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空島的邊緣總是彌漫著潮濕的霧氣，喬老漢用粗糙的手掌抓緊岩壁上的凸起，另一隻手伸向那簇發著微光的雲棉。
    他腳下的雲海翻騰著，像一頭饑餓的野獸等待失足的獵物。
    “再...再一點...”
    七十歲的老喬頭咬著牙，花白的胡須上結滿了細小的水珠。
    他的指尖終於碰到了那團柔軟的白色纖維，神奇的是，一脫離岩壁，雲棉就失去了光芒，變成普通的棉絮狀物質。
    這是懸空島最近出現的特殊物品——魔法雲棉，隻有普通人才能采集，因為魔法師的魔力會讓它在接觸瞬間消散。
    所以像喬老頭這樣的\"雲棉農\"，成了島上最危險的工作。
    “爺爺！”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安全區域傳來。
    喬老頭回頭，看見他十歲的孫女喬靜正趴在懸崖邊，小臉嚇得煞白。
    “退後！退後！”
    喬老頭厲聲喝道，同時小心翼翼地將剛采集的雲棉塞進腰間的布袋。
    等他爬回安全地帶，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抖得厲害，
    現在山上的“雲棉”都出現在很危險的地方，時不時有罡風吹過，魔法師大人們都不敢禦空飛行，說是會削弱魔法境界，嚴重的甚至會死亡。
    喬靜撲進他懷裏，瘦小的身體也在發抖：
    “他們說，今天又有人掉下去了...說是個新來摘雲棉的…...\"
    喬老頭抱緊孫女，聞到女孩頭發上淡淡的草藥味——那是他用僅有的錢從藥師那裏買的防魔力過敏藥。
    “別怕，爺爺我當年在懸崖上爬了四十年，連風都認得我的味道。”
    回山下的路上，喬靜像往常一樣數著爺爺布袋裏的雲棉團。
    “一、二、三...隻有四團，爺爺。”
    她努力掩飾失望，但喬老頭還是聽出來了。
    “夠換兩個月的麵包和藥了。”
    喬老頭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膝蓋。
    自從兒子和兒媳在一次魔力風暴中失蹤後，這一老一小就靠著碼頭勉強度日，為了找回兒子、兒媳，喬老頭欠下了一大筆錢。
    為了這個家，喬老頭決定上山采摘“雲棉”，想當年，他也是小有名氣的藥農。
    經過山腰一處垃圾傾倒處時，喬靜突然停下腳步。
    “爺爺，你看！”
    她指著垃圾堆裏一個金屬反光點。
    “別碰那些魔法師的垃圾！”
    喬老頭想阻止，但喬靜已經敏捷地爬上了垃圾堆。
    她拖出來的東西讓老雲棉農倒吸一口冷氣——一個破損的魔法傀儡，約莫孩童大小，胸口有個巨大的裂痕。
    “小靜，放下它！那是魔法物品，平民私藏會被鞭刑的！”
    但喬靜的眼睛亮得驚人：
    “它好可憐，爺爺。我們可以修好它嗎？就像你修好我的布娃娃那樣。”
    喬老頭看著孫女期待的眼神，歎了口氣。
    他知道喬靜有多孤獨——碼頭區的孩子都不願和父母雙亡的孩子玩，生怕沾上晦氣。
    “隻能放在地窖裏，而且有人來查時必須藏好。”
    喬老頭妥協了，心裏暗自盤算著能用什麽普通材料修補這個傀儡。
    山腳下，喬老頭向一名男子交付了“雲棉”，男子登記了喬老頭的名字並用魔法臨摹了畫像。
    “拿好，月底統一去貿易司領取獎勵。”
    “謝謝大人……”
    “布袋裏是什麽？”
    另一名監察司的守衛看了眼裝魔法傀儡的布袋，島主有令，嚴禁凡人偷藏“神花”
    “大人，你看，是小人在山上撿的一件廢棄物品。”
    男子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惡狠狠的說道：“凡人不可私藏魔法道具，你不知道嗎？”
    “小的想撿回去賣廢棄補貼一下家用……”
    “什麽補貼家用，你家兒女呢？讓他們把這小孩帶回家，你今天要去錄口供。”
    “大人，小人兒子、兒媳四年前在魔法風暴中丟失了，隻留下我這孤老頭子和這孩子。”
    喬老頭指了指孫女喬靜，臉色滿是悲傷。
    “算了，算了，你拿回去賣錢也不行啊，平民嚴禁接觸魔法，你不知道嗎？”
    旁邊一名中年男人再次仔細檢查之後搖了搖頭，這種報廢的煉金傀儡山上多的很，以前也有平民撿回去賣錢。
    都是以前大家嚐試采摘“神花”而丟棄的，都怪那些煉金傀儡師，居然想用煉金傀儡采摘，結果沒成功，反而損壞了不少煉金傀儡。
    自從島主下令嚴查凡人采摘“神花”之後，許多人都不敢再拾取那些廢棄的煉金傀儡。
    就在這時，幾名守衛突然態度變得更加嚴肅，行為也不向剛才那麽散漫，原來是貿易司議長——廖平湘來了。
    “議長大人，您怎麽親自來這裏！”
    守衛隊長慌忙立正行禮，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
    他身後幾名守衛也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計，齊刷刷地站成一排。
    廖平湘微微蹙眉，抬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
    他被辛冀一路催著過來，胸前的銀質徽章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雖然作為懸空島貿易司的議長，島上很多人並不認識他，當然，官方人員除外。
    “今天采集了多少。”
    廖平湘的聲音平靜而威嚴。
    “回大人，共二十一朵。”
    守衛隊長弓著腰，雙手奉上記錄簿：
    “都按照島主大人的要求做了詳細登記。”
    廖平湘接過記錄簿，指尖在紙頁上輕輕摩挲。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歪歪扭扭的數字，眉頭越皺越緊。
    “一直都是這個數量嗎？山上還有人沒有？”
    “大人明鑒，”
    守衛擦了擦額頭的汗：
    “前段時間每天至少能收五十朵，最近不知怎的，產量少得可憐。山上還有四人未歸，一對采藥人夫婦，還有兩個獨行客。”
    這時，廖平湘注意到站在角落裏的喬老頭和他年幼的孫女。
    老人佝僂著背，布滿老繭的手緊緊攥著一個破舊的布袋。
    小女孩躲在爺爺身後，隻露出一雙怯生生的大眼睛。
    “這是怎麽回事？”
    廖平湘指了指那個鼓鼓囊囊的布袋。
    守衛隊長連忙解釋：
    “回大人，這老頭非要帶著個報廢的魔法傀儡下山去賣，屬下按規矩扣下了，按規矩還要拘留幾日…...”
    廖平湘走近幾步，掀開布袋一角。
    裏麵露出一具殘缺不全的傀儡，關節處的魔法紋路已經模糊不清。
    這種廢舊傀儡早就該被淘汰，幾乎不會被修複，因為沒有必要。
    聽著守衛的敘述，廖平湘的目光在喬家祖孫身上停留許久。
    老人補丁摞補丁的衣衫，小女孩磨破的鞋尖，都讓他想起自己幼時跟著家人在蘭州城討生活的日子。
    雖然這隻是一具最簡陋的廢棄傀儡，能賣掉的話，可能就是一家人半個月的口糧。
    “你們仔細檢查過了？”
    廖平湘突然問道。
    \"查、查過了，確實是個廢品...…”
    守衛結結巴巴地回答。
    廖平湘輕輕歎了口氣：
    “若是真的沒有問題，就讓他帶回去吧。”
    他頓了頓，聲音柔和了些：“
    也賣不了幾個錢。”
    喬老頭聞言，渾濁的眼中頓時湧出淚水。
    他拉著孫女就要跪下，被廖平湘抬手製止。
    “多謝大人開恩！”
    廖平湘點點頭，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籠罩著那對千恩萬謝的祖孫。
    “島主有令，從今日起，為鼓勵平民采摘“神花”，每朵收購價調整為五枚銀幣幣，同時，嚴禁非采摘者進入大山，嚴禁有人偷藏“神花”，違令者，殺無赦。”
    隨著廖平湘的來到，大量的變異靈蟲已經將天外來山徹底封鎖，別說是人，鳥都飛不過來。
    當天晚上，當喬老頭疲憊地睡去後，喬靜偷偷溜進地窖，用爺爺的工具和撿來的廢料開始修複傀儡。
    她不知道的是，這個決定將改變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