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善不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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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這這趙孝騫怎的自稱“肖千”?
    原這肖千之名本是那吳王想他兒子去醫帥部下當兵,好讓他這三兒子能建些個功業,撈些個戰功。
    又怕那宋正平嫌他這名聲太臭,而不受。所幸與他兒子改的名字。
    但是,這皇族的姓可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
    於是乎,便將那趙姓隱去,隻取了後兩字。遣了他去,偷偷做了醫帥帳下的親兵虞侯。
    這事宋正平不知道?也不能說不知道,隻能說你都這樣了,我也隻能裝糊塗了。你愛叫他什麽叫他什麽好了,反正這兒子又不是我的。
    彼時,狐尾拭血刃,仿佛還曆曆在目,鐵馬過冰河,依舊在心激蕩。晃晃間,已是二十年前舊事。彼時少年郎,現下,也有那雙鬢的斑白。
    唏噓間,這晉康郡王趙孝騫望那宋正平臉上刺下墨印,血跡未幹。囚首戴枷,被那風雪吹的縮作一團。看罷,不禁心下一寒。
    卻想上前,道一聲“我帥可好”卻怎的也張不開嘴來。咬了牙往後一揮手。
    那兩個將軍也不耽擱,領了手下兵丁自車上卸下牛皮帷帳,木板藤條,飛奔了過來,乒乒乓乓的將那囚車圍坐一個暖閣。
    那種家與那宋家淵源深厚,且是欠下這宋家三代醫帥四條人命,這債倒是個沒辦法還了一個幹淨。那種師中踏轅登車,一劍劈開囚車上的鎖鏈,望那正平叫了一聲“老帥”便撲通一聲跪下。遂,自解胸甲,也不懼的寒冷,將那宋正平的雙腳揣在懷裏,手撫那木枷,忘了那宋正平痛哭不止。
    王廓亦是揪下風兜裹將上去抱定那宋正平,自懷裏掏出酒壺,哽咽了叫聲“老帥”便往那正平口中灌酒。
    見兩人嚎啕,趙孝騫自是不忍看去,且閉眼咬牙,饒是壓不住心下的怒火。
    正愁沒地方發泄呢。一回眼,喝!這還有個出氣筒呢?
    見那吳雙呆呆的望了那囚車內,倒是個不敢說話。
    說這吳雙也是個缺心眼,都劍拔弩張了你不跑路?還有心思在這裏看戲?
    卻被那晉康郡王趙孝騫一眼撞來,且又是一個愣愣。
    咦?我就看看不吭聲也是有罪?!
    嗯,可說呢?看什麽時候了,這會就不行!
    於是乎,便見寒光一閃,且覺肩頭一沉,低頭看卻是那鋒利的劍刃離自家的後脖不到一寸。
    倒是個瑟瑟,卻也不敢出聲,那眼睛倒是眨巴眨巴的看了那劍,又看了那拿劍的人。
    那郡王看了,倒是心下氣道,喝!還拿眼晃我?
    且輕聲緩道:
    “你賭我不敢殺你麽?”
    說罷,便緩緩地在那吳雙的肩頭磨那劍鋒,那吳雙嚇得隻得閉眼聽那近在耳邊劍峰破裘毛之聲,瑟瑟的在那雪中縮做一團,戰戰而栗。忽然一個冷戰襲身,便覺當下一熱,倒是個把持不住,饒是一個一瀉千裏。
    兩人幾經折騰,且聽得那宋正平緩過,開口叫了一聲“肖千。”
    那趙孝騫聽了宋正平喚了自己,便不理那已經尿了一地的吳雙,轉身提劍,躬身施禮道:
    “將在!”
    應聲過後,便聽那正平醫帥虛弱了問下:
    “吳王安好?”
    那趙孝騫聽罷,心膽俱裂。
    如今舊名重提,與他改名之人卻已作古。崇仰追從之人卻遭人無端端算計了去,大雪之中,蜷縮於這四麵透風的囚車之內流放千裏。
    想至此便是更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卻也不敢放了悲聲,再圖添了悲傷與那醫帥。
    隻能吞了口水,咽下心內的悲傷。拱手道:
    “勞我帥惦記,家父安好,尚能飲酒兩斛食肉三斤也。”
    說罷,便嗓內腫脹,不敢再言。
    說這晉康郡王趙孝騫怎的於這大雪中,堵了城門?
    這話說來倒是一個話長。
    當年那吳王見那宋正平為人坦蕩,且厚德於眾,便有心交往。原是想拉一“大德”在身邊,卻也是一個自為身份貴重,蹋不下個麵皮。
    更是因陷害王安石,爭帝位之屢屢劣跡,卻落得一個不好之名聲。亦是個無顏以對這宋家的中剛。
    吳王自度那宋正平品行端良,乃純臣典範,且是容不下他這劣跡斑斑,隻得遠離而不至汙其清譽。
    元豐,宋夏戰端又起,那吳王便讓他三子趙孝騫隱了姓名做的那宋正平本部親兵的馬軍虞侯,做得以後交往之鋪墊也。
    哲宗即位,便相仿那宋正平之態,上繳兵權,自請封地汝南,做的一個遠離朝堂是非,與世無爭的清靜王爺去也。
    卻是每見此子與之提起那正平醫帥之過往,那叫一個身雖未至,而心向往之。
    此番聽聞那宋正平下獄卻是在那廓州大捷班師途中,且也不知何故,隻得遣了人去打探。
    而剛至京城,卻得一個熱孝在身。
    然,守孝不過三日,便聽得那宋正平流放出城之言。
    初聽這消息,倒是是個心驚,且不敢信了去,心道:往年秋決判下的流放也的等到那來年開春,天氣轉暖方可成行,此乃先祖之仁政也。怎的這宋正平流放之事卻是如此的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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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下又想,這天寒地凍的流千裏,便是奔了收人命來的!
    若是官家真的想要這宋正平的命,直接下道聖旨的便可,斷不會用這宵小的伎倆。
    倒是費的如此的周章卻未哪端?
    然,他卻不知那官家的心思。
    那官家現在也在鬱悶,這哪他媽是什麽“皇權歸正”啊!
    殿上議事群臣無言,都在聽呂維那廝滿嘴胡拆的瞎逼逼。即便是在那蔡京獨大那會,也是你來我往,吵的煞是一個熱鬧,且是也能想出個法子解決一攬子問題。
    現下可好,一幫人大眼瞪小眼的坐吃山空,那叫一個幹看著不幹活啊!
    問到職責官員,便是一個大懶使小懶,小懶幹瞪眼。要麽是“恭請聖裁”要麽就是“權由皇城司督辦”。
    總之是,您兩位都是老大,你們誰管都行,犯不著問我們,反正我們也不管。
    這情況,都整的官家都抑鬱了,即便是那蔡京在朝獨大之時也從未見過百官如此。
    心裏著實的鬱悶,卻是忘記了《帝範,君體》所言“寬大其誌,足以兼包。平正其心,足以製斷”的警言。
    倒是隻顧了自家的後悔,卻也無人道說也。
    那說這官家為何不罷免了這呂維?
    理由很多,其中最多的便是這“踔一目”的帝兄還在。且需呂維這等人去做得無臉麵之事。他這皇位才能坐的正。
    此乃疑心,且是不好治,殊不知你既然做了帝位便是個正當。且行了“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方是正道。
    這宋正平流放之事如此匆忙,那官家也有官家的心思。
    做一個不聞不問,便是想激那群臣上個劄子替那宋正平說句話,順便找個台階便可下來,這被人捧殺的滋味可不好受。說的也是,事情讓別人做,你且評判了就是。倒是你卻是個奇葩,非得自己攪了進來。
    但,事與願違,大殿之上原先你來我往,鬥得一個不可開交的兩黨四派,此時卻是個息聲。心下各自打著各自的小九九。
    那呂維想借此立威,兩黨失了先機,此時正忙著內部消化,鞏固地盤。
    還有一幫四品以下的心下盤算了,以後跟誰混,會升的快一些。等的那風口的風,將他這頭豬給吹的漫天飛翔。
    再不濟的,看著這幫老家夥相互咬了煞是一個解氣,早就看那幫老不死的占著茅坑不拉屎的行為不順眼了。
    如此妥妥的一個六國大封相!臉上恭敬隨和,私下裏且是拳來腳往,明槍暗棒,著實容不得分心也。
    那官家也是納悶,這蔡京獨大之時,我們也配合的很好啊?你們上參,我下聖旨,說貶就貶了。為何這次不靈了呢?
    倒也由不得他想不通。
    蔡京獨大,那是威脅了別人的地位,損害了朝臣們背後的利益。
    你既然站在我們的隊伍裏,我們就當你是是自己人了。再不濟,也當你是個會蓋章的豬,配合一下理所應當。況且這盤口我們且是有得賺。捎帶手的事,何樂而不為?
    而此番,卻不可同日而語,呂維搞出來的“真龍案”傻子也知道是個羅織的罪名。
    大家都是讀書人,誰還不知道你肚子裏那點花花腸子?
    我們也是要名聲的。你是豬,我們可不是。你自己做錯的事自己擔,莫攀了我去!
    況且那宋正平在朝之時,暗地裏卻要招那蔡京回來?這事你還答應了!還他媽的“忠臣死諫”?
    你這“傷害了我,卻一笑而過”的德行確實有點不厚道了。
    你們倆相視一笑泯恩仇了,我們這咋辦?
    那呂維做大,我們大不了和那天覺相一樣辭官不做。也能贏得一個“身前身後名”。
    得了便宜的鄉紳豪民定會成就我“侍道不侍君”的風骨,給些大錢供我詩酒田園。
    閑暇無事,寫些個小作文。比如那包子多大個,包子的餡裏且有那雕花的蔥。誒?一個不留神,沒準還能得一個名垂青史。
    畢竟誰來都行,但是那蔡京來了就不行。豪民巨賈的錢都被他搶光光了,我他媽找誰要我的詩酒田園?
    別說自古這皇帝便是一言九鼎,君無戲言。且是那平常百姓說出來的話如同拉出來的屎,你橫不能再坐回去。
    倒是一句“皇權歸正”,看笑了兩黨四派,愁哭了皇帝,卻讓了呂維占盡了便宜去。
    現在,你醒過來味了?嘿嘿,不巧,這都木已成舟,米都做成了夾生飯。沒辦法,能不能吃,吃著硌牙不硌牙,且隻有你自己知道,啥也別說了,我們看著你埋頭幹飯吧。
    這官家一看,這哪行啊?這頭腦複雜的人用不了,就找那頭腦簡單的說唄。
    吳王薨,倒是讓官家放心了不少。一則是除去了宗室幹政這事。二麽,便是借了這“賜喪”之便,來解決眼下的麻煩,讓那宋家不倒,起碼,是宋正平不死。
    若說此事倒是一個難辦,官家隻是個暗保,卻無明旨。這忙讓我幫的,明麵上看,這玩意跟造反差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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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看著我們沒死幹淨,又挖坑吧?
    咦?這哥仨怎的如此的害怕?
    在宋,不一定是皇帝的兒子和兄弟能繼承帝位,皇帝的養子也行。
    這事有先例的,英宗就是仁宗的養子。
    英宗本是宋太宗趙光義曾孫,商王趙元份之孫,濮安懿王趙允讓第十三子。
    若論起來,倒是比這吳王的三個兒子和當今官家的血緣關係,還要遠些個。
    保不齊,這貨為了自家的皇位,又來借事作妖。
    不過,說這宋家倒是與這吳王有些關聯,那吳王收了宋粲作義子這事,這三兄弟且是都知道的,皇帝也知道。
    並且,官家已經準了吳王的上請,下了恩旨刻了玉牒,宗正寺將那宋粲歸於吳王名下位列四子,雖未改姓封王倒也算是個“國戚”。 這樣說來倒是有些親戚名分。
    但,哥仨裏麵隻有那老三趙孝騫與宋正平是個熟識,畢竟那趙孝騫熙寧二年曾做過醫帥的馬軍虞侯。
    疑心歸疑心,猜忌歸猜忌,然,這宋朝的天下,說到天邊也逃不出一個“趙”字。倒是容不得一個外姓的下臣興風作浪。
    四人密談之後,那趙孝騫倒是不避。遂,起身躬身領命道:
    “此事有我,定不負眾望。”
    那官家見此事有轉,便托了那趙孝騫的手道:
    “定要保得正平不死。”
    那趙孝騫聽罷,便正冠跪拜,答了一聲:
    “諾。”
    這哥仨聽了官家這話便是心裏有數,那官家走後便又商量此事。
    趙家老大卻不是頭腦簡單,雖不想趟這灘的渾水。也知道,他們的這個堂弟也是個不靠譜的主。
    就這宋正平這事的處理方式就已經讓人非常的心寒了。
    你幫他做事,他且能護了你。但是,這事總會過去的。事後再遭人另事算計,他很有可能又是一個稀裏糊塗,嘻嘻哈哈。
    這用人靠前模事後不管的做派,別說是你是個皇帝,就是平常百姓人家,也不是很待見著路人的。
    咦,這宗室就這麽看不起這皇帝?
    在宋也就大抵這樣了吧,皇帝出自宗室,換誰上去都逃不出個親戚。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犯險去幫你?實在是沒這個必要。
    況且就你這個混蛋弄法,這皇帝指不定能當幾天呢。
    但是,宗室畢竟是宗室,這江山,裏裏外外也都是姓趙的,卻也知道“善不可失,惡不可長”。
    讓他們去和呂維這個瘋狗對著呲牙,倒也是個難為。道理隻有一個,隻見狗咬人,沒有人會去咬狗。
    呂維也是看上了這一點。
    所以,才敢肆無忌憚的去藐視宗室,踐踏百官。
    吳王還在那會他卻不敢,因為不管你這條狗是不是瘋的,吳王?那是真敢下嘴咬你!
    不過,這百無禁忌的吳王已經不在。如何將此事做得圓滿,又能少惹些個是非,且是讓這哥仨左右思忖卻是兩難。
    卻在哥仨犯愁之時,得門下來報:奉寧軍節度種師中,熙河經略安撫王廓前來拜祭。
    倒是個理所應當,卻也意料之外也。
    為何?這吳王多年治軍,這軍中舊部也是有的,舊部拜祭理所應當。
    然,這持邊軍軍權者且是宗室理應避之,而且,邊軍軍眾亦不可與那宗室私下往來。
    此乃祖訓,不可違。
    即便是那官家獨寵的童貫,也不敢無旨擅自前來。
    但是,這種家、王家怎的敢冒這天下大不違?且是個事出有因。
    細想來,倒是與那宋家有著不解之緣。
    想是這正平世襲的醫帥,與那種家三代皆有陣前活命之恩。
    那王家自是不可說來,汝州的王采,便是那王家的十三郎。與汝州任上能全身奪權,功成名就,也是仰仗了那宋粲與汝州的那一番亂拳猛打的折騰。
    喪祭完畢,那趙孝騫知道兩人也有跟隨醫帥經曆,便與之說起宋帥正平出配之事。
    卻不曾想,得兩人異口同聲了道:
    “卻是受了監軍童貫所托,前來聽候差遣。”
    這哥仨聽罷卻是釋然。
    這就是官家為了讓這哥仨辦事先解除了那呂維日後生事的後顧之憂,給安排的後援到了。要不然誰使喚的動童貫這等高級裝備啊?
    你呂維再大,再能幹,也隻是個蠻幹,且是不抵那“舞智禦人”的蔡京毫分!
    再看看蔡京對三衙態度,對三衙?那是有多遠就躲多遠。
    而且想進三衙?你得累積有大軍功!
    而這軍功,先別說大不大。單這累積的前提就是你得先有命在。
    於是乎,這三衙之中欠宋家這人命債的倒是一抓一大把。
    想罷,心下便是個釋然。
    所以,此事可拿了“醫帥舊部不忿故舊受辱,而自為之舉”做了借口,而非宗室,亦非官家的意思。
    事成以後,便由參與的各位分別上了請罪的劄子,官家?官家也是個法不責眾。呂維?且也的知曉“軍國是”也是“軍”、“國”分開的!你想都管啊?那得好好找一幫人,到陳橋驛,再搞一身黃衣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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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也隻能做個麵子,高舉輕放。此事便稀裏糊塗的做得個圓滿。
    眾人商議之後,便又手書,糾集了一些醫帥舊部。
    這才有了三帥城門堵囚之事,親兵護送千裏之行。
    說那兵丁上來用木板牛皮乒乒乓乓的將囚車四麵圍了個密不透風。
    三位均帥下馬,不由分說,把那皇城司吏眾的行李扔下車來,將宋家大娘和那宋易攙上皇城司的暖車。
    四架暖車將那宋正平圍在中間。那皇城司吏眾職責在身,也是不敢退走,隻得眼睜睜的看著,然兩股戰戰不可自抑。且在此時,那種師中上馬,叫了聲:
    “眾兒郎……”
    那些個醫帥的舊部親兵,且是瞪眼咬牙餓狼般的看那幾個皇城司吏,口中起喊:
    “有!”
    且是威壓甚重,那幾個皇城司吏便是再也站不得,紛紛跪倒在地,不敢抬頭。
    聽那種師中喊道:
    “前軍開路……”
    軍令如山倒,馬蹄踏地,震人心魄,刀槍相交讓人心驚。
    那皇城司吏眾自知不敵,隻得無奈看那眾醫帥舊部走遠了,這才自雪地上撿了行李,跟在那隊伍之後於那積雪中蹣跚而行。
    那無雙受了拉了一褲子的委屈也不敢發作,戰戰兢兢的回家,尋了自家的婆娘刷洗了去。
    說這皇城司是紙糊的?
    還怕這些?
    怕?
    能在這幫管殺不管埋的兵痞手下,保住個命就算是燒高香了!怕倒是次要的。
    心驚膽戰之餘便趕緊著人去那皇城司稟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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