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無謂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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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最後一架回回炮的滑輪被砍斷時,戰場上短暫地安靜了下來。
    扭曲的青銅齒輪停止轉動,未發射的陶罐,就這麽歪歪斜斜地懸在皮兜上。
    高蔚生單膝跪在滾燙的沙地上,手中的陌刀已經卷了刃。
    然而當他抬頭,望向安西城頭上,那飄揚的“武”字軍旗時,仍露出一絲笑意。
    “嗬嗬……”
    二十輛回回炮,全滅。
    安西還能再挺一段時間。
    值了。
    高蔚生閉上眼睛,躺在發燙的沙地上。
    而周圍的波斯親衛,看著渾身浴血的高蔚生,竟無人敢率先動手。
    他們握著彎刀的手微微發顫,看著這個單槍匹馬毀掉二十架回回炮的男人,心中湧起莫名的敬畏。
    明明隻需一刀就能結果他的性命,或是將他生擒邀功,但麵對這個躺在沙地上,卻似仍掌控戰局的對手,他們竟連上前的勇氣都沒有。
    好在片刻後,波斯督軍穆護祿來了。
    穆護祿騎著高頭大馬緩緩靠近,低頭俯視著高蔚生。
    語氣中,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敬意:“安西人,你叫什麽?”
    高蔚生艱難地睜開眼睛,掙紮著想要起身,卻因失血過多又跌坐回去,隻能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用波斯語回答道:“叫你爹!”
    “……明知必死,為何還要做這種無謂的抵抗?”
    穆護祿大度的沒有計較高蔚生的冒犯,而是皺著眉頭,繼續問道。
    在穆護祿二十年的征戰生涯中,見過太多瀕臨絕境的守軍。
    那些在城破之際跪地求饒的,不過是將求生本能淩駕於一切。
    而那些紅著眼瘋狂揮刀的,也隻是被恐懼與絕望驅使的困獸之鬥。
    這些行為,都在他的認知範圍內。
    畢竟人類麵對死亡威脅時,要麽屈服於生存欲望,要麽被原始恐懼支配。
    但高蔚生這般的抵抗,卻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
    這不是簡單的勇氣,也不是盲目赴死。
    當死亡已成定局,高蔚生和他的部下,卻依然保持著驚人的冷靜與戰術紀律,用近乎完美的配合,完成了看似不可能的任務。
    他們明明清楚結局,卻仍選擇以最慘烈的方式,為一座城、一群人爭取渺茫的生機。
    穆護祿無法理解,究竟是什麽樣的力量,能讓人在明知必死的情況下,還能如此從容地謀劃、執行。
    甚至在最後一刻,仍帶著勝利者的姿態麵對死亡?
    “為什麽?為什麽要做這種無謂的抵抗?”
    穆護祿看著高蔚生,再度不解的發問。
    而高蔚生抬起頭,盯了穆護祿一會兒,突然笑了。
    “無謂?”
    高蔚生喘息著反問道:“什麽叫無謂?”
    穆護祿想了一下,解釋道:“你們明知實力懸殊,就算毀掉這些投石機,也不過拖延幾日。最終城池還是會破,你們所有人都會死,這不是無謂是什麽?”
    他勒住韁繩,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平靜道:“投降,至少能活,閉門不出,也能多活幾個時辰,可抵抗,隻能白白送命。”
    聞言,高蔚生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掙紮著撐起上身,血沫順著嘴角不斷湧出,一臉鄙夷的看著穆護祿:“原來在你們眼裏,活著就是一切?”
    穆護祿想了一下,衝高蔚生搖了搖頭。
    那當然不是。
    除了活著之外,還有利益。
    而除了這兩者之外,其他一切不過都是虛妄的空談。
    活著,才能享受權力帶來的榮耀,才能掌控財富與資源。
    利益,才是驅使人們行動的根本動力。
    波斯國內的權力鬥爭如此,此次東擴爭奪西域商路亦是如此。
    親王大流士許諾給龜茲、焉耆、於闐三國的好處,不就是用利益驅使他們賣命?
    可高蔚生此舉,既換不來金銀財寶,也換不來加官進爵。
    除了早死早超生之外,完全換不來任何好處。
    他拚什麽命?
    穆護祿一臉不解的望著高蔚生。
    而高蔚生盯著穆護祿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個波斯蠻子,你當然不懂!我們就算死了,安西還是武朝的安西!”
    “但若降了,這片土地就成了你們的戰利品。百姓要被你們奴役,婦孺要被你們淩辱,宗廟要被你們踐踏!”
    他劇烈咳嗽起來,鮮血染紅了胸前的甲胄,“我們手中的刀,守的不是城牆,是身後千萬人的脊梁!”
    看著高蔚生一臉堅決的樣子,穆護祿皺眉反駁:“不過是座城,換了主人又如何?”
    “換了主人?”
    高蔚生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笑聲中滿是悲涼與不屑:“你們波斯人,不過是覬覦這裏的商路、財寶,把西域當作予取予求的肥肉。”
    “可對我們來說,安西的每一塊磚石,都浸著祖輩的血汗,城外的每一株胡楊,都是我們的傳承。”
    “就算城破人亡,隻要還有一人一馬,武朝的旗幟就不會倒下!”
    他掙紮著撐起身子,指著安西城頭獵獵作響的“武”字軍旗:“看到了嗎?隻要這麵旗幟還在,就告訴天下人,安西,永遠是武朝的疆土!”
    看著穆護祿依舊緊皺的眉頭,高蔚生又笑了。
    突然想起不久前李北玄和他說的那句話。
    “嗬嗬……以你的智商我很難跟你解釋。你殺了我吧。”
    言罷,高蔚生安詳的閉上眼睛。
    而穆護祿歪著頭,盯著高蔚生滿是從容,絲毫沒有懼怕的臉龐。
    良久,終於抽出彎刀。
    “好走。”
    穆護祿用不熟練的官話說道。
    彎刀出鞘的寒光,映在高蔚生臉上。
    然而,就在穆護祿手腕發力的刹那,破空之聲驟響。
    “錚!”
    一支雕翎箭,精準的釘入他持刀的手腕。
    穆護祿痛呼一聲,彎刀墜地,在沙地上砸出悶響。
    “直娘賊,給我死!”
    隨後,一道有些耳熟的怒吼,撕破戰場的死寂。
    與此同時,遠方傳來地動山搖般的聲響。
    “敵襲!”
    穆護祿驚呼一聲。
    而高蔚生猛地睜開眼睛。
    赫然發現,此時正有千餘騎兵,如黑色洪流自東邊席卷而來。
    為首之人揮舞著長長地彎刀,正是那個曾在西域大漠縱橫劫掠的匪首。
    ——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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