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痛失穩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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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書說到,那呂維處心積慮,步步誅心,將那局作的一個圓滿。
別說那校尉,便是那隔壁監舍偷錄的開封府案錄亦是一個驚心。且是一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見得呂維行事,著實的替那宋家的校尉捏了把冷汗。
都說是一人為騙,兩人為局,三人便可成市虎!
然這呂維卻不似一個凡胎,單單一人,僅憑借手中之物便能將那黑白顛倒,假的說成真。
那叫一個情真之處,且是一個淚眼婆娑。意切之際,言有哽咽,這感情拿捏的,真真的將這獨角戲演的一個精彩。
此狀無解,別說是那校尉,便是那見多識廣,積年刑獄的案錄,班頭亦是一個動情。
終是一句:
“此為脫身之計,隻在上麵簽押,便可免你與那宋粲之罪也。”
便雙手捧了一紙供狀,遞與那校尉。饒是讓那校尉的防範土崩瓦解。
見那宋博元感激涕零之狀,又見呂維遞了供狀與校尉看來,那班頭且是個疊手,心道:此番者宋家算是完了。
旁觀者明了,那校尉無任何事關宋家不利之言。也無有牽扯那宋粲私昧上貢之說。
那紙供狀上寫些個什麽,倒是不用去看,也知曉寫了些個什麽。
卻見那案錄匆匆書寫了“勾當呂維托書於博元校尉,言,此為脫身之計,隻在上麵簽押,便可免你與那宋粲之罪也。內書不詳”。這“內書不詳”且是讓那班頭不解的撓頭,卻也不敢打擾了那案錄問來。
見那校尉卻不曾接那一紙供狀,隻是低頭看來。
匆匆看罷,見那供狀之上且是仿己之言。
上述物證倒曾見過,卻不知曉何人所述。
所提之人亦是一些熟識,供上所言,多為以汝州之事。倒是一個真真假假。
那校尉看那供狀,那汝州的過往,點滴心頭。那草崗,那草廬,那滿山的晨霧,那深夜的螢蟲,盈盈繞繞卻在眼前。卻又見那郎中於書山之中,那幻若天物的儀像前,小撒嘛前後的忙碌。
“這小廝叫的什麽?”一念卻在此時撞入心懷。思忖了倒是個不得其解,終是敗下陣來,且叫他小撒嘛吧。
此時雨下,將那監舍的瓦楞敲打的一個叮叮咚咚,自那牢獄厚重的牆上尺寸之窗,聲聲傳來。
雨聲落,便有泥土的清新自窗入了監舍,衝散了這牢獄的汙障。
閉目,那教坊的舞姬小娘的麵目便於眼前。嬌小的肩膀,縮縮於客房的門前,期盼的眼神,望了他去。懷中那盈盈一握的照子,此時卻暖暖的熱了心膽。
摸一下吧,且解了那相思去,倒是個不願動彈,怕的是隻這身軀一動,便驚去了那小娘的麵目,隻是感覺那懷中硬硬之物,心下饒是一個軟軟。
聽那落雨聲聲,嘈嘈切切,此時那校尉卻有一絲回甘湧上心頭。
閉目中,且想了那供狀之上,倒是個事無巨細,然也是個真假參半,心道:定是有人先供了,此狀便是參照了那人的供狀行供羅織之事也。
然,心下又細細的思忖了,竟也一時不想不出誰人做得這前狀。
畢竟那段記憶,於己,饒是一個美輪美奐,卻不忍用那陰暗折汙了那人,那事,那幻若夢境的草堂……
放下吧,此一生經這一事,足矣……
於那滾滾如浪的思緒中,那校尉卻不曾抬頭,臉上卻是洋溢了那幸福的陶醉。
見校尉不曾接那供狀,這臉上這一絲不可名狀的快慰和陶醉且是讓那呂維看了心慌。手托了那供狀,口中竊竊的叫了一聲:
“賢侄?”
那校尉聞聲抬頭,臉上依舊是笑容不散。
那呂維卻不知,於這陰暗潮濕的牢籠之中,這校尉臉上的笑容為何。
卻在心下奇怪,倒見那校尉將雙手伸出。見那校尉伸手,呂維心下且是個大喜。心道,此番成矣!
為何如此說來,是為“親者言實”,這校尉父子可謂宋邸的親近。倘若得了這宋家的近內的供狀,且可視作釘在那宋家棺材板上的長釘一根。
再加上那宋家親兵家奴——張呈的供狀,那宋正平即便是不死,也是一個不足為慮也。
倒是見這“清君側,皇權歸正”的千秋功業且近在眼前,饒是個唾手可得,怎不是一個心下砰砰。
然,校尉雖然出手,卻不見他接了那供狀去,倒是望了他頻頻變換了手形。
那呂維見此狀大為不解,然也不敢冷了場子,功敗垂成。且是平複了心情,換做一副驚訝,瞠目道:
“賢侄,這手指卻是受刑了麽?”
說罷,且激憤道:
“這幫開封府的畜生,我定不與他善罷甘休!”
聽得呂維這話叫的雖凶,卻不見個動靜,那校尉便是個釋然。
因為,這手型的變化,便是那宜州靜塞之後人,人人可識的邊軍手信。
手言曰:你這老家夥陰我。隻這呂維根本不識也。
那校尉聽他這胡言亂語,心下慶幸道:既然你不是那易州靜塞之後,咱家這次卻也不是死於自家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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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想來,校尉博元心下卻也是卸下了許多的怨氣。
且有低頭將那呂維雙手捧那供狀看了一看,然是眼前一陣的恍惚。突然口中發膩,嗆了一口,隨即大笑三聲矣。
嗆這一口,便是自知死期已到,現下這手中供狀簽與不簽皆是死也。
大笑三聲則為釋然。今日,也知曉著呂維此行所為何事,何不用一封未拆看的書信將那禍水引向那呂維也。
自家自隨那宋粲押在此地,卻都不知身犯何罪。
那日冰井司內侍押官匆忙來此,卻也沒說的一個明白。卻隻說了皇城司構陷大逆與宋家,卻不知那大逆之罪從何而來。如今看那供詞卻也知道些許。
今日見那呂維來問,便先示弱與他,誘那呂維說出實情。而呂維來此,這自家定為此案之關鍵也。
那呂維不知校尉所想,卻不想功敗垂成,口中道:
“我即刻稟名官家,嚴懲私刑者……”
口中雖是如此說,而見那校尉眼神不祥,那身軀卻不由自主的往後躲去。
那校尉卻不等那呂維閃身,起身當胸一腳,將那呂維踢飛出去,撞散桌椅。且有上前,踏了呂維的胸膛,劈手奪了那供狀,扯了一個粉碎,塞於口中嚼了去。
直到此時,那四個行人才的反應,抽刀上前欲將那校尉拿下。
殊不知,自放了那校尉從那刑架下來就已經失了算計。
那萬道修羅沙場、屍山血海中得了命來的人,若是拚將起來卻不是平時作威作福之人所能抵擋的。
三兩下之下,且在校尉一聲“躺了!”
那四個皇城司的行人便被校尉奪了刀,血濺五尺,躺在地上急急的哆哆嗦嗦抽搐了手腳。
隻剩了押官舉了那不曾出鞘的腰刀擋在呂維身前,卻也是兩股戰戰體如篩糠,屎尿起流。
見那校尉提刀而來,步步緊逼,那呂維雖是武人出身,卻也見得那四個行人下場,饒是個心膽俱裂。
卻是想逃,但被那監舍欄杆所阻而不得行也。隻得瑟瑟縮在了那押官身後聲嘶力竭叫喊:
“我乃朝廷命官……”
那校尉宋博元望著那縮成一團,聲厲內茬的呂維,且是個笑而不語。
卻見那校尉,提了刀曲了臂彎,將刀夾在肘窩,隻是一拖,便將那刀上的鮮血擦拭幹淨。口中凜然道:
“此供無稽,恕你那‘賢侄’博元不敢從命!”
說罷雙手抓了刀刃,奮力一喝。便見那口腰刀生生的被那校尉掰的斷成幾截,而那校尉宋博元的十指亦是一個盡毀。
那腰刀的斷茬飛散而去,怦然釘在那殘破的書案之上,直嚇得那呂維抱了頭去連聲討命,那押官丟了腰刀瞠目結舌也。那校尉見得兩人得狼犺之態,大笑道:
“實乃宵小之輩也。你我,枉死城再見!”
說罷,便一頭撞向那書案的斷茬之上。
頓時,一腔碧血化作萬點桃花。
那萬道修羅場中不死之身,如今卻化作獄中厲鬼奔那枉死城而去。
隔壁監舍開封府錄案書吏見那校尉死的如此慘烈,亦是嚇得身體一縮,險些跌倒了去。班頭慌忙扶了那文吏,卻也是個兩股戰戰。
兩人吃了驚嚇,卻也隻能扶了牆擠擠挨挨的癱坐在地上,卻是手捂了嘴不敢發出些許的聲響。倒是把風的衙役見了兩人異狀,便趕緊進來將兩人攙扶出來。
四人卻不敢作出個聲響,到那監舍的拐角的僻靜之處,卻見那錄案書吏便趕緊掙脫攙扶他的衙役,鋪紙在地,拿筆急急的刷寫起來。
直到此時,那衙役才敢問了“裏麵怎樣!”然得了那班頭一句“死了!”且是一個瞠目結舌。
倒是心下惋惜了那宋家的校尉,道:
“怎的是個死了?且留下個命來從長計議也好!”
此話,卻得了那班頭一個白眼過來,輕言道:
“鐵刷剔骨,魚膠撕肉,且是哪個鐵打的硬漢能從長計議了去?”
倒是一句話,讓那衙役無語。這刑具萬千,隻這開封府的的手段便能讓那好好的人胡言亂語,莫要說那皇城司。那“瑤華秘獄”之慘烈,亦是世人皆知也。
見案錄伏地書寫了急,那班頭近前悄聲問道:
“師爺,可有遺漏也?”
那案錄卻不回話,隻是急急的書寫了。片刻,且抬頭長舒了一口氣來,口中戰戰道:
“斷手毀指在先,且是怕死後被人按了指模畫押。觸頭在後,隻為明誌,而非畏罪也。”
說罷,便簽了姓名按了指模,將那記錄遞與班頭。
那班頭看也不看,便嗑破手指托了那案錄,按將上去。
卻沒等他們忙活完,卻聽得那監舍處有人喊道:
“傳仵作!”嘔啞之音已不似人言也。
少年聽雨歌樓上。
紅燭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
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
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此為南宋詞人蔣捷所作《虞美人,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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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舍內雨滴連響如麻。那宋粲倒是被那遠處監舍吵嚷聲驚醒,便是個睡意全無。
亦是一個“少年聽雨”卻無有那“紅燭羅帳”,倒也似那後世的蔣捷一般,恰似一陣莫名其妙的惆悵,聽雨獄窗下,點滴到天明。
這惆悵倒是個無來由,且是紛紛擾擾讓人可可的心煩。卻也不曉得這惱從何來。
且順手拖了那穩幾過來靠了坐。卻不成想,昨日還好好的穩幾,此時倒是個不穩。便是剛將那身體靠了去,便哢吧的一聲斷了去。
於是乎,便又平添了一處煩惱。且用手摸了那斷處且是一個紮手。且縮了手,用嘴含了手指的傷處,心下一個懊惱。口中埋怨了:
“怎的個斷了?”
見燈來,暗黑入執我之中,晃出些許的光亮。
抬眼,迷了眼,與那冥冥中仔細的辨認,見是開封府衙的班頭攙了那案錄提燈而來。見那案錄、班頭到得自家監舍的近前,兩人便是停步拱手。
那宋粲便問了:
“何事吵嚷?”
此話問來,卻是聽的兩人一怔。相互看了看亦是一個無言。這有問無答的,又讓那宋粲心煩。心道:這開封府,也不知是冤枉了何等的人來,半夜也不得與人一個安生。
冤不冤的,且不去說他。倒是好過自家被關押在這裏,且是一個無人問津。
心下且在想,便見案錄望那班頭道:
“取些個酒肉與他。”
那案錄說罷,便也不施禮,也不道別,徑自了扶了牆顫顫巍巍的走路。
那班頭躬身與那宋粲,道:
“待小的去些個酒菜來……”
這所謂非所答,倒是讓那宋粲心下怔怔。心下委屈道:我也沒說我餓啊?我問你何事吵嚷,你卻道我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餓?若是在我軍中,定叫我那校尉拉到外麵,著令牌打牙!
然,那班頭見那宋粲怔怔,便也不作答,且快步追了那案錄去。
倒是留下監舍內的宋粲怔怔了看那氣死風燈的光亮隱於監舍的暗黑。
所幸者,那監舍的小窗還有些許的微光入內。
然也是個些許,倒是不能見那穩幾的斷處。心下便是安慰了自己,且等到明日有了天光再去看它。
聽窗外纏綿的雨聲,心下亦是一個空空,且是無端的又問了自家:
“怎的就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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