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愚昧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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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約是“居民老媽媽”住到王芳芳家兩個禮拜左右後的一天早晨,正要帶著兩個弟弟去上學的蔣珊珊,聽到有村民在大聲斥責“居民老媽媽”,急忙跑到新房去看。原來一路過蔣珊珊家門前的村民,見到正在蹲在門前場院上漱口的“居民老媽媽”從口中吐出的牙膏白沫,從沒聽人說過和見過“漱口”的村民,一時很有責任心的對“居民老媽媽”大喊起來:“你有什麽不滿的,清早八早的起來吐白沫子,你是不是對社會主義不滿,吐社會主義的白沫子。快來人呀!‘九種人’在吐我們的白沫子……”
蔣珊珊跑到村民和“居民老媽媽”麵前一看,當看到不作任何解釋,愣著不動的“居民老媽媽”拿在手中的牙刷和口缸後,知道“居民老媽媽”是在洗牙,也就是漱口。因她有一天早上去上學時,見到過住在教室裏的老師這樣洗牙,因她好奇,當時還問老師是在做什麽,老師告訴她是在洗牙清潔口腔。明白怎麽回事後,蔣珊珊便很有禮貌的小聲對那個比蔣發權大幾歲,與蔣發權同輩的村民說道:“大伯,她不是在吐白沫子,她是在洗牙。”
“去去,你小娃娃懂什麽?你不見她嘴上還有白沫子嗎?你看地上也有,她這是缺少批鬥,皮癢了。”對自己的新發現,村民正得意著,等著大隊的表揚,哪聽得進蔣珊珊的話。
此時也來到現場的王芳芳,聽了蔣珊珊和村民的話後,也不知蔣珊珊說的對不對,看著越聚越多的村民,王芳芳真為“居民老媽媽”捏著把汗,她知道以以往的經驗,接下來“居民老媽媽”一定會被生產隊批鬥,要受皮肉之苦了。
“你們蹲下看,地上還有白沫子,這老不死的,是對我們不滿,是在吐社會主義的白沫子。”村民說著話,似是發現新大陸一樣的興奮,蹲下身,用手指著泡沫已化去掉,隻有星點白色牙膏“現場”。
“走,把她帶到打穀場上去,把高冒子給她戴上……”
“先拿繩子把她綁起來……”
“這不是小事,先把隊長叫來看,看要不要安排人去公社報告……”
聽著村民們義憤填膺的話,又見一村民怒氣衝衝的上前,把“居民老媽媽”手中的牙刷和口缸搶過,甩在地上,一村民向前揪著“居民老媽媽”的頭發,把“居民老媽媽”按了跪在地上,心裏不安的王芳芳,輕輕把蔣珊珊拉到一邊,小聲問道:“珊珊,你怎麽知道她這是在洗牙。”
“媽媽,她就是在洗牙,我見過我們老師也這樣洗過,我還問過我們老師,這就是洗牙。”
“那你快去,去給你們老師說說,看他能不能來給他們說說,不然她又要被鬥、被打了。”王芳芳知道,剛來村裏幾個月的老師因有文化,包括劉昌勝在內的村民,對老師都是很客氣和尊重,要是老師來為“居民老媽媽”說說情,證明“居民老媽媽”隻是洗牙,並不是吐社會主義的白沫子,那村民是會聽老師的話的。
“好,我去叫我們老師來,他會來的。”聽了王芳芳的話,蔣珊珊即向學校跑去。
……
蔣珊珊的老師叫高開兵,小時候上過幾天私塾,在那個年代的農村,能識幾個字的人就算是文化人。在楊梅樹村開辦小學時,他被人向公社推薦了到楊梅樹村當代課老師,他雖隻識幾個字,特別是對於數學幾乎是一點不懂,他是邊學邊教,人還算正直開明。當天早上,已過了上課時間,見從沒遲到過的蔣珊珊姐弟三還沒到校,便離開學樣校,向蔣珊珊家走來,想到蔣珊珊家來看一看。對他來說,他最擔心的是,怕蔣珊珊姐弟三人像其他家的孩子輟學,像蔣珊珊這種聰明好學的學生,如果也不來上學,他就更沒心思再教下去,現在學校裏隻剩下四五個孩子了。路上,高開兵遇到了蔣珊珊,當聽完蔣珊珊的話後,笑了笑,帶著蔣珊珊跑到“現場”。
高開兵和蔣珊珊跑到“現場”,“居民老媽媽”已被激動的村民反綁著手跪在地上,頭上也被戴了高帽,正要被押到打穀場上批鬥。高開兵擠進人群,見被甩到地上的“居民老媽媽”的牙刷和口缸,明白真如蔣珊珊向他所說的緣由後,笑著走到,已被村民叫到“現場”的劉昌勝身邊。
“高老師,你也來了,你看看,這老不死的妖婆,我們生產隊本著,本著,這個,這個,人道主義對她,她來了這麽長時間,都沒怎麽對她進行批鬥,可她倒好,死不悔改,竟對社會主義不滿,吐我們偉大社會主義的白沫子,這成何體統,這不是有意,要我們批鬥她嘛!今早大隊就不組織生產了,對她進行‘專政教育’,你來了也好,我們一起教育她。”
聽了劉昌勝的話,高開兵是又氣又好笑,把劉昌勝拉出人群,對劉昌勝說道:“隊長,你們誤會了,她是在洗牙,也就是書上說的漱口,她吐出的白沫子,那不是她有意吐社會主義的沫子,那是牙膏沫,我有時也會這樣洗牙的,隻是我沒有牙膏,用洗衣粉代替。如果這也要批鬥她,那我以後也不敢再洗牙了。依我看,你們還是把她放了,不能以這樣的理由來批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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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師,這個事可大意不得,我聽村民說,剛見到她時,她狂得很,對著天噴白沫子,這哪是洗牙,怎麽洗個牙會洗出白沫子。”
“哎呀!你是沒見過,以後我們生活好了,大家都會用牙膏洗牙漱口的,現在,城裏人大多數都會這樣洗牙的。她是城裏來的,這真不是對社會主義不滿。走,你不信,那我們到她屋裏去看看,她一定是有牙膏在屋裏的。”高開兵說著話,拉著劉昌勝擠過越聚越多的人群,進到“居民老媽媽”住的房間。
“就是這個,你看這上麵的字,這不寫著‘牙膏’嗎?”一進到房間,高開兵便看到了放在床邊一個土墼上的一截牙膏,便拿在手上,對劉昌勝說道。
並不識字的劉昌勝,聽了高開兵的話,接過牙膏,認真的看了看,又放到鼻前聞了聞,半信半疑的說道:“高老師,你是文化人,見過世麵的人,你說這洗個牙還要用這種東西,這不浪費嗎!就算她不是有意吐白沫子,這也是資產階級的生活方式,也說不過去,也該鬥她。”
“這不能說是資產階級的生活方式,我們無產階級也是需要口腔衛生的,我們偉大的zx每天也會用牙膏洗牙漱口的。現在我們還不富裕,將來我們富裕了,人人都會用這個洗牙漱口的。我想,算了,如果沒發現她其他的問題,就不要以這個理由批鬥她了。”
“我們廣大無產階級都還用不起這種,什麽‘牙膏’,她這種‘九種人’怎麽反用上了呢?這樣吧!聽你的,不鬥就不鬥她了,生產要緊,但這個,生產隊給他收了,以後不準她用,讓她跟我們無產階級群眾一樣,洗時牙時,捧點洗臉水漱漱口就行。”劉昌勝說完,拿著牙膏走出房間。
“大夥散了,早上還是正常搞生產。她這隻是過資產階級生活,洗牙時用這個東西,我把它給收了。把她放了,讓她好好反省。”劉昌勝走進村民中間,高舉著手中的牙膏大聲說道。
聽了劉昌勝的話,村民們把目光集中到了他手中的牙膏上,接著爭相搶過摸摸望望,再沒有人注意,還跪在地上的“居民老媽媽”,隨後便都悻悻散去。
高開兵上前取下戴在“居民老媽媽”頭上的高帽,接著扶起“居民老媽媽”。
此時已聽到劉昌勝的話,又見高開兵把“居民老媽媽”扶起的蔣珊珊和王芳芳急忙走過去,一起給“居民老媽媽”解開了手上的繩索,在村民們鄙視的目光和嘲笑聲中,把“居民老媽媽”送回到屋裏。
一進到屋裏,蔣珊珊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望向,“居民老媽媽”床頭前的土墼上擺放過筆筒的地方,這一次,讓她驚奇的是,寫過字的宣紙堆得更厚了,她知道“居民老媽媽”在這樣的環境下,便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而是每天都堅持練習寫字,心想,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謝謝!謝謝你們母女,孩子,奶奶謝謝你了。”“居民老媽媽”一進到屋子,便不停地說著謝謝,她知道如果不是王芳芳和蔣珊珊母女,她虛弱的身體還能不能熬過一場“批鬥”。雖然“居民老媽媽”說謝謝的聲音很小,特別“奶奶”兩個字,但王芳芳和蔣珊珊還是都聽到了,此時“居民老媽媽”的話是發自內心的,且是自然流露的,隻是她怕因自己“九種人”的身份玷汙了王芳芳母女,怕王芳芳母女不接受她的“奶奶”,聲音才小得有意不讓王芳芳母女聽到,但卻又由不得自己,說了出來,而王芳芳母女因“居民老媽媽”“九種人”的身份而使她們對“居民老媽媽”心生忐忑和隔閡,卻又因善良的本性驅使她們這樣做,聽到“奶奶”兩個字,心中也有說不出的滋味,在接受與不接受之間徘徊,矛盾的心,使她們母女倆都不作聲,默默把“居民老媽媽”送到床邊,便慢慢轉身離去。
目送王芳芳母女離去的“居民老媽媽”,看著衣不遮體,褲子短得高高吊起,卻聰明伶俐又善良的蔣珊珊的背影,心有餘悸的她,再一次被王芳芳母女的善心所感動,一時忘記了身處的環境,忘了剛才的,要被批鬥虐待前的恐懼,決定要將平生所學傳授給蔣珊珊,讓蔣珊珊將來能走出大山,而她也已從兩次到過她住處的蔣珊珊,看她放在床頭土墼上,筆筒裏的毛筆的眼神,知道蔣珊珊是個是個好苗子,而自己前途和生命的不確定性,使她覺得不能再等了,要主動接觸王芳芳和蔣珊珊,盡快完成自己的心願。
“居民老媽媽”想到做到,待王芳芳和蔣珊珊一離開新房,便開始在場院上生火熬稀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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