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馬臉龐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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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身為配軍的宋粲自是沒有什麽人鴻雁傳書。
    然,這太原府的童貫卻是一下收到兩封急腳。
    銀川砦一戰捷報和京城中黃門公密信前後腳的驛馬入營。這兩封急腳,卻讓這武康軍節度使童貫看的一個憂喜參半。
    喜的是,此番銀川砦大捷著實滅了西夏軍的威風,傷亡過萬卻得了個徒勞而歸。
    這城守的露臉,盡管馬隊盡失,然,這殺敵過萬,自損一千餘,亦是這宋夏邊寨從未有過的大捷。且歡喜的將那捷報看了又看,便吩咐下,讓那銀川砦守將寫了詳報,論功行賞。
    然,憂的是,他這同門的師兄皇帝身前的主司黃門公。
    看了那密信上有官家言“物是人無心,有物難通神。物心人有意,道是有心難。罷了,乏了……”且是將那信扯碎了,摔了在地上,仍不解氣,又踩了兩腳去。
    怎的如此的恨來?
    沒辦法不恨啊,這黃門公盡管已是個師出同門,那就是一白癡啊!
    心道:這老黃饒是個狼犺的吃貨!放在這官家身邊卻是個擺設也。與這內官何為重?聖意!聖意!聖意也!你當的就是猜心事的官!官家的這點心思都猜度不到,還寫信來問我?臉呢?!
    氣罷,便厲聲問手下:
    “宋粲何在?”
    他那些個手下也蒙圈,這老貨,狗臉子?說翻臉就翻臉?剛才還高興的冒鼻涕泡,現在這又是被誰踩了麻筋了?卻問一個配軍去哪?我上哪知道去!怎的好不吖的問他來?
    見那手下一番的大眼瞪小眼,那童貫更是震怒。坑哢了用手點了這幫吃貨,半晌才緩了過來。怒道:
    “一個堂堂的朝廷五品宣武將軍,便是削職罷官、充軍發配,好歹是個大活人吧?怎的個不知?”
    這一句話問罷,那些個手下更是如同鵪鶉一般,窩在地上不敢吭聲。
    見手下縮在一處不搭理他,那童貫又事一個氣憤,道:
    “別的不說,那宋家幾代積善積德,爾等卻不曾受得半點恩惠?平日裏見你們有個頭疼腦熱的倒是跑的一個殷勤,便是打了我的名號,也要人家爹給你們的爹娘瞧病。這人剛一落難,便是一個個躲了一個幹淨也!倒是養你們這些不仁不義不江湖的夯貨在手下有什麽用處?”
    一番怒罵過後,且是扶了額頭恍惚了坐下。然,靜不過片刻,又抓了那虎膽過來,拍了一個山響,擊桌怒罵道:
    “該打殺的夯材!”
    然,叫罵過後且是餘怒未消,戾氣不爽,斥責那手下眾人道:
    “速予京中耳目傳了,若三日之內找不出那宋粲去處,便一同過來與咱家守邊!”
    說罷,將那虎膽狠狠的砸在書案之上。
    一場脾氣下來,唬的手下各個低頭,人人膽戰,相互看了不敢言語。
    心下道,這老貨又發神經了,不行咱跑吧?
    另一個看了那貨的眼神,心道:跑?你倒是想得出!當心他把你抓回來閹了,和他一樣!
    這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隻得各自低了頭去各自找了各自的磚縫摳著玩。
    怎的?
    還怎的?實在是沒辦法查啊!
    如今的皇城司可不比往日,消息封閉的如同鐵桶一般,那叫一個滴水不漏!別說京城的那點耳目,就連現在的冰井司也是撓頭。
    卻在此時,卻見棉簾輕挑,一人入得門來。見這一屋子人摳磚縫,還有一個坐在那發神經,且是左右看了看,又自己撓頭。
    見此人身型細長,著一身七品的服色。
    看臉,倒是長了些個,饒是一副馬臉。
    然這臉上一道破相之痕自眉梢直到下頜饒是一個顯眼。
    此人見這大廳之中這肅殺之氣亦是無言。然,四下看了一番,便輕埋怨了那幫手下:
    “你們呀!該死!去刑房,各自領了屁股棍!”
    眾人聽罷那叫一個如釋重負,慌裏慌張的拜了童貫,急急的尋了門轉身而去。心下俱道,打死了都比呆在這強些!
    於是乎,在這等心理作祟的情況下,“啪”的一聲,那叫如水銀瀉地,跑的一個精光。
    見那眾人散去,見那人便悠悠噠噠的過來蹲在地上看那撕成碎片的書信,仔細的拚接了。又坐下,摳著光禿禿的下巴細細想來。
    便見那臉上的刀疤頻頻抖動。
    俄頃,便攏了那書信在一處,起身,書案上找了個信封裝了,扔在桌上,道:
    “此乃明修棧道也。”
    童貫聽的此言卻一怔。“哦?”了一聲,湊了來柔聲道:
    “你且怎看?”
    咦?這人誰啊?能將童貫的雷霆之怒一句話給整沒脾氣嘍?
    此人姓旁,單字一個越,自幼師從李憲,與那童貫同門。
    然,這年歲上倒是長了那童貫幾歲。
    原這龐越乃冰井司內六品督知,深的向太後器重,可謂是一個前途無量。倒是想要再精進一步,便懇求從師李憲上陣督軍,不料戰場上失了麵目,如此便是斷了前程。
    按說這戰場之上臉上帶傷也是常事,然,對這太監便是不同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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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怎的個不同?這太監也是靠臉吃飯的麽?
    喝?肯定是老臉吃飯的!你以為呢?
    太監也是層層選出來的,那得是生得一個眉清目秀,透著機靈勁的孩子,先選了養在宮外,調教好了閹了去。再等遴選,這才能補入黃門,正經八百的開始你的宦官生涯。
    且不是說家中貧困,自己把那玩意割了就能跑去當太監。你那樣幹沒人敢收你,因為鬧不清楚你到底想幹嘛!你自己閹了,沒記錄,沒檔案,沒有保舉,頂天了算是個殘疾人士。
    宮內的近侍?曼說是疤臉,就是眉眼不周正看著稍微不順眼一點的都不行。
    然,這黃門也是有個內外之分。比如這冰井司的大小官吏,同為宦官,也隻能算是個外黃門,隻得一個宮外伺候。
    想進宮?你可得再加把勁!而且,還得有人賞識,要了你去。也就是說得有接收單位要人。
    哪有那麽嚴格啊?不就是一個太監麽?
    還不就是“一個”太監?還麽?
    要不要看看你說些個什麽?
    萬一跑出來一個心情不好,沒事幹,整出來一個刺王殺駕,水井投毒的!你總得能問個出處吧?
    一問這人?謔!孫大聖他媽生的二胎了!這貨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張簡曆都沒有!
    按你的智力去猜,會有多少人跟著死?
    那龐越原本是於戰場曆練了,指望拿了軍功攀得一個宮內前程。
    如此便和他那師父李憲一般飛黃騰達,班列前排。
    若主子稀罕,賞下一個監軍。如果再有戰功的話,像他那師弟一樣,官拜一路節度使亦是很有可能的。
    說白了,誰願意低聲下氣的伺候人去?
    但這臉上偌大一個貫麵的刀疤,卻是成了阻礙他前程的一道巨大的鴻溝。如此,那個宮的主子也不敢要得他去。
    人家宮裏的“小哥哥”一個個都眉清目秀,偏偏你這弄個大疤臉來,各宮的主子也是有虛榮心的!
    這進不得宮的太監便沒了依靠。卻又自幼便被割了去,這兒女之事倒是個難為,挨到老年卻是一個淒慘。
    好歹,他那恩師李憲不忍,謀了一個皇城司的冰井務內六品督知的差事與他,倒是落得一個安穩。
    卻不成想,元符三年五月發生了“內侍高品白諤編管唐州,坐奏疏乞皇太後不候升祔還政,仍以副本納樞密院”之事,因這龐越與白諤有舊,且“內侍不許言事,故有是責”故受了牽連。
    然,又是福無雙降,禍不單行。
    建中靖國元年“蔡王府獄”案又被判下了個失責,落得一個削職查辦。
    如此,便又得下一個兩罪並罰。本是個“斬”字,那童貫不忍見其死,便懇求了官家的恩典。
    然,當時元佑黨做大,正在窮追猛打之時,倒是不容他來。
    不日便判下:賞了個全屍與他,待到秋後領了白綾了賬。這下也算是給了那文青官家一個麵子。
    咦?這也算給麵子?當然算了,賞白綾的意思就是,人監牢中吊了就死了,總而言之,也能保得住一個體麵。
    “棄市”且是個不然,就是斬了後,扔在市場上就不管了,這“不管”二字,是對屍體做什麽違法的事情,官府都是個不管不問,而且,還鼓勵人這樣幹。然後,半個月後收屍!
    這半個月,你覺得那幫無聊的人會對屍體幹些個什麽?扒光衣服看有沒有閹幹淨?那算是心善的!
    恐怖的是,在《本草綱目》中,人血、人肉、人骨,皆可做藥引!
    於是乎,半個月過後基本上也沒什麽可收的了。
    這不就是愚昧嗎?
    愚昧不愚昧的,不太好說。
    小時候有一味藥,叫做“羚翹解毒丸”,疏風解表、清熱解毒有奇效。基本上一丸藥下去,就好的差不多了。自從羚羊被列為保護動物之後,那藥基本上也跟紅薯丸子差不到哪去了,吃不吃的那就那樣。
    同樣的還有虎骨,犀角,這些個玩意。你橫不能說這些東西沒作用。
    現在有專家說,並且,經“科學檢測”,人參的營養成分跟蘿卜差不多。但是,我敢吃十斤蘿卜,他敢不敢跟著吃十斤人參?營養成分都差不多嘛,還是經過他們所謂的科學分析出來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愚昧,也不知道誰愚昧誰。
    且是題外話來,咱們書歸正傳吧,抬杠沒意思。
    那童貫卻見他可憐,倒是也不敢明目張膽憑空惹了是非,便又苦苦求了官家,將其暗保了下來。
    如此,這人且是不敢留在京師,便暗藏他於太原府做一個常隨軍吏帶在身邊。
    雖是一個無有一官半職的隨從,卻也當作一個兄長一般的對待。
    然,旁越且是一個思慮縝密之人,亦是兵家出身,又有積年的冰井司的經曆,得了恩惠,便將這邊帥府,上上下下打理的一個井井有條。
    以至於,童貫但凡回京,便將他留在西北處理武康軍一應事體,如此倒是妥帖放心也。
    崇寧年,因收複河湟有功,官家皇權特許,允那童貫“開府建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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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乎,那童貫便厚了臉皮,就坡下驢的重提建中舊事。
    那官家便賞下了一個七品的府內長史與那旁越,使之名正言順。也算是賞了那童貫的臉麵,免了那旁越失責之死罪。
    此時,旁越卻未急著回答童貫,隻是摳嘴敲牙的望天。
    見他有了思忖,童貫便小聲問道:
    “卻有些眉目?”
    旁越卻摳了那沒有胡須的下巴,望了童貫調侃了道:
    “把那些人拉進來,再罵一頓便有!”
    不等童貫回話,便又拿了桌上轉了碎信的信封,扔在桌上,緩緩道:
    “那呂維高舉高打自禦史台發了宋帥去上海,此乃明章……”
    且不看旁邊那童貫瞠目,又拿了銀川砦的捷報,扔在另一邊,道:
    “這暗地裏麽,便使了這釜底抽薪的手腳在裏麵……”
    說罷,且是一個言斷。這戛然而止的,且搞的童貫牙根癢癢,卻有些個不耐煩了道:
    “放出來麽!莫要憋壞了身子!”
    話音未落,卻見那龐越直直的看了童貫,便聽得聲如裂錦,其韻悠長。饒是惹了童貫掩鼻怒視。心道:你他媽的,我說就是說說,你還真放啊!
    然一聲愜意之聲過後,見童貫且要發作了來,那龐越趕緊扇了手,散了臭氣,道:
    “且看那邸報……斷能尋出些個蛛絲馬跡!”
    說罷,便疾步出屋,望那門口守衛道:
    “書吏來,取月內邸報!”
    說罷,卻不進屋,隻在門外等了。
    不刻,便見童貫亦是出得門來,問那門前守衛手中棍棒粗細幾許。
    那守衛便是被問的一個茫然,真真的將那手中的棒子地將過來,卻被那龐越一腳給踢開。
    兩人打鬧間,見書吏捧了一大摞的邸報過來。兩人且坐在台階行,一人一摞分了,細細的看來。
    此舉雖是無用,倒是安定了那童貫的情緒。
    為何這童貫要人找這宋粲來?
    童貫自有童貫的心思。
    其一,便是這宋家與那他那恩師李憲有厚,曾於萬馬軍中救得李憲一命。
    李憲在時,凡見那宋正平便是後退三步拱手口稱“恩公”,禦前亦是如此。
    童貫、旁越兩人皆少出其門,自是感念醫帥恩德。
    其二,若是這官家再次想起那宋粲,要此人來,你卻跟那文青皇帝說“找不到”“沒這人”?“你又發什麽神經找他”?你猜結果會怎樣?
    自古這太監視那皇上恩寵乃首要也。
    若想得寵,那是要事事都得想在官家前麵。
    如若官家提起,且要事無巨細刨根問底的查出個明白來。
    如此這般,官家不問便罷,若再次問起且也是個有問有答,而且還得說一個明明白白。且不要去管官家問這人來幹嘛,找來備著也是好的。
    若像那黃門公一般,問卻不懂,懂卻不知,知卻不明,明卻不為,這一問三不知的饒是不甚體貼。
    然,凡事事不過三,幾次三番的如此那官家定然覺你無能而不願意搭理你,在旁人還能說得過去,頂多是個你不搭理我我也懶得搭理你。然,在宦官來說,等著他的,那就隻剩下一件事——失寵。
    咦?這就失寵了?
    咦?這都不失寵?你還想要什麽?
    問你一個不知道,問你兩個不知道,若是一般人也會覺得你在敷衍,不再問你便是。這一問一個不知道,再問又是個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啊,還是心下有自己的小九九,憋著實話不跟我說?
    如此,別說是君臣之間,便是普通人也會平白生了罅隙。久而久之也就剩一個無話可說了。
    常人且是如此,何況是你的領導?
    脾氣好的不願搭理你,搭上脾氣不好的那就兩個字“滾蛋!”
    而且,皇帝身邊,想討個好的人多了去了,且不止你一個人。
    自古這失寵的太監,卻還不如那永巷關押的嬪妃。
    嬪妃生死還能關乎點皇家的顏麵,畢竟是夫妻一場,即便是打入冷宮卻也不少你俸祿,不減你的吃喝。
    這太監一旦失寵,那便隻剩下一條路——生死無問!
    這是倒是難為了童貫那些京中的耳目,隻知道那宋正平流放上海務,城門三帥堵囚鬧的那叫一個滿城風雨。這宋粲之事,卻是一個靜得絲風不聞,就好像沒發生過一樣。
    且翻遍了開封府配刑記錄也找不到那“宋粲”一點的隻字片言。
    不過這也怨不得他們。那宋粲雖是由開封府出配,卻非那開封府配刑。
    雖是楊戩得了密報,說那宋粲與宋若一並解配三千裏,卻也不得知曉這皇城司將這對父女解配何處。
    更不知,那呂維且在刑書上做了手腳,將那宋粲改名,且作“孫佚”。
    而且,這會兒的冰井司又重歸那皇城司轄下。
    盡管是歸皇城司轄下,也被那探事司拆了一個斷手斷腳,如同盲瞎。
    原先,冰井司的察子,經此事卻也知道一個生死,如他們那手中的刺青“知了”一般,深埋地下,做的一個偃旗息鼓。
    這爹死娘嫁人的,想要查明此事,倒是且要費得一些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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