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0章 潘金蓮為什麽殺武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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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金蓮為什麽要殺武大郎?
    她不是因為生氣,她就是想弄死武大郎。
    她是先在心裏把這條路走通了,想清楚了、打定主意了,然後再找準時機、悄悄下手的。
    甚至還弄出了那個“大郎喝藥了”的千古名梗。
    而這種行為的特征,是外在平靜,甚至對外還維持著正常的日常相處,沒有任何明顯的爆發和情緒泄露。
    因為一旦情緒爆發,就會打亂節奏,讓對方有所防備,也容易引來旁人注意。
    可梁卓他夫人的行為,從頭到尾就是典型的第一種。
    氣上頭的當場爆發。
    先是拿三十兩銀子買了一匣桂花糕,再當院子裏跟梁卓吵得天翻地覆,連糕點都砸得到處都是,這整個過程就是一場火山噴發。
    噴發之後,她會剩下什麽?
    隻會剩下空虛和疲憊,不會有冷靜下來的謀殺計劃。
    而在這種情緒軌跡裏,再去插一個事後下毒,幾乎不可能。
    而且,女人的情緒邏輯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
    就算她真是一時氣急,想用毒藥,也多半是下給自己的。
    要麽是嚇唬對方,要麽是真想了結自己。
    李北玄前世就聽過無數這樣的例子。
    在他老家那片農村,隔三差五就會傳出消息。
    誰誰家的媳婦兒,跟男人吵了一架,摔門跑進屋,直接抄起農藥就灌下去。
    有的是氣頭上真想死,有的是覺得自己死了,讓男人一輩子背著罵名。
    甚至還有那種嘴裏喊著“老娘不活了”,藥灌到嘴邊,卻在親戚勸阻下被奪了過去。
    可無論是成功還是被勸下來,這類舉動的對象,都是自己。
    因為在那一刻,女人的情緒中心是“我受的委屈最大”,所以她的衝擊力,會直接作用在自己身上。
    用自我傷害來換取關注、內疚或者道德製高點。
    而氣不過、專門去下藥害男人的例子,極少。
    並不是說女人沒這個膽子,而是因為這種行為,不符合第一類情緒爆發的節奏。
    爆發是立刻要見效果的,不是等一兩天才慢慢發作的。
    而毒藥的性質,決定了它是一種需要耐心、需要隱秘、需要計劃的手段、
    這和一時衝動的“吵完就翻桌”完全是兩個頻道。
    所以,女人若是到了要對男人下毒的地步,多半早已是第二種狀態。
    不吵了,不鬧了,甚至在外人麵前還溫溫柔柔、相敬如賓。
    可那份溫柔隻是表象,心裏早就鋪好了一條通往墳地的路,等著某個合適的日子,把對方推下去。
    所以,把“下毒”安在梁卓夫人頭上,從情緒邏輯上就說不通。
    這就像是要把一匹烈馬,硬說成是會耐心蹲伏的獵豹。
    外行人聽著像那麽回事,行家一眼就知道是胡說。
    所以,“梁卓夫人殺夫”這個說法,越想越像是有人故意往外放的煙霧。
    而目的很明顯。
    就是讓人把注意力集中到夫妻情變、女人妒恨上去,而不是去想“桂花糕怎麽進了刑部的證物袋”。
    這才是李北玄真正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他不是不信女人會殺人,他是不信在這種情緒模式下的女人,會用下毒這種極耗耐心和準備的手段殺人。
    而一旦排除了梁卓夫人,那個被洗白的對象是誰,就呼之欲出了。
    執失烈。
    想到這裏,李北玄心裏那股說不出的違和感,徹底成了形。
    因為此時,坊間的流言,茶館的閑談,國子監貢生之間的議論,甚至馬彼德嘴裏剛才那套“老爺子殺人隻拔刀不下毒”的篤定,全都不像是自然生成的輿論,而更像是有人在操盤。
    有人在刻意替執失烈塑造一種“光明磊落”的人設,讓人下意識覺得,即便他脾氣再差,也絕不會用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法子。
    這種輿論的作用,不是洗得他清清白白,而是讓他遠離嫌疑。
    一旦刑部有人順勢接過這股風,案子就能順理成章地變成“夫妻反目、情殺毒死”。
    執失烈的名字,甚至不會被寫進最終的卷宗。
    那麽,是誰在這麽幹?
    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幹?
    是有人在幫執失烈?
    還是借執失烈當幌子,掩蓋另一個真正的目標?
    想到這裏。李北玄笑了。
    那笑容不大,卻格外耐人尋味。
    因為整起貢生梁卓中毒案,從最初的“執失烈下毒殺人”,到如今街頭巷尾幾乎統一口徑地改成“梁卓夫人妒恨殺夫”,這個轉變來得太突然,也太絲滑。
    絲滑到不像是輿論自然發酵,更像是有人在背後拉了一根線,把風向穩穩地拽了過去。
    把矛頭從執失烈身上轉移走了。
    而這,隻能證明一點。
    證明一開始那些想把髒水潑到執失烈頭上、順帶牽連李北玄的人,慫了。
    至於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李北玄在這盤棋裏,連著丟了兩顆子,對方沒接住。
    第一顆,是主動要求三司衙門聯合徹查此案。
    這一步表麵看,是擺出一個“我相信法律、相信清白”的姿態,實際上,卻是把案子從刑部的獨家操作裏硬生生拽了出來。
    刑部是京城最容易做手腳的地方,各種證物出入、卷宗塗改、口供加工,行家門清。
    可一旦三司介入,就多了禦史台和大理寺的人盯著。
    這幫人雖然同樣有派係,但絕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互相防著。
    原本一張能隨意塗抹的白紙,忽然變成了三方傳閱的公文,誰要再想亂動,就得同時瞞過三撥眼睛,風險直線上升。
    而第二顆,是他幹淨利落地給陸齊言安了個行賄受賄的罪名,把這位刑部侍郎直接送了進去。
    陸齊言是誰?
    他正是當初帶人調查貢生案、親手抓走執失烈的關鍵人物。
    這人要是一直站得筆直,案子就一直壓在刑部的手裏。
    可如今,這個最主要的執行人被一腳踹進了大牢,刑部的整個鏈條都斷了一節。
    老實說,李北玄一開始動陸齊言,更多是攪渾水的心思。
    別讓陸齊言在案子上幹淨得像張白紙。
    隻要紙上有汙點,哪怕是一點墨痕,他的言辭就不可能再被無條件采信。
    這樣,執失烈案的水自然會變深。
    可沒想到,這兩招打出去,效果比他預想的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