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鄙人師承李北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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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玄摸著下巴想著。
    但卻沒問。
    畢竟嘛,李北玄心裏清楚。
    人都混到青樓來了,再問人家出身門第,實在沒什麽意思。
    這年頭,世道艱難。
    多少良家女,為了家中兄弟、父母、欠債,甚至一場官司、一道聖旨,莫名其妙就被卷進了這種地方。
    誰還真以為青樓裏出來的姑娘,個個都是貧寒出身、天生風塵?
    未必。
    反倒是書香門第、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被陷進這種地方的,還不少呢。
    隻是出來混的,不管原來是千金還是貧女,既然穿上了這身紗衣,擦了脂粉,在這青樓裏接客陪笑,那就都是倌人了。
    有些規矩,李北玄是懂的。
    而他,也向來不喜歡扮什麽救世恩客。
    那些個書生、酸儒,喝兩杯酒,聽幾首曲兒,就自以為看破紅塵、起了勸人從良的聖心,非要拽人改邪歸正、洗手退場。
    多半都是吃飽了撐的。
    勸人從良?圖啥?
    贖身的錢哪兒來?從良後拿什麽保她後半輩子吃穿用度、衣食無憂?
    更何況,真要有本事從良的姑娘,還用你勸?
    別人比你還香呢。
    但沒路啊。
    而且這玩意兒一問,保準都是一個套路。
    酗酒的爸,生病的媽,上學的弟弟和破碎的她。
    李北玄早就見怪不怪了。
    所以隻是感歎了一句,並未開口。
    而那三姑娘微一福身,聲如秋水:“奴喚晚梨,見過恩公。”
    李北玄一聽這稱呼,不由一笑:“恩公?你這叫法,聽著像剛從水裏救了你似的。”
    晚梨抬眸,眼中帶著些認真:“若非恩公那日題詩,晚梨今日隻怕還困於後院琴房,不得上台……此恩,自當銘記。”
    “成成成,記著記著,別太當真。”
    李北玄擺擺手,笑得懶散:“我今日來,隻是來聽你彈琴的,不是來說什麽情分的。”
    晚梨點頭,並不多言。
    取過琵琶,素手輕撫,微調弦音。
    片刻後,一串低緩而清亮的音符緩緩溢出。
    琵琶聲如細水流深,似遠山疊影。
    初聽平淡,細細品來卻別有滋味。
    李北玄原本隻是隨意而坐,本不指望能聽出個高下。
    他畢竟是現代人,流行的、激烈的、流暢的聽得多了,這種纏綿轉折、似斷非斷的傳統韻律,總覺得太慢太婉轉。
    可晚梨這手藝,確實有些過頭.
    他聽了小一刻鍾,居然也不覺得沒耐心。
    “不錯。”
    他正要開口誇兩句,簾外卻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隨即,是一個有些壓抑不住的聲音:“哎哎哎,秦娘子、秦娘子!不是說三姑娘今日不接客嗎?!那包廂裏頭是誰?!”
    李北玄一怔,側首望向門口方向。
    包廂簾子未掀,可樓外的聲音聽得分明。
    而緊接著,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從樓梯口那頭氣喘籲籲地衝了進來.
    “娘的,秦娘子你騙人!三姑娘明明在,怎麽不讓我見!”
    正是馬彼德的聲音。
    李北玄:“……”
    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就聽門外腳步哐哐一陣亂響,像頭牛直衝過來一樣。
    緊跟著“唰”的一聲,簾子被猛地掀開。
    帶起一股子涼風,連桌上的茶盞都顫了顫。
    “誰在裏頭?!好大的膽子,敢搶我的人?!”
    馬彼德衝進來,連看也不看。
    一臉“我今天非砸了這場子不可”的囂張表情。
    秦娘子在後頭拉袖子都快被他扯斷了,愣是沒攔住。
    隻好無奈的站在門外。
    而馬彼德進了門,左右四顧,卻沒瞧見人。
    畢竟這清韻閣乃是專門聽曲兒的風雅地界,輕紗環繞,影影綽綽。
    馬彼德隻看見裏麵有個人,卻看不出是誰。
    但不管裏麵是誰,馬彼德都不在乎。
    繼續大喊道:“小子,我告訴你!這清韻閣裏三姑娘是我馬爺的人!我勸你趁早放手,免得惹麻煩!告訴你,得罪了我,你可吃不了兜著走!”
    “……”
    沙比。
    李北玄抽了抽嘴角,感覺馬彼德真是天字第一號的蠢蛋。
    之前在藍田耀武揚威也就罷了,到了京城還敢這麽囂張。
    他是怎麽活到現在還沒被人打死的?
    想到這裏,李北玄故意躲在帷幔後麵,不露臉,粗著嗓子說道:“你勾八誰啊?!”
    而馬彼德一聽這話,頓時更來氣。
    “我誰?我誰不重要!但我告訴你,我老師,是定遠伯李北玄!識相的趕緊給我滾!”
    馬彼德話音落下,屋內一片死寂。
    琵琶聲早就斷了,晚梨低著頭,肩膀微微顫了兩下,不知是憋笑還是驚訝。
    而李北玄則不陰不陽的說了句:“喲,行啊,挺有排麵。”
    馬彼德下意識挺了挺胸:“知道就好!給我滾出去!”
    而李北玄歎了口氣,從帷幔中走出來。
    走到馬彼德麵前道:“要不然,你睜開眼看看我是誰呢?”
    空氣突然安靜。
    馬彼德愣了下,眼珠子慢慢地,遲疑地,往李北玄臉上移過去。
    對視。
    四目相對。
    馬彼德:“……”
    李北玄:“嗯?”
    聽見這聲單音,馬彼德直接瞳孔地震,整張臉像被誰抽了兩巴掌,瞬間褪色。
    “夫……夫子?!”
    “哎。”
    李北玄懶懶應了一聲:“別叫得這麽大聲,嚇著三姑娘了。”
    馬彼德一哆嗦,腿一軟,差點跪地,連連擺手:“老師、老師您聽我解釋!這絕對是誤會,天大的誤會!弟子是真不知道您在這裏啊!”
    “哦?那意思是,”李北玄慢條斯理,踱步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要是我不在,你就真打算在這橫?”
    “斷、斷不敢!”
    馬彼德臉上堆滿了尷尬又僵硬的笑,比哭還難看,“徒兒哪敢在老師麵前放肆啊……全是嘴快!全是嘴快!”
    李北玄“嘖”了一聲:“嘴快?那你這‘三姑娘是我馬爺的人’……謔,挺順溜啊。說著上癮是不是?”
    馬彼德雙手抱拳,恨不得把頭埋地裏:“一時嘴瓢!一時嘴瓢!老師您大量,您宰相肚裏能撐船,別跟徒兒一般見識……”
    而李北玄歎了口氣,頓時沒了聽曲兒的心情。
    衝晚梨擺了擺手,讓她下去。
    隨後指了指麵前的軟榻,對馬彼德道:“坐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