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名要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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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還好,還好沒有鬧出事端來!”
“多虧了這位胡同學!”
“欸?這位胡同學看著有些眼熟,你們有沒有覺得?”
“是有點,難道是咱們教過哪個班的學生?”
“麵相如此年輕,是不是今年入學的?”
胡為民不知道的是,未名湖畔,正有幾個學校老師,緊張盯著這場聚會。
而他,也算是間接進入到學校老師的眼中。
又有學校老師問:“這事咱們要上報嗎?”
“報什麽?又沒出事。再說,他們都是國家的寶貝疙瘩,就算上報,又能怎麽樣?”
“也是。不過你還別說,那位胡同學剛才的演講真棒,還真有幾分諸葛亮舌戰群儒的意思。”
“嘿,看,那群學生散了。”
“咱們也回吧,這天越來越冷了。”
很快,未名湖畔人影消散一空,仿佛剛才並沒有發生過辯論一般。
胡為民哼著小曲,走在小路上,心情別提有多舒暢。
他剛才罵了那群天之驕子一頓,也算出了口胸中的鬱氣。
胡為民也沒指望自己說那麽一通,就能讓他們徹底改變看法。他多希望的,也隻是他們能理智一些,不要衝動。
學生們散開後,三三兩兩結伴而行,這時候他們之間談論的話題變成了胡為民所說的那番話。
“那位胡同學真是個特別的人。”
“是啊,角度清奇,卻也發人深省。”
“建公,你說胡同學這麽有才華,怎麽之前一直沒有聽說過他呢?”
“唔,也許胡為民同學一心學習,又或者他為人低調?”
“建公,我有個想法?”
“劍英,你可別胡來!”
“不會胡來的,我就是想幫他揚名而已。”
“不好吧,說不定胡同學就是想安靜學習呢?”
“建公,我是希望能拉更多誌同道合的同學進咱們的文學社。你不覺得胡同學就是合適的人選嗎?”
“這……總之,不要把事情搞砸了。”
“我有數。”
說話的兩人,男同學叫陳建公,今年三十歲。女同學叫查劍英,約莫二十來歲。兩人都是燕大中文係七七級的學生。
至於他們說的文學社,是學校內的社團組織。
這兩個人也是燕大文學社的骨幹成員,陳建公73年便從事寫作,之後一直筆耕不輟,頗有文名。
而查劍英呢,後來有個筆名叫紮西多,後世曾為《萬象》、《讀書》、《紐約客》、《紐約時報》等知名媒體撰稿。其最為人所熟知的作品,應該是《八十年代訪談錄》。
這個年代,大學內的文學社和詩社等非常出名,大學生也為能參加各類文學社團,並且發表文章而感到自豪。
有了這兩人為胡為民揚名,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他的事跡以及名頭,在學校內小範圍傳播開來。不少有些才情的學生都想見一見這位對文學頗有見地的胡同學。
可惜的是,胡同學太過神秘,他們至今緣吝一麵。
因著查劍英和陳建公等人傳播胡為民的那一番言論,《苦戀》在燕大校園內倒是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
可是在其他大學,乃至社會層麵,還是造成不小的影響。
由於影片未公映,加上刊登《苦戀》的那期《十月》雜誌大部分被回收,學生隻能通過非正式渠道獲取劇本手抄本或媒體報道的相關評論,形成“地下閱讀圈”。
這些文本往往附帶有同情者的批注,進一步加劇了不明真相的學生對其的同情和聲援。
就說燕京城的大學,就有部分學生以詩歌、小說等形式間接呼應《苦戀》的主題。在他們的作品中頻繁出現“風雪”“大雁”等意象,這些都被解讀為對影片和劇本的聲援。
這就造成很多部門為這部作品頭疼,民間尤其是學生群體大多對其持支持態度,鮮有反對的。
最終,領導們開會討論決定,想出通過樹立“正確典範”,鼓勵學生和社會人士撰寫批判《苦戀》的稿件在報社刊登,形成輿論對衝。
不過,決定下發以來,駁斥派並未有強有力的文章刊登在報紙上。
直到胡為民看到了征文廣告。
“……隻要文章言之有物,已經采用,稿酬優厚,征文郵寄地址……”
本來呢,胡為民是不準備在參乎進這場曠日持久的討論,一來,這並不是簡單的封禁或者支持能結束的,二來呢,他一個門衛參乎進來,總有些紮眼。
但……誰讓報社願意給錢呢。
現在的問題是,這錢能不能拿?
能拿。
而且好拿。
前世,胡為民沒少寫這類文章,還是挺有心得的。
以他現在的能力,一邊寫小說,一邊寫有定式的評論文章並不難。
“為了快點住進單人間,拚了!”
胡為民一咬牙,決定現在就幹。
晚飯過後,門衛室隻剩下胡為民一個人,今天又輪到他上晚班。
高師傅走後,倒是把收音機留了下來。
說留也不準確,這台收音機其實是學校財產,隻是之前一直是高師傅一個人聽,即使帶回家也沒人管。
隻是現在有了胡為民,高師傅不好意思占那個便宜了。
此時,時間跳到八點半。那台收音機,開始播放袁闊成的評書《林海雪原》。
老先生這會還沒講《三國演義》,講的都是革命評書,諸如《紅旗譜》《青春之歌》等節目。
這個年代娛樂節目少,有個評書聽已經不錯,倒沒有人挑剔播講的內容。
“啥時候能聽《三國演義》啊,再有個《嶽飛傳》《七俠五義》之類的也不錯。”
“不知道我之後寫的小說有沒有機會通過老先生之後,傳遍千家萬戶。”
“嘿嘿,要是真有那麽一天,我豈不是要發達了?”
胡為民發散思維,想了一通美事後,開始繼續埋頭寫稿子。
他覺得自己真有快槍手……啊呸,是觸手怪的潛質,不過區區半天時間,他就寫了三篇評論稿。就是不知道投稿後報社收不收,要是收了,他能拿多少錢。
在今天最後一篇稿子寫好後,他將四篇評論稿分別裝進四個信封中。
沒錯,他是準備廣撒網,萬一這家不收,還有其他家可以指望不是?
粘好信封,貼上郵票,寫好郵寄地址,玩活了。
第二天,他顧不得睡覺,在高師傅換班後,草草吃了早餐,就去郵件投遞點,郵出四封信件。
……
《燕京青年報》編輯部,編輯小陶照例去傳達室收取信件。
“趙師傅,今天的信多嗎?”
“和前幾天差不多,幾十封的樣子。”
聞言,小陶歎氣道:“唉,群眾的討論還是不夠激烈啊。”
他們報社接到的任務,也是向全社會征集對《苦戀》批駁的文章。征文廣告發出去後,效果隻能說是差強人意。
那些稿件要麽說不到點子上,要麽就是前言不搭後語,真正能用的實在少之又少。
相反,那些支持《苦戀》的文章,一篇比一篇犀利,就連他看了都覺得汗流浹背。
小陶回到編輯辦公室,將信件分發下去。
他自己則留下五封信,慢慢閱讀。
第一封,錯別字通篇,毫無營養。
第二封,這是批駁嗎?這是讚揚好吧,真他這個編輯是吃幹飯的?
第三封,咦?
小陶神情一振,他發現這封信有點東西。
不,不對,何止是有點東西,簡直是雄文,可以當作民間群眾自發聲討《苦戀》的旗幟了!
連續看了兩遍,他都沒有發現問題,他的越發激動起來,“找到了,找到了,這才是我們報社需要的文章!”
“小陶,怎麽了?”
“不會是瘋了吧?”
小陶站起身,揮動著手中的信紙,“不是,你們看這篇文章,寫得真是太好了!”
“我看看,《淩晨的光就在前方》,咦,這篇文章寫得真好!”
“胡為民?文學界何時有了這麽一號人物,我怎麽沒聽過?”
“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了,我們要讓主編盡快決定這篇文章發不發。”
這時,主編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隻見他紅光滿麵,情緒也有些激動:“你們剛才說的我都聽到了,這麽好的文章必須盡快發表,讓群眾們都看到!”
同樣的一幕,還發生在另外三家報社。
胡為民擔心的自己寫的評論文章被退稿的事情沒有發生,反而都被幾家報社的主編看中,決定在明天正式刊發。
次日清晨,冬天的太陽總是出現的比較晚,但這絲毫不影響這個時代的打工人早起。
潘小菊是燕京毛紡廠的女工,同時,她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返城知青。
幾年的知青生涯,讓她變得沉默寡言,要不是她頂替了母親紡織廠的崗位,她說不定還回不來呢。
因為人生的際遇,讓她感歎人生的不公,平日裏多有怨言,當然,她肯定不敢大聲宣揚,隻限幾個要好的姐妹知道。
偶然之間,她接觸到了《苦戀》的手抄劇本,並對劇本主人公的遭遇深感同情,並代入到自身。
相似的遭遇,以及回城後遇到的不公,不由讓她感慨人生的路,怎麽越走越窄。
就當她想寫信表達自身的困惑時,她在路過書報攤時,發現了一個標題,《淩晨的光就在前方》。
嗯?
淩晨的光?
潘小菊停下腳步,鬼使神差地過去,取出五分錢,道:“來一份《燕京青年報》。”
她倒要看看,這篇文章到底說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