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章 鄭家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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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傳出,朝堂頓時風浪四起。
    有識之士,不禁想起了半年前的晉陽雪災一案。
    那場雪災表麵上是天災,但後來的種種異象與叛亂,早已讓人明白,那是一次權力的試探、一次舊門閥重啟地緣秩序的冒險。
    而幕後黑手,正是滎陽鄭氏。
    半個月前。
    在定遠伯李北玄的斡旋下,那場動亂被迅速平定。
    鄭氏雖未被明言指控謀逆。
    但其幕後參與者,鄭氏嫡出第十房全家被下獄查辦。
    其家中老少、親屬共三百餘人,在朝廷剛剛平定晉陽時,就被鄭氏家主主動送到了大理寺。
    除此之外,鄭氏嫡支數人亦被詔歸鄉,不許任職。
    但朝中,卻始終沒有一次明確的表態。
    沒有一次正麵斬斷舊門閥與廟堂的聯係。
    於是,時人普遍以為,鄭氏雖有過錯,但皇帝終究要顧全大局,這場清算也就到此為止了。
    直到現在。
    直到直到贏世民突然出手,將這些官員一個個拔除,才讓整個朝堂徹底醒悟——
    原來,這不是臨時整頓。
    而是秋後算賬。
    一時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不僅僅是鄭氏的直係、姻親。
    就連與之有過往來的士人、太學生、甚至是文會中,曾言語相近者,全都嚇得魂飛魄散。
    有的人連夜焚書,有的人主動請辭。
    甚至還有人,主動跑到禦史台自首。
    表示自己對鄭氏謀劃早有耳聞,但因身份低微無法上報……
    但出乎意料的是,贏世民並沒有趁勢把這些人也一鍋端了。
    那些主動請辭的、提前自首的、匆忙焚書銷信的,統統未被追責。
    甚至禦史台接連呈上數份彈劾言官、請求深查文士結黨的奏疏,贏世民也一概按下不表。
    沒有趁火打劫,也沒有擴大戰果。
    隻是把該拿下的幾十人收監、查辦,隨即便悄然收了刀。
    甚至在六月十二日,中書門下還特別下了一道口諭。
    稱,近來言事眾繁,宜慎言慎行,以免妄傷士氣。
    意思也就是說,別勾八瞎想,跟你們沒關係。
    而這話一出,那些還在家裏發抖的士人,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原來,朝廷這一輪動作,真正的矛頭,始終對準的隻有鄭家。
    他不是要大開殺戒,更不是要把朝堂變成屠宰場。
    隻是要鄭家,而已。
    而其餘人,贏世民並不打算追究。
    畢竟朝堂終歸需要人辦事。
    就算門閥士族再讓人厭惡,他們培養出來的士人、吏才、基層官僚、編修史官……
    依舊是目前武國的運轉骨架。
    而士族之間盤根錯節,真要刨根問底,糾纏到底,那不就等於抽掉了半個國家的根基?
    更何況,眼下藍田一線剛剛開局。
    新政推行、技術興革、製度調整,哪一項不要人手?
    哪一項不要朝中協調?
    真正懂規章、精事務、有操盤能力的,終歸還是這些被舊士族培養出來的精英分子。
    他可以不用他們做主導,但至少還得用他們打雜。
    所以,這一次的風暴,來得快,止得也快。
    當人們終於意識到,皇帝並不準備擴大事態。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反而是有意止住風頭後。
    整座朝堂,才終於緩緩從惶恐中平靜下來。
    那些燒信的、逃回鄉下的、夜夜求簽的,終於開始重新走出家門,開始小心翼翼地恢複往常朝賀、赴宴、進講等日常。
    …………
    然而另一邊,鄭氏的命運,卻已不可挽回。
    六月二十五日。
    鄭氏家主鄭懷仁,向贏世民遞上了一封極短的謝恩折。
    言稱“鄭氏教訓不嚴,子弟不肖。
    蒙聖明不殺之恩,願歸鄉自省,不敢複有他圖。
    叩謝天恩。”
    沒有辯解,沒有求情。
    沒有為子侄脫罪的悲聲哀告,也沒有托人走門路說情。
    整封謝恩折,字字低調,行行認命。
    就連三閣老看過之後,都忍不住私下裏說了一句:“鄭家……這次是真塌了。”
    而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
    接下來的一個月裏,鄭家的名字,逐漸從中書、門下、吏部、禮部、國子監、鴻臚寺等各類名冊中消失。
    原本鄭家最為倚重的兵部、工部、刑部中層骨幹,此刻空蕩蕩地懸著職位,一時竟無繼任之人。
    就連國子監中,那些素來以鄭門門生自詡的年輕士子,也仿佛一夜之間失了聲,再無人敢提滎陽二字。
    而鄭家自己,也極有自知之明。
    從鄭懷仁往下,全族閉門不出。
    整個滎陽鄭氏,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朝堂、宴席、文會、講學、賞花、登樓、對弈……
    這些士族精英們鍾愛的場合,再沒有一個姓鄭的,或者和滎陽鄭氏有關的人出現。
    平日裏最喜歡收門生、開講堂、做東請客的幾位鄭家老輩,這段時間統統閉門不出。
    而鄭家年輕一輩,更是連麵都不敢露。
    本在國子監念書的幾個鄭家子弟,幾乎在同一天就全數請辭了學籍。
    有的稱病返鄉,有的則幹脆搬回了滎陽。
    而鄭家,本來在京城有五處宅邸,三座講堂,兩個園林。
    如今卻通通關門謝客。
    整個家族宛如從帝都剝離,隻剩下一個空殼子還掛在那兒。
    門庭冷落倒活像是個鬼宅。
    隻有偶爾幾個低著頭出來倒夜香的,采買的下人時不時出現,才會讓人意識到,這宅子裏還有人在住。
    “駭死我哩……你知不知道,我剛剛看見鄭家那誰了,原來一個大胖子,現在都快瘦成幹了。”
    李北玄跨過大門,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脯。
    而贏麗質聞言,臉上頓時露出幾分嗤笑之色,淡聲道:“他們活該。”
    畢竟鄭家人都不是什麽好餅。
    而他們要顛覆的,可是他們贏家的天下。
    贏麗質能給他們好臉色就怪了。
    而李北玄,對心狠手辣,感情淡薄的鄭家也沒什麽好感。
    所以,他也隻把這事兒當玩笑話講。
    兩人笑了一會兒,李北玄隨口問道:“是活該沒錯,不過我記得,那個大胖子鄭元哲,是鄭懷仁的嫡親大孫子來著。鄭家人都回滎陽了,他怎麽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