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道夫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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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那開封府大牢死了人,那皇城司不說,開封府便也不會多言。
一切如斯,大家得過且過,且當作此事不曾發生也。
眾朝臣於那崇福宮吵吵嚷嚷,這棋也下了,利弊也權衡了,態勢也分析了,忙活了幾天,卻也無有一個定策。
倒是那冰井司司庫走了水,將那庫內問卷書案連同那察子的“手錄言事”一火焚之。
此事不大,然,官家卻以為不詳。於是乎,又是太史局又是道士的,算卦,問天,看星象的又忙活了半個月去。
畢竟此事為近內之事,永巷給事李岩處,倒是多收了幾個罪奴,每日拷打詢問忙的不亦樂乎。
這水雖是走的蹊蹺,但是大家也心知肚明,也當他是個理所應當。
畢竟“冰井司”改做“冰井務”重回那皇城司轄下也是遲早的事情,而那皇城司也不在乎收回一個空架子,於是乎,這水雖走的蹊蹺,然卻無論誰也不會多事去問個究竟。
宋粲在那開封府大牢,關押已有數十日,除了那冰井司的內侍押官到這大牢鬧過一番,卻再也無人來過。
究竟自家身犯何罪,無端的被羈押於此,這宋粲心下也是個疑問,卻是問了,也沒人給個說法。
前幾日還憤然疾筆,慷慨陳詞的寫了喊冤的劄子上呈。
然,寫是寫了,卻也是如那泥牛入海,音信全無。此狀倒是讓他心下生疑,這劄子是不是被那開封府給扣了去。這心下狐疑了,卻也不敢問來。索性便靜下心來隔著那牢窗數雨滴了。
不過連續幾日的大晴天,那叫一個晴空萬裏,連片雲彩也看不到,倒也無有雨滴供他數來。
日子過的倒也是個寂寥,卻有一事饒是有些煩惱。那積年帶在身邊的穩幾前幾日卻是無端的斷裂,而依靠不得也。
那宋粲定是舍不得扔了去,於是乎,便問那獄卒討要了木匠的工具來,每天便又多了一件事——修穩幾!
然卻也是個不得其法,那些個木匠的工具也是個難纏,那穩幾倒是被他拆了一個徹底,卻也沒修到什麽好處。
卻在埋頭,滿頭大汗的鑽研了那些個斧、鑿、磨、刨,卻聽得身後牢門的鎖鏈響。
宋粲回頭,見是那獄頭,提著食盒門外笑了躬身。且低頭入得監舍,叫了聲“將軍”便將那食盒打開,七碗八碟的擺在草榻之前。
倒是這飯菜且是一個豐盛,有魚有肉還有酒,見了菜色,饒是個色香味俱全,頗有那京城第一酒肆豫豐樓的風味。
宋粲心下且是一個奇怪,倒是不敢想這開封府的大牢裏還能進來這般的菜色。且是不敢相信自家的眼睛。口中不禁問了獄頭:
“與我的麽?”
這話問的奇怪,倒是讓那獄頭有些個恍惚,用奇怪的眼神望那宋粲,心道:都給你送到這了,就差掰了嘴喂你了,你這話問的有點過分了啊。
見了獄頭的眼神,倒是讓宋粲有些個不好意思。客氣了道:
“與我同飲,可好?”
本是一句客套的話,此時說來卻讓那聽的人有些個怪異。見那獄頭一愣,瞪大了眼望了眼前這將軍看了一個遍。隨即,便提了酒壇,篩了一盞酒來。二話不說,且是一個一飲而盡,而後,便抹了嘴,讓那宋粲看了碗底。
這下讓那宋粲更加的不好意思了,人家也是個好心,倒是讓你說的好像是人家在酒裏下毒,要害了你一般,偏偏要看了人喝了才敢喝了去。
於是乎,便歉意了道:
“呃,那個……好吧。”
見這天被自己給聊得那叫一個稀碎,便接了那獄頭的酒盞,自家篩了酒,無語的看那獄頭忙活了擺盤。
心下道:為何近幾日這夥食變得如此的好,莫不是自家這無端被羈押之事有所轉機也?
卻不知是那宋博元被那呂維逼死在開封府大牢,而那開封府的院判司錄石堅對那晚校尉之死也悉數得知。
然,自家這職微身賤的,且是惹不得如此的麻煩,隻能隱瞞下來,縮頭作得一個不聞不問。
咦?且是自家的地盤,也能活的如此的憋屈?
倒是不憋屈了不行。
一是皇城司呂維風頭正盛。自家這衙門的主官又不在,隻剩下他這小小的府院來管理了整個衙門的日常。現下與那皇城司為敵,還不能光明正大的擺在明麵上說。
怎的,彼強自保也,能做到不聞不問,非暴力不合作,已經是個最大程度上軟抗了。大凡是冤案,人活著,才能翻案。死人是翻不了案的,無論誰死,都翻不了案。
二則,也是怕了,即便是報到了官家處也是一個無人問津。
畢竟是死了一個殿前司七品的武職,死就死了,誰也不會浪費了時間多看上一眼。
這三,便是念那宋博元死的慘烈,一片忠心赤誠,饒是讓人欽佩。心下也覺那校尉屈死於開封府牢中,饒是虧欠了那宋家,便是連日的好酒好肉的伺候那宋粲,以此解得一個心寬。
那宋粲自是不知其中緣故。剛開始見送這豐盛的酒肉上來,而此時正值秋後,心內盤算下來,且是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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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道:此乃斷頭酒麽?想罷,這心內也是個七上八下的不踏實的緊。便是些個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幾口。
然,看這幾日均有酒菜送來,已成慣例,卻也不顧及那麽許多了。心下且笑了自家多想了些個。哪有斷頭飯連續給送幾天的?於是乎,且是吃了個踏實。
看了今天的酒菜還算是豐盛,那宋粲倒是有些欣喜便盤腿坐在那酒菜前,搓了手。
酒菜上齊,那牢頭躬身道了聲:
“將軍慢用。”
且要轉身離開,卻被那宋粲叫住,道了聲:
“慢來。”說罷,便拱手望那牢頭,難為情的道:
“節級辛苦,把些與我那校尉。”
那牢頭愣了一下,卻也不說話,躬了一下身,將那酒菜中的整雞拿了放在食盒裏,又倒了半碗的酒去,便躬身退出。
那宋粲看了便是一個欣喜,望了那獄頭的背影,又叫了聲:
“辛苦節級。”
見那獄頭鎖了牢門,轉身而去。便欣喜了拿了筷子在身上擦了幾下,將那盞中的酒美美的喝了一口。
濁酒入喉,看那窗外。見窗外,連日的陰霾如今卻是散了個盡,饒是個秋高氣爽。有酒相伴,且想了自家那校尉此時便可與己同飲,且是一個愜意。情不自禁的端了那酒盞,彷佛對麵坐的是那校尉一般。
心下道:且不知,何時能出的這牢籠?
一念起,且又想起自己上呈的喊冤劄子,到了如今依舊是個了無音訊,那剛剛稍稍快慰的心情,便又鬱鬱起來。
同是泥牛入海的,還有那呂維遞上去僅供預覽的宋博元供詞。
此時的呂維亦是如同那宋粲一般,敲了牙,心下七上八下的等那宮內的消息。同樣是酒肉在前,倒是吃不下一口去。
咦?那宋博元不是死了嗎?卻還有什麽供詞於他?
你也不看看那呂維是個什麽的出身,現下所供何等的職差。
沒點無中生有的本事,怎堪這皇城司的勾當公事?
若論這羅織、構陷之能,這朝中文武倒是沒幾個能比得上他去。
若沒這般的翻雲覆雨之能,也不敢去做出這“真龍案”攪動這朝堂的一番風雲。
然,自那日宋博元撞死在他的麵前,饒是讓那呂維始料有所不及,且是死狀之慘烈,讓那呂維震驚。而後,竟連連夢魘纏身,且是夢中見那校尉博元數次,均為裂頭斷指撲將過來與他索命,擾的那呂維噩夢連連竟夜夜不敢寐。
不過這夢便是夢,且做不得數來。但是那“真龍案”卻是他生生搞出來的真事,亦是急需趕緊做得實來。本是個可進可退的招數,然卻因那校尉的自戕,此事呈現出了一個箭在弦上之勢。“真龍案”是假,但那校尉死的屈,卻是個真的不能再真了。即便是那宋家倒了,亦會有好事之人拿將出來做事。到時候,便是一個不是你死就我亡也。
更可怕的是,宋正平,好人一個,便是綁了手腳與他,這善人也不會為難他多少。然那蔡京、童貫之流且是一個手段狠毒,且有智,這就比較難纏了。再加上一個遠在汝南的吳王,更不是個善人的所在。
這些個人物,單獨拉出來都是個難纏,何況一起聯手?
且不等有人與那校尉伸冤,便是再拖些個時日,待供上那幾家醒過神來,便是他慘死之時也。
然,這呂維坐在山珍海味前所想自家的結果,倒是一個後怕。然,任他萬般想了去,想破了腦袋亦是想不到他最後會是一個怎麽樣的死法。此乃後話,姑且不提。
按那呂維所算,此事貴在神速,打對手一個措不及防,使得拱上那蔡京、童貫、吳王之流,不曾回朝,群臣還沒醒過來什麽味之時,幹淨利索的把事給辦了。
屆時,也是個木已成舟,大家也隻能接受這生米煮成的熟飯。
再想翻身?哈,倒是要看我呂維的心情如何。
說呂維雖是心驚,卻也是不敢耽擱。且丟下眼前的珍饈美酒,又埋了頭與那宋邸抄出的書信來往。於那紛亂之中,找出那宋博元的字跡簽押自家摹習之,仿了那校尉的簽押。又於那殿前司馬軍處抄出的公文,用酒氣蒸了那宋博元舊時的印鑒、指印上的朱砂,拿酒熏蒸了,轉貼於那供狀之上,將那假,做的如同真的一般。
不過,這一場煞費心機的辛苦,換來的卻是個枉然。縱是機關算盡,處心積慮的兵貴神速,卻單單算漏了一件事來。
寒衣節,放假!
大家都忙著祭祖的祭祖,上墳的上墳,誰願意搭理你這破事。
也別說放假,崇福宮那邊沒商量出個所以然,商英相不發話,也沒人敢搭你這茬。
況且,橫不能因為你這點破事,大家都抱著祖宗牌位到那文德殿邊燒紙邊聽你念叨吧。
此時,這呂維缺心眼的時候到了。
直接上奏,進了劄子送進宮裏禦覽,也就是直接送了進去,讓官家自己看!
不過,你這貨也不用那被屁崩過的腦子想想,你都要清君側了,這案子裏麵還事涉冰井司,太監的頭頭腦腦,但凡能露臉的,你都要搞他們。用手指頭去想,那幫中官能把你這東西順順利利的交到那整天琴棋書畫的皇上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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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與上次一樣,等到過了寒衣節開朝之時,在那朝堂將這供詞一念。屆時,便又是一個滿朝嘩然,且又是一個功成名。
不過也不能說是功成名就,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如那童貫、蔡京、吳王等人俱回朝來,其他兩人倒還罷了,單這 “天資凶譎,舞智禦人” 的蔡京,便是讓這呂維倒也拿不得什麽勝算。
進了劄子就進吧,卻是一連等了數日,且如同泥牛入海一般,那是一點響動都沒有啊!這倒是出乎那呂維的預料。
饒是又是一個心下慌亂。於是乎,又連進三劄。
唉!這誰都有氣迷心的時候。
人不理你斷是有些許緣由在裏麵,你不去分析是何原因卻一味的催辦,況且你催的卻是你的領導。
看來那校尉宋博元之死,確實讓這呂維心驚膽寒亂了方寸。
此番因漏算而失了先手,然這事麽,倒還有得回轉的餘地。
但這事卻還有一樁,倒是件頂麻煩的事——童貫回朝了。
話說這童貫自那日朝上官家令那中書門下行旨詔他回朝,到如今已經數十日了,怎的要耽誤這許久?
卻也不是這老媼有意耽擱。
其一,開封到太原現在走高速路程也要四百八十二公裏,來回九百多公裏,宋朝那會兒沒高速公路,路程隻會更長。
宋朝再是科技先進也是沒有高鐵的,也沒得什麽高速公路。
這一路上需要人吃嗎喂夜間不得趕路,也別想那童貫單騎匹馬,像那急腳遞一般的趕路。這車駕馬隊一天能走百餘裏已然是在趕路了。
這二麽,門下擬旨也需要時間,這傳旨也需要時間。
不是現在,官家拿出華為撥個電話“誒,小童嗎?來一趟唄,等你哦……”
這廝回朝雖是事涉這真龍案內,奉召回朝,然對於這呂維卻是一個大大的麻煩。
為什麽說此事對呂維來說是件頂麻煩的事情?
這就跟背後說人壞話一般。人不在那會你說什麽是什麽。人在的話,人也是有嘴的,你也得容別人說話,何況你既然說了別人的壞話,也的容得下別人說話不中聽。
更要命的事,這童貫在做得給事宮掖之前便是從龍伴駕。
而且,那會兒伴的還是潛龍。也就是他們倆一塊玩的時候官家還沒登基呢,且是緣分深厚。
那童貫也極善揣度皇帝的意思,且能預先做出順承的事。
更重要的是,童貫是官家潛龍時期的家奴,可無旨麵聖!
話說這呂維也是勾當皇城司事,也是官家直管單位的官啊,見皇帝也是那麽難嗎?
擱在平時也不是件難事。隻是現在麽,這規矩且是有點大了些個。
內廷主司黃門公奉旨,為嚴宮禁,外官進宮一切按規矩辦事。
怕就怕這按規矩辦事。但凡這句話說出來給你,你要辦這事且是有點懸。還別抬杠,過去,現在,將來都是如此。按現在的話說,原則上是可以的。
因為“原則上”這一表述在法律語境中,通常指的是一種基本的、普遍的或首選的規則或原則,但它並不絕對排除例外情況的存在。
所以,在這規矩麵前,你得先擬了表,要寫了明白。你麵聖有啥事啊?帶不帶人啊?帶幾個人啊?帶那幾個人有沒有戶口啊?身份證、社保卡、醫療保險都有沒有啊?父母三代有沒有遺傳病史啊?
你不寫明白,沒準放進來個精神病,還是狂躁型!就不好玩了。
都寫好了?好,勞駕,再寫了呈子,遞到所司登記。然後一層層報上。接著幹嘛,還能幹嘛?等批複唄!
經過了這些個流程,皇帝同意見你了,再形成文字,一層層的批複下發。這樣你才能進來。
就現在這情況,你都要“清”我們這幫“君側”了,誰還能待見你?大家都是做太監的。
規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啊,隻一層扣你兩天,沒個十天半個月,官家要能知道你這點破事就算我輸!
往日且是如此,這寒衣節除去給先人送寒衣,這活人也是要穿的。
官家也是要在這期間行“授衣”之事的。
據《歲時雜記》載:“十月朔,京師將校禁衛以上,並賜錦袍。皆服之以謝……邊防大帥、都漕、正任侯,皆賜錦袍。舊河北、陝西、河東轉運使副無此賜。祖宗朝,有人自陳,乃賜衣襖。諸軍將校皆賜錦袍……”
這可是個收買人心的大工程!合著這滿朝文武,邊將禁軍,就剩你一人了?皇帝就可這你一人疼?你咋想點叫花子撿金條的美事呢?
且在這呂維為這不見動靜,與自家院中抓耳撓腮之時。那童貫卻一路趟了滿庭的落葉,去奉華堂的路上。
那奉華堂倒是沒變,依舊黑石,白沙,空林,隻是那黑石上的天青三足洗,且連同那皇帝一起被移到了宮內暖閣之中。
宮門外黃門公裹了裘踹了手爐暖手,見一行人簇擁著童貫走來,那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心下埋怨了:
“咦,龜孫啊!恁咋才來勒!再晚到一會,黃花菜都涼了個求了!”
心下罵過,便扔了那手爐與那內侍,緊趕了兩步迎了上去,一把抓了那童貫的手,口中抱怨道:
“道夫!你可算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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