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煙蘿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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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書說到。
宋粲和龜厭為了口吃食廝鬧間,猛然見一囚首垢麵的襤衣的老頭正在對那之山郎中做些個形如苟且之事。
那老頭究竟邋遢成一個什麽樣子?且有詩道:
蓬頭垢麵須發長,
麵骨猙獰閃油光。
綸巾亂纏邋遢斜,
油漬滿浸汙衣裳。
那身衣服不是破,且不知經得幾多年月不曾漿洗,那是一個髒的一個邋裏邋遢。且是胡須之上還粘了且不知何時吃的飯食,手上黑泥疊疊,竟是一個十指如同黑炭一般。
宋粲、龜厭兩人看罷且是一個駭然!髒就髒吧,倒是一個人能邋遢到這種地步也是個匪夷所思。衣服破吧,倒是可以原諒,窮唄,買不起新衣服,但是這又髒又破就有點說不過去了。那就是懶啊!
而且,這邋遢老頭且在扒那郎中的衣服?怎的?這是要搶啊!且是一個當麵為之,你當我們倆是透明的?
本身扒人衣裳就已經是個無禮之極。你扒了就扒吧,還將那老郎中扒了一個精光!還在上下其手,一通亂寫亂畫?
喝!我這小暴脾氣!你這小老頭,看我們脾氣好,真當我弄不死你是吧?
於是乎,兩人激憤之餘,便奮袖出臂。且要上前問個清楚,定為那郎中討的一個明白。
卻不想被那老頭扔出的一封信攔住了去路。獨剩了龜厭拖了那條斷腿叫嚷著奮力上前。
剛要與其理論,卻是一個不料,且被那老頭出手撩了一跌。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便被那老頭坐了肩胛壓了腰身,饒是一個動彈不得。
那龜厭是誰?那可是茅山首座之下當紅的弟子,華陽先生生前寵溺的兒徒。
雖說不上個嬌生慣養,且也是茅山之上能捅了天的混世魔王。自幼便是“我能打你的臉,你不能打我的臉”的潑皮無賴。那叫一個不占便宜都算吃虧的主!便是他那眾多的師兄也的讓他個幾分。
如今且是個狼犺,被一個邋遢的小老頭一個小翻手就給撂倒在地,還被他掰了胳膊騎了脖頸去?倒是想翻身再戰,且是一個難為。
一個能降妖伏魔的道士,居然被一個形如乞丐的老頭壓的一個動彈不得。這臉丟的,他倒是想找個地縫鑽了去。
咦?被人壓了脖頸兒就站不起來了麽?
那是肯定的。一旦被人掰了胳膊,屁股坐在肩胛,然後再用雙腳壓了腰身,且是想翻身?倒是能讓你無處施力。
此為擒拿之法,唯一的解脫方式就是乖乖的趴著等。等什麽?等背上那人發善心。
想這龜厭哪曾受得這般的欺辱?剛要發作,便被那人拿捏了痛處,全身上下就剩下嘴上的功夫了。
那囚首垢麵的老頭卻不理會龜厭叫罵,在他的傷腿之上一番的掐捏,隻聽得那還未痊愈的斷骨一身的哢哢亂響,那疼痛和酸爽饒是讓那龜厭哼嗨了欲罷不能。
於是乎,這偌大的草堂便隻剩下龜厭哀嚎之聲了。
誒?他怎的不罵了?廢話,擱你?你也罵不出來。疼的說不出來話了,可不就剩下喊了。
那老頭也不與他糾纏,且是一番別骨分筋之後便起身走開,徒留下那龜厭趴在地上哼嗨。
那龜厭豈能善罷甘休,片刻,待身上那疼緩和一些,便咬了牙忍了痛一個翻身跳將起來,且是不顧那老頭身上滿是油汙的衣服,一把抓住那老頭的衣領,剛想叫罵。
卻見那老頭歪頭看著龜厭的手,那眼神且是如同見到了一個罕世的珍寶一般。一聲“喻虛呀”之後,便“嘭”的一把刁住了那龜厭的腕子,擼開袍袖,口中發出嘖嘖之聲。
這下且是將那龜厭唬得一愣。心道:幹嘛?你這是要吃啊!
且在想,卻見那老頭手中一晃,便見一把刀子轉動了幻出。那手法且是看的那龜厭瞠目,口中驚呼:
“好颯!”
見那刀,寸許長短,形如柳葉。寒黯黯,不知鑄來幾千秋。刀刃飛白,紫氣直逼鬥牛。饒是一個精光黯黯青蛇走,龜鱗片片且欺霜。且是又引得龜厭讚道:
“好刀!”然,話音未落,卻見那刀迎了那陽光,且作一閃便是劃過。
龜厭看在眼裏,且是一個晃眼,恍惚間便覺手腕處一疼,低頭看,見腕上傷口慘白崩裂,刹那便見血光噴出。
那老頭動作之快,如那龜厭如此身手竟也隻能眼睜睜看著手起刀落,皮破血出。見那血光崩顯竟一時反應不過來,隻是驚叫一聲“耶?”望那老頭驚問:
“我是被刀剌了麽?”
那邋遢老頭也不理會龜厭,用手指沾了血,放在嘴裏嚐了一口,饒是一個眨眼歪頭了思忖,便丟掉龜厭的胳膊,繼續去看那俯臥在床榻上的程之山。
龜厭見無人理他,扭頭看向那低頭看信宋粲,舉了流血的腕子抱屈道:
“哥,他拿刀剌我……”
那宋粲抬頭,便見那血流匆匆,便驚訝了道:
“你怎的搞的?又傷了手!”聽那宋粲如此說來,龜厭強辯瞠目強辯道:
“怎的是我……”話說了一半,見血流太快,便趕緊用嘴噙了傷口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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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粲看那龜厭無事,便繼續拿了信對了光看來。
那信上寫了些個什麽?饒是讓那宋粲看的這些個半天?
此信乃是自己寫給京中父親,倒是無有血與他父親的書信,隻有那郎中四人之病情脈案。倒是一個心下奇怪,與父親之家書,和這脈案且是八百裏的遞馬送去京城。卻又怎的能在這瘋癲的老頭手上?怎的不見家書,隻剩這脈案?且低頭想來,饒是個百思不得其解。
然,見自家寫的脈案之上饒是一個圈圈點點的批注如麻,且又有諸如“放狗屁”、“放屁狗”乃至“狗放屁”之言,饒是一個密密匝匝混雜期間。這三個字且是顛來倒去的用來,且是看的那宋粲心火難平。
這就是罵人啊!放狗屁所謂,這第一個好理解,且放了狗屁,然還算是個人。這二個,便是個難聽,便是罵了他是偶爾放了屁的狗。三個就更難聽了,也就是罵自己是狗,還是一個經常放屁的狗!
於是乎,便是拿了那脈案上前與這囚首垢麵的邋遢老頭理論。
即便是理論,那宋粲亦是尊了長幼,先望那老頭躬身抱拳,道了句:
“先生請了!”這才拿了那脈案,舉在手裏問道:
“其上可是先生言?”
那老頭就跟沒聽見一般,便是把那宋粲晾在了一邊,低頭忙了自己手頭的事來。如此這般,且是讓那宋粲啞火,倒也是個麵紅耳赤。
龜厭在一旁見宋粲如此,便是個左右看來,心下奇怪,倒是這信上說些個什麽能讓那宋粲急赤白臉的。於是乎便鬆開吮血的嘴,幸災樂禍的問他:
“咦?倒是寫了些個什麽來?”
宋粲不答他,隨手將手中書信遞與他看。龜厭拿信看了,頓時抖了那信紙大笑道:
“這三字顛來倒去的其實罵了一個淋漓盡致!”說罷,便是捏了脈案將那三字顛來倒去的念來。那宋粲本就氣惱,又見龜厭如此的揶揄,便望他狠狠的道:
“血流幹否?你怎麽不去死?”
那過眼聽罷,且從那歡快中醒過神來,心道:我去,險些忘了,我還這還流著血呢!於是乎,便趕緊舔了那胳膊上的血,將嘴湊了上口吱吱咋咋的吸吮。
宋粲見那那邋遢老頭不言,便上前仔細觀看。這不看便罷,一看且又是一個瞠目結舌。
見那赤身露體的之山郎中身上深淺不一,紮滿了那飛毫一般的銀針。
又見那針,其質似銀,細如狼毫,近看且隻覺毫光晃眼,遠觀卻如同無物而幾不可辨也。
見那老頭凝神其上,指彈針尾而觀其肉動。並一手夾筆數支,飛速於紙上描描畫畫。
筆下紛紛於紙上,卻勾畫出一副人體圖樣。
見那圖樣:經絡,穴位密布。心肺脾胃腎皆有,周身大小骨骼俱全。經絡走向有朱砂點過。脈絡行跡,藍筆勾織。
宋粲觀之駭然,驚奇不已。為何?
此乃《煙蘿圖》也!
說白了,就是一幅人體解剖圖。那位問了,北宋就有人體解剖圖了?
北宋?你說的有點晚,就《煙蘿圖》圖來說,乃五代十國由道士煙蘿子所繪。不過也不是很詳盡。
卻因這儒家思維且是孝字當先。是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斷不敢毀傷,怕是父母見了傷心,此乃孝之始也。
由這思想左右了去,便是戰陣中兵將猛漢,即便刀斧相加,箭戈穿身也不肯喊疼,便是在將死之時,也會哀聲祈求旁人找回殘肢葬得一個全屍。也好奔赴陰曹地府之時,泉下與父母相見不致二老傷心。此乃孝道也。
由此緣由,即便是平頭百姓,氓隸之人也不肯死後被人刨棺開驗。
而各朝對毀屍、辱屍皆為不赦之大罪。但凡抓獲刨棺偷屍者,則按當律:見棺者發,見屍者殺。
然,正平先生觀那《煙蘿圖》卻嫌其所繪髒腑每多謬誤或語焉不詳。
崇寧年,請上命著太醫生楊介重繪之。於是乎,便“有刑賊於市,便遣醫並畫工往視,抉膜摘膏,曲折圖之,得盡纖悉”。
不過這圖到了政和三年才算整理描繪完成。現在在國內看是看不到真跡了,真跡在日本。想看了的辦護照,買飛機票,去他媽的夾盤妮子家,花錢去看。
書歸正傳吧,有些事情說來就有氣。看“大不了顛”的博物館參觀,竟然發現我們明朝就有蒸汽機了!瓦特隻不過是改良的,這就成他們的專利了?
回到書中。
宋粲細觀,見那圖卻又與那《煙蘿圖》不同。倒是那髒的不成樣的邋遢老頭觀針,聽響,憑感覺繪之。
這玩意能聽聲辨位?你真當自己是b超啊!
能,不過那會也沒什麽b超。不過聽的還挺準。
《黃帝內經靈樞》卷四五《外揣篇》有載:
“五音不彰,五聲不明,五髒波蕩,若是則內外相襲,若鼓之則應本桴,響之應聲,影之似形。”
好吧,還是回書裏吧,在這樣寫就成科普性文章了。好好的一本小說寫的跟教材一樣,本身就沒人看,這下更沒人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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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回書中。
讓宋粲驚訝的是,這邋裏邋遢老先生竟能徒手現摹出人體骨骼,內髒!心下道:卻不知這老貨剖解過幾多屍身才能有此造詣。讓讓他驚訝的還不止這些。
自家亦是一個祖上世家的行醫。這經絡、穴位且得在活人身上作驗,隻因那屍身且是死物斷無血氣行之,如此便經脈不通。
醫者若要熟識經絡血氣隻可驗於自身,或於至親身兒女上演練。
別人尚且不說,就如那神宗,雖身為帝王,得之入痘之法以治天花,也隻能在自身和其子女身上檢驗之。
這宋粲自幼便被父親經年當作會喘氣的大體老師,倒是也深知其中緣由。
然這形如乞丐的老頭竟能熟識經絡氣血。更甚之,將那之山郎中的病症皆繪於圖上!
見那圖上,肺火為青,腎火為黑,肝火為黃,心火為紫。
幾支妙筆生花,將那盛陽陰虛、外邪侵體皆現於紙上。
又見經絡塞閉之處以朱砂點至。氣血通痹者,則已紅,藍二線標之。饒是一個瞠目結舌!
宋粲雖不為醫,但亦是家學淵源,若上的科場也能自家家學與那翰林醫官院掙得一席之地。但觀此圖著實讓那宋粲瞠目,冷汗濡衫。
怎的會讓那宋粲如此的驚訝?驚訝?擱現在?這邋遢老頭就是一個活ct啊!ct海的用電腦拍照片,人不介!用手現畫!
宋粲見這老家夥如此作為隻通過行針之術兒探得,而並未施他法。隻看的幹瞪眼,但凡眼眶子再大一點,那眼珠都能飛出來。
自視其父正平乃當朝醫家之翹楚,今日且觀這老貨所繪之圖,斷乎仙人仙法也不過如此!隻能做一個歎而觀之,遂抱拳於眉上,跪拜爾。
正在想著,卻聽得龜厭在身後道:
“此乃五弊三缺者也。”
宋粲聞聲轉頭,見龜厭探過身來,擠擠挨挨的同宋粲一起觀看此圖。
聽龜厭言語倒是個耳生,便問那龜厭道:
“何為五弊三缺?”
那龜厭且故作高深之狀,挺胸凸肚,撚須,鄙視那宋粲道:
“小兒無知!你且看他,手段修為如此之高,卻不得言語。此乃五官缺一,乃口不能言……”
話剛說完,便見那邋遢老頭停下手中繪畫,看了一眼昏昏睡去的郎中,沉吟一聲道:
“倒還是有救。”
說罷,轉身推開兩人便去另外三人處觀看。
此舉且是宋粲、龜厭啞然,兩人相視愣了一下。
那龜厭且是被那老頭的一句話打了臉,且是一個心下不甘,口中罵了一句便跟上去觀瞧。
宋粲看那龜厭伸手矯健,卻沒再用那拐杖借力,便心下大奇,慌忙拉了他道:
“你這廝停下。”
龜厭聞聲停下,天真的望那宋粲眨眼。
宋粲且是一個不客氣,上前便拿了龜厭的那條傷腿看了一番,問道:
“你這爛腿好了麽?”
龜厭聽罷一怔,便也是滿臉疑惑的按了自家的那條爛腿且是個恍惚。然,經宋粲提醒便是猛的癱軟,慌忙扶著桌子道:
“耶?本是好了的,經你一說饒是疼的很,且扶我一下。”
說罷便順勢倒在宋粲懷裏,兩手環抱宋粲的脖頸,順帶著將兩腿搭在宋粲的胳膊之上,嘴上催促著說道:
“且與我追上那老匹夫……”
話沒說完,便被宋粲扔在地上。冷冷的看那見那宋粲撣身而去,任其呼疼也是不理。口中喃喃道:
“江湖也!”
宋粲見那老頭看罷其他三人,便停身於那打坐的濟嚴法師身前,撚須道:
“嗯?這個有點意思。”
說罷便興奮地去剝那濟嚴法師的僧衣。宋粲看罷也不多言,趕身上前,出手幫那老頭穩了濟嚴法師,令其不致散身。
遂與那邋遢老貨一並,手忙腳亂的將那法師身上僧衣剝去。
此時那濟嚴禪師已是氣若遊絲,一掛形銷骨立、皮肉血氣失盡。形容枯槁,狀有歸色。
一時間,竟讓那宋粲無法記起那原先的那個身未到其腹先至,一笑起來便渾身肥肉亂顫的胖大和尚。
宋粲看罷,便叫了那老者一聲:
“先生?”
那老頭未出言答他,且隻專注了那手中的銀針,根根的探入,查看那濟嚴和尚的病情。
遂即便是一個沉思,且自問道:
“外邪侵體,七情內傷?”
自言自語罷,又伸手看那濟嚴法師的唇齒眼白,便手舞足蹈了笑道:
“哈哈,妙也!氣營兩燔!”
說罷,便伸手拿了和尚身邊的藥碗,喝了一口抿口咂舌坐在一旁猶自念叨:
“人參,甘草,黃芪……桂枝,附子……嗯?居然還有血靈芝?……”說罷,又咂嘴搖頭,又將那藥湯摳了一指去,填在嘴裏細細吮了,饒是一個吱砸有聲,遂,又搖頭,惋惜道:
“有點糟蹋……”
宋粲見罷便又是一個張嘴瞪眼,驚詫的合不攏嘴去。
怎的?
這形同癡瘋的老頭僅憑一口殘湯剩藥,便可斷出其中藥性且是個異然也!難道是那神農在世,扁鵲的重生?
心下且是再也不敢斷言前這邋裏邋遢的老頭醫術位何等的造詣!
亦是一個心下百思不得其解,這老頭究竟是何人!
且道是:
手繪煙蘿圖存真,
數支銀針問病根。
一口咂舌嚐百藥,
瘋言癲語道事根。
莫道金丹強續壽,
敢問閻王要人魂。
且看人間神仙術,
哪有天地與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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