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槍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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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七十年代初出生在益寧縣城的。小的時候,我經常會跟人誇,要是我出生在市裏我就是市長的兒子,要是我出生在北京,那我就是北京市長的兒子,因我們的那個小縣城位於益寧縣的中上鎮,而在二十多年前,我爸爸當了十多年的中上鎮的鎮長。
因我是鎮長的兒子,再加上我從小就有一個結實的身體,從小到大從沒被人欺負過,這使我養成了桀驁不馴的耿直性格,另,可能應了古人說的“少不讀三國,老不看水滸”的那句話,從小抱著三國小人書上長大的我,特別喜歡行俠仗義、打包不平。
我職高畢業後,去當了三年兵,在爸爸高升到縣政協當副主席那年,我退伍回到了縣裏,分到了縣交通局,當了一名縣交通局稽查隊的隊員。按當時的體製我是算國家幹部的,雖沒明確是公務員,但也沒明確不是公務員,那時是不需要明確的,隻要有正式工作,就是國家幹部。幾年後,在市裏到縣城的高速公路開通時,我服從縣交通局的安排,到高速公路設於縣城郊區的益寧收費站當站長,又過了幾年,高速公路企業化,我變成了市屬企業的職工,這一次是明確了不是公務員,但因還是轉型期,政企不分,雖明確了不是公務員,但待遇沒什麽差別。後來,市裏劃了個時間段,明確像我這樣的人為事業編人員。
在那些年,都說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我本來算是有個好爸爸的,在外人看來,我的工作每一步都應該是有我爸爸蔭庇的,可事實確是,從我退伍那天起,工作上的事,都是靠我自己,靠組織,爸爸不但不為我的工作說一句話,反而還毫不留情的斥責主動給他獻媚要幫我的人,可以說正直到迂腐的程度。
爸爸不光自己廉潔正直,還要求身邊的人也像他一樣,對縣裏的一些侵害老百姓利益的政策,總是無所顧忌的仗義執言,這使他得罪了不少人。
在明確我不是公務員那年,爸爸也退休了,但就算是那時,隻要他肯屈身,憑著他的老臉,把我變成公務員也不是什麽難事,但他還是堅持原則。爸爸雖說鐵麵無私,但還是很殷切的希望我能通過努力轉成公務員,他的經曆使他認為隻有公務員,才能為國家,為社會做點事。現在,為我不是公務員這事,爸爸每次見到我就歎氣,總是對我嘮叨,叫我要腳踏實地的努力工作,爭取早日成為公務員,我本沒什麽,但見多了身邊人的蛻變,特別是在爸爸的一聲聲歎息和嘮叨聲中,也就變得向往了,且這種向往著了魔一樣愈來愈強烈。
在“要成為公務員”的動力下,我努力工作著,連續幾年被市交通局評為全市收費站“啃硬骨頭能手”,在市交通係統變得小有名氣。
在我們這個名為越州的地級市,除了煤出名外,民風的彪悍也是相當的出名,特別是跑運輸的貨車駕駛員,在利益的驅使下就更是變得蠻橫凶悍。
我剛到益寧收費站工作的那幾年,在我們市內的所有收費站,都存在著衝卡逃費的頑疾,那時遇到這種事,如收費員強行攔車收費,就會引發收費員和駕駛員的肢體衝突,造成有人員傷亡的群體性事件。在市裏幾次大的衝突發生以後,一些地方領導,還有我們的市局領導,為了社會的和諧,更因怕事,怕影響到自己的前程,大都采取無原則地賠償駕駛員的無理訴求,息事寧人的處理方式來處理這些衝突,這在一定程度上進一步助長了衝卡逃費的囂張氣焰,加大了我們收費站的工作難度。
我卻不讚同“息事寧人”的做法,我隻認一個“理”字,對那些無理衝卡逃費的駕駛員,軟的我陪著磨時間,硬的隻要他們敢先動手打人,我就帶領站上的內保針鋒相對,有時就算對方人多勢眾,打不過,我也不妥協,也要硬撐到底,我是絕不會讓他們的衝卡逃費得呈的,更不會滿足因他們的過錯而造成的損失提出的無理訴求。什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對我來說就是屁話,我認為對那些心眼都鑽到了錢裏的人,如用文明對野蠻,隻會亂上添亂,再說講理的駕駛員畢竟還是占大多數的,他們隻是一個學一個,一個跟著一個,如見衝卡逃費不管,睜隻眼閉隻眼,那本不想衝卡的會認為不衝白不衝,不衝就吃虧,這樣就都會學著衝,好人都會變成壞人。所以在我管的收費站,就沒有一個衝卡而占到便宜的貨車駕駛員,自然也就杜絕了衝卡逃費的發生。
雖然在處理這些事中,我多次被駕駛員砍傷、打傷,全身多處留下了傷疤,但我不退縮,我要的是一股正氣,要的是在我所管理的收費站有一個正常的通行秩序,要的是那些每天在站上辛辛苦苦的收費員少受氣受罪,要的是國家的財產不流失。然而我這樣做的後果卻是,給一些上級領導產生了“愛惹事,不會聽招呼”的壞印象。
在風風雨雨的工作中,因我的強硬和正直,我與一些有威望的貨車駕駛員及很多貨運企業的老板反而建立起了良好的私人關係,有事時,一個電話就能化解矛盾,解決問題。在益寧站的工作走上正軌後,一些駕駛員和我們站上的同事給我起了一個綽號——包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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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提起包瘋子,越州交通係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我卻成了市內各個收費站的輪流站長、救火隊長,那個站衝卡嚴重了,那個站衝卡出現反彈了,就把我調過去當站長。
明越高速公路是我省出省的交通大動脈,車流量極大。早前的明越路,省會明通至明通市下轄的楊明縣小岩鎮這段是雙向四車道的高速路,小岩鎮至越州城這段是雙向兩車道的高等級公路。兩年前,越州市政府出資,把從小岩鎮到越州城的這段高等級路改造成了雙向八車道的高速路,並把這段路取名叫越岩高速路。這次改造,因為是越州市政府出資,所以這段高速路雖有二十多公裏位於明通市的楊明縣境內,但越州市還是從省裏爭取到了由越州市交通局管理經營這段路,同意越州市交通局在小岩鎮新設一個收費站。
越岩路的建設接近尾聲時,越州市交通局發文成立了越岩管理處和下屬各收費站,並從全市交通係統提拔、抽調了一些人到管理處和各收費站當領導。我是滿懷希望和期待地等著調令下來,因為在籌建越岩管理處時,我曾聽到小道消息,局裏有意調我到越岩管理處當副處長,可調令下來的結果卻隻是平調我到最難管的小岩站當站長,這讓我極度的失望,更覺得又被當槍使了,還有就是心裏有氣,這氣還不能說,隻能悶在心裏。
在我們市,交通局所管轄的其他收費公路,每一條路都設有一個管理處,負責對公路的路產路權、養護、收費等各方麵的管理,而越岩高速公路卻不同,因曆史和利益的原因,負責管理這段路的越岩管理處隻負責各收費站的收費和公路養護工作,管不著負責明越路全線路權管理的明越路政大隊,明越路政大隊是交通廳路政總隊直管,這就造成越岩管理處和明越路政大隊兩個部門各自為政,互為扯皮,利益麵前兩家爭,問題麵前兩家推,在越岩路還沒正式通車時,兩家就因職權問題鬧得水火不容,而作為越岩管理處下麵的小岩收費站很多工作是要依賴明越路政大隊的,沒有明越路政大隊的支持配合,小岩收費站的工作是很難開展的,小岩收費站又不在我們越州市行政區域內,管理起來就更是難上加難。
在我們越州市的交通係統,交通局機關的大多數人都是公務員,各條公路的管理處處長、副處長也都是公務員,管理處副處長以下的人員,結構成分就複雜了,有公路企業化轉製留下的事業單位編製的,如我,有後期招錄的事業單位編製、合同工、臨時工的人員,這些人雖在同一個單位,幹同樣的活,但待遇卻有著天壤之別。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改變同工不同酬的身份地位,人人都在拚爹娘、拚親戚朋友,想把自己從臨時工變成合同工,或把合同工變成事業單位編製的人,或更進一步從事業單位編製變成公務員編製。這每一步都是可以夢想成真的,且是有很多先例的。前幾年,我所認識的同事就有十多個,從收費站站長的任上被提拔為管理處的副處長或局裏的某個處的副處長位上,這雖隻是科級幹部,但,這一提拔不但是職務上的升遷,更重要的是從事業編製蛻變成了公務員編製。
我一直努力工作著,渴望被提拔,能成為公務員,但也許是因我的“愛惹事,不會聽招呼。”的壞名聲抵消了我在工作上所取得的成績,使我始終不能如願,逾越不了那個副處的坎。本來,按我的工作成績和能力,是早該被提拔了,但上麵都以暫無名額、已不再允許這麽做、等等等理由來應付我這個“瘋子”。
雖然心裏有萬般的無奈和失望,我還是無條件的到越岩管理處報到,我想不管怎麽說組織還是認可我的,能把我調到小岩站當站長也是對我能力的肯定。
莫誠忠是從市裏另一個條路的管理處的副處長高升到越岩管理處當處長的,對於他這個人,過去我們雖沒在一條路共過事,但在一個係統,他的為人和工作能力我多少還是有耳聞的。他同我一樣,長得黑而粗壯,給人的印象是憨厚耿直,他幹工作也從來都是風風火火的,也是一個連睡覺都想著要進步的人。我到管理處報到後,他便推心置腹地對我說,是他把我要到小岩站當站長的,說是為我好,說越岩管理處還有一個副處長的空位給我留著,我到小岩站,把工作做好、做出成績了,會幫我爭取,也一定能爭取得到。自此後我便視莫誠忠為兄弟、大哥,工作上全力支持配合他,對往後的工作是增添了無限的激情和希望。
我剛到小岩站時,站上的各種設施,包括生活區、辦公區都還在施工建設中。讓我提前到站,是為了讓我更早的熟悉小岩的環境。在“副處長,公務員”這一誘惑或者說因巨大的渴求使我產生的無窮動力下,我把全部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接連幾個月都沒有回過家。
在收費站的籌建中,我幾乎什麽都管,唯一無權管的是站上人員的招錄,說大點就是沒有人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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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岩路的改擴建,對我們市裏來說是一件大事,全市是家喻戶曉,早在開通前,市裏的很多家長就在打聽,在想辦法,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收費站,能有一個穩定的工作。這其中有一個很大的原因是,雖說是當個小小收費員,但有一定的比例是屬事業編製,另,說不定將來拚一拚,孩子的前途還會不可限量。這一招錄的權力,市裏是下放到局裏了,但局裏就死死的捏著這個權力,就是連我們站上做飯的、打掃衛生的人,我這個站長都說不上話。
按市裏的要求,局裏明麵上雖向社會發了招錄公告,也進行了公開招錄,但事實上,在公告發出前,局裏已接到了很多的批條和電話,私底下經權衡利弊後內定完了事業編製的人員,那些真正擇優招錄而來的隻能當合同工和臨時工。
局裏在完成人員的招錄後,把所有被招錄的人集中起來,有針對性地培訓了二十多天後。
小岩站正式開通收費的前一個星期,屬於我們站的人員,陸續前來站上報到,我要做的是,拿著處裏給我的花名冊,給他們點點名,並宣布處裏給他們定的崗位,我可以做的事是給定崗在收費崗亭裏的人分班,並決定副班長和小組長的人選。班長是動不得的,那是處裏給指定好了的,是處裏下一步提拔到各站當副站長的後備人選。
越岩高速路是我省所引進和啟用計重收費的第一條高速公路,所以小岩站與我先前所工作過的站最大的不同是計重收費。這計重收費,說簡單點就是大貨車拉多少貨,收多少費,且是在超過核載的那部分貨物帶有處罰性的加重收費,小車和客運車輛影響不大,那還是按車型收費,隻是過路費在原來的基礎上提高了些。
因計重收費是新事物,且駕駛員也需要一個適應過程,小岩站正式收費那天,站上是如臨大敵,除各相關部門的領導到站上坐鎮外,市裏還調派了一個荷槍實彈的武警中隊進駐到站上。
剛開通的那個月,一切還算順利。小車、客運車的駕駛員對收費的提高雖有怨言,但沒一個與我們的收費員發生爭執;大貨車駕駛員,因計重收費使他們的過路費翻了幾倍,甚至十幾倍,由原先的幾十元到一百多元,變成了幾百元,甚至上千元,心裏雖有怨言和不滿,但在威嚴的武警麵前,他們也隻得乖乖地交錢走人,沒發生什麽糾紛,衝卡逃費的事,更是從沒發生過。看著收費站秩序井然,我舒了口氣,認為計重收費這一新事物,在駕駛員適應後會走上正軌的,接下來的工作會好開展的。
可我那口氣,舒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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