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基層政務標準化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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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奘走了之後,李北玄終於又過上了安生日子。
    高蔚生推行的新政,在安西已經初見成效。
    新政推行滿一個月之後,高蔚生來向李北玄做了一個月度報告。
    哦對了,月報、旬報這種惡毒的玩意兒,也是李北玄教的。
    高蔚生原本是捏著鼻子,照搬的京中那套“季考”製度。
    所謂“季考”,顧名思義,是以春、夏、秋、冬四季為斷,每四個月匯總一次地方政務。
    按武朝祖製,州縣官必須將本地田賦收支、訟獄輕重、教化興廢三端一一上報。
    隨後再由戶部、吏部統一甄審,再交中書門下議定獎懲。
    若有一項拖延,輕則降祿停俸,重則罷官免職。
    這套製度在紙麵上極為嚴整。
    條目清晰,時限分明。
    仿佛隻要按表操課、如期如實填報,就能天下太平、政務清明。
    但凡事一旦成了製度,人就會鑽空子。
    這……誰也沒辦法。
    高蔚生年輕時在京中做過幾年主事,對這事門兒清。
    那時候他每到季考前,就得連夜加班替他老爹啊、老嶽丈啊,還有上司潤色文書。
    不是實報實銷,而是斟酌措辭、調和語氣、壓低失誤、突出成績。
    譬如一樁人命官司,若還沒判下來。
    那就寫成案情複雜,調證周詳。
    賦稅少收了三成?
    那就說是旱災致歉,鄉民艱辛。
    教化不彰?
    那就更好辦了。
    直接在報告裏塞幾首私塾學生寫的詩,再寫兩句童蒙向學、夜不閉戶。
    如此一來,哪怕底下民怨沸騰,紙麵上也是風調雨順、教化日新。
    就算真有什麽不得不報的壞事兒,那也跟咱沒關係。
    春秋筆法嘛!
    所以久而久之,季考就成了寫給上頭看的。
    三司九寺也都知道,所謂的政績,不過就是比爛。
    你爛三分,我爛兩分。
    你治下一年死了三千人,哎~!我就死了兩千七,那我妥妥就是先進模範啊!
    於是人人都在文書上比“姿勢標準”,實務反倒沒人管了。
    李北玄也翻過高蔚生今年年初的季考舊檔。
    當時有幾句話,給李北玄笑壞了。
    第一句是:“去年安西豐登,秋糧增四成。”
    結果李北玄當時騎馬走遍了三鎮。
    發現老百姓家口袋裏淨是蟲咬糧,高蔚生怕是在夢裏豐登。
    至於“訟獄皆清,僅餘二案”……
    他後來也查了,一案是縣尉兒子打死人沒立案,一案嘛……嗬嗬。
    就是錢福海那賤人搞出來的,那個藍田軍強搶民女案。
    至於“學風大盛”就更特麽搞笑了。
    他寫的居然是孔乙己!
    當時的孔乙己還叫孔夫子。
    白天在知府衙馬廄裏偷豆吃,晚上抽頭開骰局。
    在安西人緣混的怪好,還在高蔚生那兒記了個名。
    於是高蔚生直接把這貨真當夫子給報上去了!
    當時看到那一段的時候,李北玄直接笑著罵了一句:“你馬勒戈壁的還怪會寫。”
    而高蔚生刷拉一下就流汗了。
    不過李北玄也沒怪他,直接給他扔了一本……《基層政務標準化手冊》。
    高蔚生拿回去,抱著手冊琢磨了一宿,第二天眼神就清澈了。
    第三天就跟著新政一起,把這本手冊給安排下去了。
    什麽月報、旬報,侯報……也就是五天一報。
    高蔚生恨不得把日報也給弄出來。
    隻是受限於現在的交通條件,隻能遺憾放棄。
    而剛開始報,報的最頻繁那會兒,安西知府衙裏亂的跟趕集一樣。
    一開始,那些習慣了“季考糊弄學”的官吏們,還沒把這當回事,照舊抱著賬本磨洋工。
    有人故意把民壯訓練寫成馬步演習,還有人把流民鬧事,潤色成市井喧囂。
    嘿,直接黑白顛倒了!
    更有甚者,直接照搬去年同期數據。
    連秋糧增四成的鬼話都懶得改。
    第一次拿到這些敷衍的月報時,高蔚生都快氣麻了。
    他可是知府大人!
    他之前糊弄上司,那是他的事兒。
    他手底下的人,怎麽能來糊弄他呢?!
    這能一樣嗎這?!
    於是高蔚生抄起李北玄給的《安西新政內測版》和《基層政務標準化手冊》,帶著幾個書吏,直接就殺進庫房,對著賬冊一項項核對。
    而這一查不要緊,光是驛站馬料,一項就查出三筆糊塗賬。
    管庫的老吏,把喂馬的黑豆摻了三成沙子。
    還在月報裏寫,節省飼料開支!
    牛哇牛哇!
    “來人,給我打!”
    當時高蔚生差點厥過去。
    醒了一拍驚堂木,四個膀大腰圓的衙役立刻把老吏按在長凳上。
    那老吏哀嚎著喊:“我爹當年跟著陛下打天下!”
    結果高蔚生卻冷笑一聲:“你爹跟著陛下打尼瑪都不行!”
    直接二十板子下去,把那老吏的屁股都給打開了花。
    當天,整個安西官場都炸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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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再交報表,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各個主簿都青著眼圈來送材料,有人甚至半夜抱著賬本睡在書案前。
    高蔚生也不看情麵,直接一個字一個字的摳細節。
    看到城北水渠進度欄裏寫著“每日用工八十人”,立刻派衙役去現場數人頭。
    果然,查出少報了二十人。
    原來是工頭把自家親戚塞進名冊吃空餉。
    “欺上瞞下,該當何罪?”
    高蔚生盯著工頭煞白的臉,故意把“罪”字拖得老長。
    那工頭當場尿了褲子,哆嗦著從懷裏掏出兩張地契:“大人饒命!這是小人在城東的莊子……”話沒說完,就被高蔚生噴了一臉茶沫:“我去你丫的!按新政第三條,挪用公帑者,先枷號三日,再充軍邊塞!”
    “呃不對,咱這兒就是邊塞……你給我去當勞工!”
    這事兒傳出去,安西府衙的算盤珠子都快被盤出包漿了。
    從前喝著茶聽小曲兒的典史們,現在見了高蔚生就跟見了催命鬼似的,懷裏隨時揣著賬本備查。
    有個新來的年輕縣丞不懂規矩,在月報裏寫“夜間巡查,路不拾遺”。
    結果高蔚生賤的都快流湯了。
    當晚就喬裝成流民蹲守街角,結果還真就抓著個小賊。
    於是第二天,縣丞的月報就改成了:“治安有瑕,當夕捕盜一名,已杖責示眾。”
    ……
    高蔚生就這麽賤了整整一個月,總算把先前遺留的東西,給清了個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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