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絕望的釘子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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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玄風塵仆仆趕到藍田。
    八月天裏,拂曉的風還帶著些濕潤的涼意。
    藍田縣外霧氣氤氳,天剛泛白。
    鎮國公府大門外,卻已隱約傳來馬蹄聲。
    守門的小廝打了個哈欠,正要嗬斥,卻一眼認出馬車前那熟悉的旗號,頓時精神一振,連忙迎上前:“哎喲,這不是定遠伯嗎?”
    “吵什麽,守你的門去。”
    李北玄一揮手,風度翩翩地跳下馬車。
    隨後提著劍,熟門熟路地穿過外院、中廊、影壁,一路直奔內院去了。
    此時,內宅還安安靜靜。
    隻有兩三個小丫頭起得早些,在院子裏打掃落花。
    看見李北玄走進來,都嚇了一跳。
    “四……四小姐還在歇息……”
    有個小丫頭試圖伸手想要攔,但很快被另一個小丫頭給摁住了。
    而李北玄也沒多說什麽,隻是擺了擺手,讓兩個小丫頭退下。
    隨後自己輕車熟路地推門而入。
    屋子裏掛著簾帳,淡香若有若無。
    一縷晨光從窗縫透進來,落在雕花楠木床榻上。
    此時,贏麗質正窩在被子裏,睡得極沉。
    烏發散在枕上,眉目平穩。
    李北玄看了一眼,忽然覺得心口那點壓著的鬱結也鬆了幾分。
    他湊過去,坐在床邊。
    正想欣賞一下自己大老婆的睡顏。
    卻很快,便聽贏麗質眼也不睜的開了口:“鬧夠了沒?”
    李北玄一愣,旋即笑道:“我腳步這麽輕,你都能聽見?”
    “你一進門就一身風塵,一路灰土,鼻子不瞎的都聞得出來。”
    “嘖,女人真可怕。”
    李北玄撓了撓頭,老實道:“我昨晚沒睡好,想你了。”
    贏麗質這才睜開眼,望著他,眼神裏多了點不信:“就這?”
    “還有點別的。”
    “說。”
    “太子被參了。”
    “知道了。”
    李北玄一愣。
    贏麗質這表現,怎麽這麽淡定?
    太子被參,可是一件大事啊。
    難道她早知道了?
    李北玄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而贏麗質輕輕抬起一隻手,揉了揉額角,慢悠悠的掀開被子坐起來,衝李北玄倦怠的眨了眨眼:“前天下午的事兒不是?我府裏的消息再慢,也不可能慢到第二天。”
    贏麗質有些得意的笑了一下,好像自豪自己消息靈通似的。
    隨後揉了揉眼睛,上下把李北玄打量了一番,滿意的點頭道:“看你氣色不錯,在大理寺沒受罪吧。”
    “當然沒有,還胖了兩斤,不信你摸摸?”
    李北玄拉起贏麗質的小手,就往某個地方摸過去。
    贏麗質一挑眉,用力捏了兩下。
    直到小北玄微微抬頭,才慢條斯理的拿過帕子擦擦手:“不過不是他一個人被參,我也被順帶點了名。”
    李北玄原本還有些心猿意馬,聽見這話頓時愣住:“你也……被參了?”
    “嗯。”
    贏麗質坐起身。
    身上隻穿著中衣,略顯寬大,卻透出一股慵懶的貴氣。
    她拿起茶盞潤了潤喉,語氣平靜得仿佛隻是在談今日午膳吃什麽:“之前在熙和園,贏高明不是鬧了嗎?我掌了他一巴掌,那時候你攔了,但終究還是讓人聽了個響聲。園子裏來來往往的仆人、內侍那麽多,消息不可能真封得住。”
    聽見這話,李北玄頓時不滿的皺眉:“我不是下令封鎖了消息?”
    怎麽消息這麽快就走漏了?
    鬆的跟棉褲腰似的。
    “跟院子裏沒關係,是熙和園的客人透露出去的。”
    贏麗質輕輕擺了擺手:“那天畢竟是熙和園開業第二天,來的客人少說上百個,一舉一動都有人暗中盯著,想攔都攔不住。”
    “倒也是。”
    李北玄無奈的搖了搖頭。
    而贏麗質繼續道:“所以前兩天,有人查清原委之後,便暗中將事情遞到了謝大紳府上。”
    謝懟懟是什麽人?
    一聽直接就炸了。
    當天就寫了小奏章,說太子心性暴虐,喜怒無常,有失儲君之儀。
    贏麗質平淡的說道:“除此之外,還有幾個禦史聯名上書,說我身為皇家女,竟於眾目睽睽之下辱打太子,悖禮犯上,不敬兄長,不分尊卑,恐為不臣之兆……”
    “……他們怎麽敢的?”
    李北玄頓了頓,有些無語的問道。
    贏麗質毆打贏高明,往小了說是兄妹感情不和,往大了說都算皇家醜聞了。
    這幫禦史公然把這事兒給拿出來說嘴,這是想第二天身中八刀自殺身亡了?
    而贏麗質冷冷一笑:“誰知道呢?”
    而李北玄想了一下,試探性的問到:“是你的兩個哥哥幹的?”
    “八成是。”
    贏麗質點了點頭:“這件事鬧出來,對誰都沒什麽好處。對我爹來說,是皇家顏麵掃地。太子是儲君,我是長女,這麽一鬧,便是親兄妹反目成仇,傳出去就是皇家無德、教化無方。天下的士人百姓看著,心裏隻會生出不安。”
    李北玄微微頷首。
    “對朝臣們呢,也沒好處。”
    贏麗質接著說,“太子的位置如今還穩著,大多數人不敢妄動。若是支持太子的,被這一參,反倒被連帶生疑,若是反對太子的,也不敢真把太子扳倒,一旦事情收不了場,反噬的就是自己。”
    “可對贏高熙、贏高治來說,這事兒好處就大了,一旦把你和太子壓下去,他倆不就有出頭的機會了?”
    李北玄接過話頭,輕聲補充道。
    而贏麗質又點了點頭:“對,不過我猜,這件事八成是我二哥的手筆。”
    “為何?”
    “你傻呀,他要去就藩了啊!”
    贏麗質這句話一出,李北玄頓時恍然。
    神情也漸漸變得玩味起來:“對哦……那個絕望的釘子戶,他不想走。”
    “對。”
    贏麗質垂下眼簾,語氣微涼:“他原本就對就藩一事不甘心。手裏沒兵沒權,偏偏又不是長子,靠著幾個書院裏的人脈就妄想搏一個未來。如今時日一近,他越發急躁。”
    “可眼下,有資格爭儲的,就你跟太子。”
    李北玄緩緩說道,“你和攪屎……你和贏高明,一個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一個是手握實權、名聲顯赫的女中豪傑。他若想掀桌子,必須先把你倆一塊兒摁下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