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轉著圈丟人
字數:4665 加入書籤
月報,是高蔚生帶著自己親筆謄寫的原件來的。
李北玄正靠在榻上,一隻腳搭在矮幾上,手裏拿著盞熱茶。
一邊翻卷宗,一邊聽高蔚生念。
“……四月初,東市恢複交易,總值二萬六千兩,較去年同期升三成。”
“坊內新增鋪戶九處,主要為釀酒、製香、金銀飾作。”
“西市部分鋪麵仍空置,市監所已張貼招租告示,計劃於五月初前定下。”
“……田地方麵,水渠疏通完畢,原廢耕百五十畝已複種粟麥各半,五月上旬預計見苗。”
“西鎮老灌渠塌方三丈,已派工匠修補,需時七日。”
“……訟案共立十七宗,重案四宗,其餘為地界、鬥毆、債務糾紛,現已判結十二宗,剩餘五宗預計旬內解決。”
“……教化方麵,孔乙己又……呃,這個……刪了。”
高蔚生念到這句,頓了一下,趕緊又把這話給咽了下去。
而李北玄原本聽得昏昏欲睡,一聽孔乙己的名字,馬上就來了精神。
“孔乙己怎麽了?”
高蔚生無奈,隻好一攤手道:“他又跑去大樂坊,跟那些胡女們一同打牌去了,輸了一晚,把褲子都給當了,結果孔乙己要賴賬,鬧到天明才光著屁股回家。”
孔乙己怎麽說,也算李北玄的半個自己人。
哪怕他身上有官職,名義上是歸高蔚生管。
但高蔚生說到底,他是個當官的,又不是像玄奘那樣,眾生平等,親疏不分啥的。
當下就想把孔乙己的名字給勾了。
一邊勾,一邊還故意對李北玄笑:“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也不知道是誰把他給報……”
但李北玄臉上的笑容卻淡了幾分,擺了擺手道:“別勾。”
“嗯?”
高蔚生的手一頓,有些意外的看向李北玄。
心裏頓時犯起了嘀咕。
孔乙己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打牌、脫褲子、賴賬,說出去的確是丟人。
可若真論罪,又不夠分量。
再說了,這不是第一次了。
孔乙己這種人,就是個在市井裏混起來的混子,嘴上會討巧,平時又跟李北玄沒大沒小地貧嘴、講段子、倒茶敬酒。
說不上是親信,但也絕不算外人。
不然,李北玄也不會把大樂坊的經營,全權交給他不是?
而且,李北玄也不是那種按死規矩辦事的人。
也不是喜歡翻舊賬、興師動眾的性子。
他的本事就在於,能把麻煩的事說圓、髒的水攪清。
麵子裏子都給你鋪好,人人欠他一分情。
可今天……他好像不打算給孔乙己這個麵子了?
高蔚生眯了眯眼,下意識地將手中那卷月報往後收了收,語氣放緩了幾分:“我隻是想著,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寫進月報上,有點拿不上台麵。怕都護您看了不高興。”
李北玄沒說話,低頭拿起茶盞抿了一口,既沒替孔乙己說好話,也沒再追究,隻是轉過話頭,又問起了大樂坊經營的事情。
高蔚生見狀,心裏那點兒試探便收了起來。
能在官場混出點名堂的人,沒有一個是真傻子。
李北玄這語氣、這態度,雖沒動怒,卻也不是尋常的敷衍。
大概率……孔乙己可能要倒黴了。
“……大樂坊上月營收四萬八千兩。”
高蔚生低頭,翻開一頁:“其中瓦子、戲台、賭坊三項占了七成,其餘為酒肆、雜項分攤。”
李北玄“嗯”了一聲,突然又問:“查過孔乙己的賬嗎?”
高蔚生微頓了一瞬,隨即點頭:“查過。月初我讓賬房重做了一遍大樂坊的出入賬,連賭坊那邊的分潤也翻了三遍。賬目是清的。”
李北玄“嗯”了一聲,聲音聽不出喜怒。
而高蔚生接著道:“孔乙己這人,說到底膽子還是小。讓他盯著坊裏的日常運營,他不敢亂伸手。”
“雖偶有拿回扣、吃請之事,但數目都不大,賬上也都有跡可查。我問過賬房,那邊說他沒虛開、沒挪用,也沒假公濟私。”
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
又補了一句:“說句實在話,他管事,雖不大精明,但也算殷勤盡責。”
這就是在給孔乙己說好話了。
但聽完高蔚生這句委婉的找補,李北玄卻依舊沒回應。
隻是手裏撚著茶盞,輕輕轉著。
屋內一時安靜,隻聽得外頭風吹竹影,沙沙作響。
過了片刻,李北玄忽然笑了一下。
語氣淡淡的:“所以他就覺得,偶爾脫個褲子也不算事兒?”
高蔚生聞言,一噎。
頓時明白,李北玄這不是不管,而是在等人自知之明。
果不其然,李北玄放下茶盞。
盯著桌上的月報,語氣忽然淡下去:“高府君,賬目幹淨是該的,可人情不能太滑。”
“你看啊,一個市井小滑頭,靠著我半句提攜,爬到這般位置,如今卻敢在坊裏賭到光著身子,名聲鬧到月報裏去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你說他還會忌憚什麽?下一次,是不是就該賭上大樂坊的地契了?”
高蔚生趕忙道:“都護說得極是,是我監管不周。”
李北玄卻搖搖頭:“不是你的錯。是我養的人,沒養好。”
他知道孔乙己的底子。
這人就跟犧牲的孫啟文、王崇武倆人一樣。
或者說,安西就出這樣的人。
小節有損,大節無虧。
孔乙己平時愛撒點小謊,幹點小偷小摸的事情。
但真正有事了,孔乙己掉不了鏈子。
這混子會在巡城時偷偷給流民分窩頭,會把自己的俸祿,拿去給戰死的弟兄家屬買棺材,甚至在真正涉及到安西安危的時候,會願意冒死去給他打探消息。
可如今仗打完了,新政推行了。
這混子卻開始在賭坊裏脫褲子,把體麵二字踩在泥裏。
光著屁股拉磨,這是轉著圈的丟人啊。
“你知道當初孔乙己,為什麽敢去你的馬廄,替我打探消息嗎?”
李北玄歎了口氣。
高蔚生一愣,下意識搖頭。
“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個上不得台麵的混子。”
李北玄指尖敲了敲桌沿,笑道:“那時候他鑽進馬廄,渾身沾著草料和馬糞,卻覺得自己做的是頂天立地的大事。”
人最怕的不是沒本事,是忘了自己有幾斤幾兩。
可現在呢?
孔乙己覺得有李北玄兜底,便連光著屁股遊街都不怕了。
喜歡從負債百萬到最強錦衣衛請大家收藏:()從負債百萬到最強錦衣衛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