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贏世民,純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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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梁文遠矯揉造作的姿態,李北玄一下子就沉默了。
突然就明白,為什麽梁文遠在贏世民身邊陪的時間也不短,但就是幹不過他幹爹常塗,也不如他幹爹受寵了。
常塗雖然也是個太監,但眉目冷峻,話少沉穩,說一不二。
站在贏世民身側的時候,根本就不像個太監,反而跟個侍衛沒兩樣,形象姿態那都是一等一的。
再看你梁文遠吧。
洗完澡,活像是從大樂坊後院拎出來的。
舉手投足的那個勁兒,都不知道該說是風騷還是欠打。
合著這一澡洗的,把宮裏那套陰陽怪氣的做派全給洗出來了?
李北玄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該叫人泡壺茶,還是該找人拿條狗鏈子進來,把梁文遠給拴出去。
“哦嗬嗬……”
梁文遠捂著嘴一笑,一瞧就知道李北玄在想什麽了。
但他也不介意。
反正他都成太監了,男不男女不女的,再不擺出點姿態來,那他不白被切了嗎?
而且,贏世民就喜歡他這調調。
呃,當然不是那種喜歡。
主要是因為,贏世民也是個愛看戲的主兒。
平時不愛聽人一本正經講政務,偏偏喜歡在一眾文臣武將之間,摻進點“人味”。
而梁文遠這副做派,在他看來,可不就是戲中人物?
有趣、古怪、善變,還帶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諷刺意味。
原本初入內廷時,梁文遠本是最不受看重的一個。
年紀不大,長得白淨,說話也尖細,和其他冷著臉打算盤的宦官比起來,就像個誤闖內宮的梨園子弟。
但有一回,宮中正好演漢代舊事。
演到張讓“十常侍”當政、操控少帝。
結果戲碼熱鬧,但贏世民卻看得直打哈欠,覺得不過如此。
於是梁文遠自告奮勇,換上一身破舊道袍,手執拂塵。
一跪一拜之間,竟模仿起了張讓當年“奉天子以令諸侯”的腔調。
那神態、那咬字、那股油裏帶刀的笑意,簡直跟《東觀漢記》裏描寫的一模一樣。
贏世民當場大笑,連聲道:“有味!這才像個管皇城根兒的。”
從那之後,他就留意起梁文遠來。
梁文遠也不藏著掖著。
張讓之後,又演曹節、演趙忠。
一個比一個奸,一個比一個賊。
最絕的是有一回,他把北魏宗愛給模仿了。
拿根短杖,學著如何在夜半宮門前伺機下手。
一邊演一邊笑,說這人才是“千古第一殺太監”。
贏世民聽了,竟沉吟良久,說:“若無宗愛,魏主拓跋燾能死得那麽快麽?這人雖是閹人,膽氣卻有將相之風。”
贏世民金口玉言。
於是久而久之,這就成了梁文遠的招牌。
贏世民愛看他在自己麵前逗樂,也愛看他用這股似笑非笑、似忠非忠的勁兒去嚇唬人。
但除了贏世民之外,朝堂之上可沒人敢把他當個逗樂的玩意兒。
他要是沒真本事,贏世民肯讓他當內廷監丞,掌管詔獄麽?
這可是個標準的大太監、壞太監啊。
真要是幹起來,梁文遠那股子可狠勁兒,恐怕不比常塗差。
所以贏世民用他,信任他,但又不徹底讓他掌權。
給他中使之首的位置,但又更信任常塗。
嘖。
很難說這是帝王之心深似海,還是純粹賤的。
反正要是換了李北玄,他才不讓這麽個……難評的貨色擺在自己身邊。
“梁丞相客氣。”
李北玄拱了拱手,笑眯眯的回答了梁文遠剛剛的問題:“本侯沒想什麽,就是琢磨著,等西域三國平定下來,史書上會怎麽寫本侯,會不會把本侯排到少年英才那一欄,跟霍去病肩並肩?”
梁文遠一聽這話,頓時就被逗樂了,連草稿也不打,當即吹捧道:“侯爺若不上史書,那還有誰配得上?霍去病十七封狼居胥,您十七平定安西,除此之外,您文能安民,武能平亂,詩詞曲賦樣樣精通,光是一篇《阿房宮賦》,就足夠世人傳唱萬年啦,那霍去病哪兒比得上您啊!”
說著,他又咯咯笑了兩聲,又湊近了些,細聲細氣道:“再說了,霍將軍哪有您這豔福啊,執失夫人千裏奔襲,挾持玉門關守將為您求援求兵……他霍去病,有這個福分嗎?”
梁文遠語氣奉承,可李北玄臉上那點玩笑的笑意,聽到這話卻忽地斂了下去。
他不是聽不得人奉承,也不是不懂梁文遠這話裏的意味。
就跟男的們互相聊天的時候,總愛聊點下流笑話似的。
梁文遠這是投人所好。
可“執失夫人千裏奔襲”這幾個字一出口,他心裏就像是被水按了一下,微微發緊。
執失雅的確是為他拚命求援,她的情和勇,值得李北玄用一生去報答。
可在朝中,在梁文遠這種人嘴裏說出來,那份千辛萬苦就像變了味。
變成了笑料,變成了豔福二字。
實在是聽得刺耳。
想到這裏,李北玄不動聲色地望了梁文遠一眼。
語氣依舊溫和:“梁丞相好記性,這些事兒您都知道得清楚。”
梁文遠察覺出他神色略有不悅,立馬輕拍嘴角:“哎呀,奴才是嘴快了。侯爺勿怪,奴才隻是感慨……這人世間情字難得,執失夫人那般英烈之姿,連奴才都要佩服三分。”
說罷,梁文遠低頭掩唇,麵上仍是一副賠笑模樣,可心底卻已經在飛快盤算。
失言了。
剛才那番話,雖然隻是隨口調侃,但他能感覺出來,李北玄聽得並不舒服。
不該說“豔福”,更不該把那位執失夫人,當成戲中人一樣隨意點評。
他自己也清楚,這玩笑說得太輕佻了。
可他就是改不了這個毛病。
自小入宮,當了太監,什麽情啊愛啊,他其實也都沒真正見識過。
小時候剛被閹那會兒,他也哭過、鬧過,做夢都想回家。
可宮門一閉,天子腳下哪裏由得你哭?
沒幾年,他就學會了。
隻要你笑得比別人快,別人就不會注意你哭過。
久而久之,那點真情實意,早就被自嘲和逢迎消磨得幹幹淨淨。
真見到真感情了,反倒是無所適從了。
“請侯爺勿怪。”
梁文遠低沉著聲音,正色道:“是奴才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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