，我來了！” 薑子牙一看，原來是秦州運糧官、猛虎大將軍武榮。他因為押送糧草到這裏，看到城外正在廝殺，所以趕來助戰。他一馬衝到軍前，揮刀大戰馬元。馬元抵擋不住武榮這口刀，隻覺得山崩地裂，漸漸體力不支。馬元默念咒語，喊了聲：“疾！” 忽然腦袋後麵伸出一隻手，五個指頭像五個鬥大的冬瓜，把武榮抓在空中，往下一摔，一腳踩住大腿，兩隻手抓住一條腿，一撕兩半，鮮血淋漓地取出心髒，對著薑子牙、眾周將和門人 “嘓喳嘓喳” 地嚼著吃進肚裏，還大聲喊道：“薑尚，抓住你也像這樣！” 把眾將嚇得魂飛魄散。
    馬元仗著劍，又來挑戰。土行孫大喊：“馬元，少在這裏作惡，我來了！” 掄開大棍，朝著馬元打了一棍。馬元一看，原來是個矮子。馬元笑著問：“你來幹什麽？” 土行孫說：“特地來抓你。” 又是一棍打過去。馬元大怒：“好你個孽障！” 大步上前，撩起衣服，揮劍往下劈。土行孫身子靈活，揮動棍子順勢鑽到馬元身後，拎著鐵棍對著馬元的大腿和腰，打了七八棍，把馬元打得骨軟筋酥，招架起來十分吃力。哪禁得住土行孫專打穴道。馬元急了，念動真言，又伸出那隻神手，抓住土行孫，往下一摔。馬元不知道土行孫有地行道術，土行孫摔在地上就不見了。馬元說：“想必是摔得太重了，怎麽這家夥連影子都沒了？” 正是：
    馬元不識地行妙，尚將雙眼使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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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鄧嬋玉在馬上看到馬元把土行孫摔得不見了，正盯著地上看，鄧嬋玉趕忙拿出五光石打過去。馬元沒防備，臉上被石頭擊中，隻打得金光亂冒，“哎呀” 一聲，抹了把臉，大罵：“是哪個暗算打我？” 隻見楊戩縱馬揮刀，直取馬元。馬元仗劍迎戰楊戩。楊戩的刀法快如閃電，馬元抵擋不住三尖刀，隻好又念動真言，再次伸出那隻神手，把楊戩抓在空中，往下一摔，也像撕武榮一樣，把楊戩的心肺取出來，鮮血淋漓地吃了。馬元指著薑子牙說：“今日暫且饒你多活一夜，明日再來會你。” 說完馬元回營了。
    殷洪見馬元道術神奇，還生吃人心肺，如此凶猛，心裏十分高興。敲著鼓回到營帳，置辦酒席和大小將校一直喝到初更時分。暫且不表。
    且說薑子牙進城回到相府，心裏想：“今日看到馬元如此凶惡，竟然活活吃人的心，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異人。楊戩雖然…… 這樣，不知道是凶是吉。” 心裏實在放心不下。
    卻說馬元同殷殿下喝酒，到二更時分，隻見馬元雙眉緊皺，鼻尖冒汗。殷洪問：“老師怎麽了？” 馬元說：“肚子有點疼。” 鄭倫回答：“想必是吃了生人心，所以肚子疼；喝點熱酒衝衝，自然就沒事了。” 馬元讓人取來熱酒喝了，結果越喝越疼。馬元忽然大叫一聲，跌倒在地上亂滾，隻喊：“疼死我了！” 肚子裏咕嚕咕嚕直響。鄭倫說：“老師肚子裏有響聲，請到後營方便一下，或許就沒事了。” 馬元隻好往後邊去了。
    哪知道這是楊戩用八九元功，施展變化騰挪的奇妙法術，給馬元吃了一粒奇丹，讓馬元拉了三天肚子，把馬元拉得瘦了一半。且說楊戩回到西岐來見薑子牙，把前麵的事詳細說了一遍。薑子牙大喜。楊戩對薑子牙說：“弟子暫且用一粒丹藥讓馬元失了形神，喪了元氣，然後再想辦法處置他；估計他六七天都沒辦法出來會戰。”
    正說著，忽然哪吒來報：“文殊廣法天尊到了。” 薑子牙趕忙到銀安殿迎接，行禮完畢，又看到赤精子，大家相互稽首後坐下。文殊廣法天尊說：“恭喜子牙公，金台拜將的日子快到了！” 薑子牙說：“如今殷洪違背師命，幫助蘇護討伐西岐，百姓不得安寧；又有馬元這樣的凶頑之徒肆意作惡，我如坐針氈。” 文殊廣法天尊說：“子牙公，貧道聽說馬元來攻打西岐，擔心耽誤你三月十五日拜將的日子，所以來收服馬元。子牙公可以放心了。” 薑子牙大喜：“要是有道兄相助，薑尚之幸，國家之幸啊！但不知道要用什麽計策對付他？” 天尊湊到薑子牙耳邊說：“要降伏馬元，必須…… 如此這般，自然就能成功。” 薑子牙趕忙讓楊戩領了法旨。楊戩領命，自己去準備策應。正是：
    馬元今入牢籠計，可見西方有聖人。
    話說薑子牙在當日申牌時分，騎著四不相，獨自一人在成湯的轅門外，裝作探聽消息的樣子，拿著劍指東畫西。隻見巡哨的探馬到中軍稟報：“啟稟殿下，有薑子牙獨自一人在營前探聽消息。” 殷洪問馬元：“老師，此人今日這般模樣，來窺探我們的營地，有什麽奸計？” 馬元說：“前日不小心被楊戩那小子，用奸計害得貧道身形受損；等我前去把他擒來，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馬元出了營帳，看到薑子牙，怒從心頭起，大叫：“薑尚，別跑！我來了！” 大步上前，仗劍刺過去。薑子牙用手中劍急忙招架。一人一獸交起手來，沒打幾個回合，薑子牙撥轉馬頭就跑。馬元一心隻想拿薑子牙的心，怎麽肯輕易放過，在後麵緊追不舍。不知道馬元此戰勝負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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