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執失烈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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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之後,長安西郊。
    冷風裹著細雨,從西域吹來。
    這一天清晨,城外百裏,天還沒亮透,山路上卻已經塵土飛揚。
    執失烈的大軍,緩緩逼近長安。
    然而,隊伍中旌旗未展,甲胄無光,氣勢不顯。
    不似凱旋,更像押解。
    執失烈騎在隊伍前頭,披著灰撲撲的舊披風。
    盔甲也沒穿,隻一身常服。
    胡須修整得整整齊齊,腰間長刀卻未卸。
    他神色並不激昂,也不頹敗。
    說白了,就是一副“我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麽”的樣子。
    再前行五裏,塵土未散,羽林衛便到了。
    十幾騎快馬穿出山道。
    馬蹄聲沉穩,騎者全副武裝。
    披金甲,戴紫纓,長戟如林,冷光逼人。
    為首之人勒馬高聲:“奉陛下口諭,迎執失烈大都護入京——”
    說著,竟不帶一句褒獎之詞。
    執失烈緩緩下馬。
    並沒有露出絲毫不滿,也沒有試圖裝腔作勢。
    而是很自然地撣了撣身上的雨點,在泥地裏行了一禮:“臣,執失烈,奉旨歸朝,謝陛下不棄。”
    羽林衛的首領也沒廢話。
    看他上馬後,便帶隊調轉方向,一行人就這麽折回了長安。
    從頭到尾,沒有鑼鼓,沒有紅毯,沒有遠征歸來的榮耀宣告。
    走的也是偏路,不入午門,不穿主街。
    甚至連城門口負責登記的吏員,都顯得有點尷尬。
    畢竟執失烈怎麽說也打了勝仗。
    結果直接給人往大理寺送,多少是有點不合常理。
    可執失烈呢?
    他連個表情都沒變。
    進城之後,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還得勞煩幾位兄弟帶路。”
    隨後,便自己邁步進了大理寺的偏門。
    見狀,旁邊幾個羽林衛騎士,一時間有些發懵。
    這是他們護送過最平靜的罪人了。
    畢竟照理說,這種身份的將軍,哪怕再明理,也該說兩句“冤枉”、“我有軍功”之類的場麵話吧?
    哪怕罵一句“陛下忘恩負義”都行啊?
    結果人家連冤都不喊一個,直接提腳進牢。
    像是來住宿一樣。
    眾人麵麵相覷,但不得不說,執失烈如此明事理,倒是省了他們不少功夫。
    於是首領勉強勾起一個笑,衝執失烈拱了拱手。
    但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好幹巴巴的道:“得罪了。”
    “無妨。”
    執失烈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大理寺裏的人早就得了吩咐。
    押他的,不是尋常獄卒,而是有品級的禦史。
    而說是押,其實也就隻是象征意義上的看守。
    牢房也不是地牢,而是天井邊上那間專用的暫收廳。
    窗明幾淨,供暖完善,甚至連火爐裏的炭都比尋常人燒得細。
    執失烈進了屋,打量一圈,徑直走到木榻邊坐下。
    榻旁還擺著茶水與熱飯。
    他自顧自吃了一口,皺眉。
    “唔,鹹了點。”
    門外的禦史聽了,有點尷尬地咳了一聲。
    “實在抱歉,卑職不通廚事,晚些時辰讓人換一份。”
    執失烈擺擺手,倒也沒真計較:“無妨,進了牢子,還有熱茶熱飯的,我還能挑剔啥?”
    說完還打趣似的看了他一眼:“比在龜茲那邊強多了,蠻子做的飯就不是人吃的。”
    禦史一時間,不知該怎麽接話。
    可這執失烈卻像完全不把這當回事。
    喝完一盞茶之後,還舒坦地靠著牆打了個盹。
    過了一會兒,竟真睡著了。
    門外幾個衙役麵麵相覷。
    “……他是真心覺得自己沒事吧?”
    “這位爺……到底是心大,還是藝高人膽大?”
    “你問我,我問誰去?”
    但不管他們怎麽猜,執失烈都沒再醒來。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下午。
    有人來送點心,輕聲稟報才把他叫醒。
    他打著哈欠坐起來,隨口問了一句:“外頭什麽風向?”
    那禦史倒也實誠:“朝中議論頗多。文臣多斥您殺戮過重,武臣則說您有功於國。”
    “那你呢?”執失烈笑了,“你怎麽看我?”
    禦史一頓,老老實實地回:“屬下不敢妄議。”
    執失烈“哈哈”笑了一聲。
    “有意思。比我想象的規矩多了。”
    說完,又低頭啃起了點心。
    給禦史看的一愣一愣的,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
    執失烈進京的時候,正值黃昏。
    李北玄正在廚房裏鼓搗。
    說是要研究提高肉類保質期,實則在廚房偷吃冬筍炒雞片,給小月娥氣的臉紅紅。
    “少爺,別吃啦,馬少爺找您來啦!”
    月娥氣鼓鼓的說道。
    李北玄一口雞片入嘴,嚼了幾下。
    頗為文雅的咽下後舔舔嘴,才開口問:“哪個馬少爺?”
    “馬彼德!”
    “……小月娥你學壞了,居然開始罵髒話了!”
    “不是,真是馬彼德來了!”
    月娥又羞又氣,耳根都紅了,推著李北玄就往外走。
    而李北玄哈哈大笑,順手又拿了根黃瓜,一邊啃的嘎吱嘎吱的,一邊回了正廳。
    彼時,馬彼德正在廳中喝茶。
    見到李北玄出現,頓時起身,一臉笑意的看著他。
    “這麽晚了,找我幹嘛?”
    李北玄問道。
    而馬彼德抓了抓頭發,很誠實的說:“三個月前,教坊司來了一批新人,我挑了幾個好苗子,打算培養培養,送去……那啥,東宮。”
    “嗯?”
    李北玄頓時一愣:“稱心失寵了?”
    馬彼德搖了搖頭:“那倒是沒有,就是……嘿嘿,給稱心分擔一點壓力?找點樂子?”
    “……別畫蛇添足了。”
    李北玄嘴角微微抽搐。
    稱心這個棋子,他這邊用的還蠻順手,暫時還不想換人。
    而馬彼德見李北玄拒絕,也沒強求。
    隻是厚著臉皮衝李北玄伸了伸手,示意他也想吃黃瓜。
    李北玄很大方,哢吧一下,把黃瓜分了一半給他。
    馬彼德一口咬下去,隨後一臉苦大仇深:“我爹讓我去考試!”
    “嗯?要參加明年的春闈?”
    李北玄眉毛一挑,繼續哢吧哢吧的啃黃瓜。
    而馬彼德整個人哀怨極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舉送那一關已經過了,我爹找了幾個同僚,已經給我報了名兒了,但我特麽……我現在連考哪科都沒想好!”
    李北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