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淮蹲在村口的歪脖子樹下，手指無意識地卷著自己那頭綠油油的頭發，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那誇張妝容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顯得格外淒淒慘慘戚戚。
    就在這時，一陣奶聲奶氣的喊聲從老奶奶家飄了出來：
    “哎呀，介鍋大雞腿闊真好次！腫麽能介咩好次捏？”
    “真香，超級、超級好次哇！不次後悔一杯子！”
    那聲音刻意扯著嗓子，響亮得像是整個村子都能聽見。
    鳳梧一邊喊，還一邊偷偷從窗戶縫裏往外瞄，看到爸爸氣到爆炸的樣子，忍不住高興的晃了晃小腳腳。
    老奶奶被逗得合不攏嘴，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好吃就多吃點。”
    說著又夾了一筷子最嫩的雞肉放進鳳梧碗裏。
    此時的老人家一臉慈祥，和藹可親，哪還有剛才對顧清淮凶神惡煞的模樣。
    外麵的顧清淮聽到這對話，默默捂住了自己耳朵。
    捂住就聽不見了。
    [掩耳盜鈴.jpg]
    這時，一陣冷風吹過，卷起幾片落葉在他腳邊打轉，更添幾分淒涼。
    他忍不住撿起一根樹枝，狠狠地在地上戳來戳去，把鬆軟的泥土戳出一個個小坑，仿佛這樣就能發泄心中的鬱悶。
    直播間的觀眾笑得前仰後合：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現在都沒吃上飯吧？[狗頭.jpg]
    ——崽崽是故意的吧，崽崽肯定是故意的！咋就……這麽招人稀罕呢。
    顧清淮當然看不到這些彈幕。他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眼中閃過一絲倔強。
    再試億次！
    顧清淮鼓起勇氣，果斷……敲響了另一家的門。
    門很快開了，“砰”又更快的關上了。
    “我的天，這是什麽玩意，嚇死個人嘞！”屋內傳來驚恐的喊聲。
    顧清淮：……
    不信邪顧清淮又試了一次。
    “我嘞個親娘嘞！大白天咋還見鬼了呢！”聲音似乎比上一家還要驚恐。
    顧清淮還要再試，卻被工作人員一把拉住：“再敲下去會被打的。”
    “嗬，我怕他們？”顧清淮雙手插兜，不屑地冷笑，綠毛在風中囂張地翹起。
    工作人員壓低聲音：“這個村子很團結的，還愛群毆！上個月剛出過事，三四個大小夥子沒打過……”
    “小意思，我怕他個球！”顧清淮梗著脖子嘴硬道，手指不自覺地卷著衣角。他那頭熒光綠的頭發在烈日下顯得格外刺眼，活像一叢被曬蔫的雜草。
    雖然嘴上說得硬氣，他的腳步卻很誠實地停了下來，甚至還往樹蔭下挪了挪。
    “咕嚕咕嚕”肚子打鼓的聲音不斷催促，顧清淮想了一下，還是朝節目組安排的住處走去。
    這絕對不是慫！主要是吃飯要緊！現在是飯點，應該能蹭上一頓飯。
    節目組安排的住處孤零零地立在村尾，是棟搖搖欲墜的土坯房。斑駁的牆麵上爬滿了裂縫，茅草屋頂稀稀拉拉的，一陣風吹過，整棟房子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這種屋子能住人嗎？”顧清淮皺著眉頭小聲嘀咕，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事實證明：能。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位佝僂著背的老爺爺拄著拐杖走了出來。老人家的右腿似乎有舊傷，走路時一瘸一拐的。
    在看到顧清淮的瞬間，老人家矯健的步伐突然頓住了。他渾濁的眼睛瞪得溜圓，整個人踉蹌著向後倒去。
    “小心！”顧清淮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攙扶，卻被老爺爺觸電般推開。
    顧清淮被推的向後退了一步，錯愕的抬頭看向老爺爺。
    老爺爺的眼神飄忽不定，就是不敢直視顧清淮那頭綠毛。他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臉上的皺紋堆疊在一起：“你就是來我們家的娃子吧，快進來坐。”
    顧清淮站在原地沒動，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正午的陽光將他的影子壓縮成小小的一團，那頭綠毛在陰影中顯得格外刺眼。
    直播間的彈幕炸開了鍋：
    ——不至於吧，不就是被老爺爺推一下嗎？那麽敏感做什麽？
    ——對啊，就他這副鬼樣子，老爺子被嚇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人都是偏向弱者的。
    更何況在他們看來綠毛本身就是原罪。
    觀眾們高高在上的指指點點，以為自己是至高無上的神。
    顧清淮不知道彈幕上對他的指責，隻是退後了一步：“不用了！”
    冷冰冰的三個字沒什麽溫度，老爺爺也被這三個字弄的愣住了，瞧著似乎有點受傷。
    直播間觀眾們一看紛紛發出“正義”的審判。
    ——尊老愛幼都不會，沒禮貌！
    ——人渣！沒看到老爺爺多傷心嗎？
    少數清醒的觀眾的回複也被其他過激的評論淹沒。
    顧清淮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隻留下在原地有些無措的老爺爺。
    不過，看似瀟灑離去的背影下，是餓得發軟的雙腿，他索性找了棵大樹坐下。
    “趴趴。”奶聲奶氣的小動靜突然響起。
    鳳梧從樹後探出小腦袋，兔兔帽的耳朵上還沾著幾片草屑。
    [你的小可愛突然出現.jpg]
    “別逼我打你。”顧清淮有氣無力的威脅，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喪喪的。
    “那……介鍋係不要了嗎？”鳳梧從自己的身後拿出一個大白饅頭。
    顧清淮眼睛瞬間一亮，不過隨後又黯淡下來：“隻有饅頭啊！”
    鳳梧沒說話，隻是默默撤回了一個饅頭。
    饅頭撤回失敗。
    “等等！”顧清淮一把搶過饅頭，狠狠咬了一口，“嗯？怎麽是雞肉味的？”他疑惑地掰開饅頭，裏麵竟然塞滿了香噴噴的雞肉。
    他忽然意識到什麽，把饅頭掰開，裏麵滿滿的都是肉。
    顧清淮：(′??｀)
    鳳梧托著鼓鼓的腮幫子，頭上兔兔帽的耳朵一晃一晃的：“介鍋家木有寶寶，吃棗藥丸！”
    而另一邊，剛才那個熱情招待崽崽的老奶奶收拾桌子的時候，突然發現碗下麵壓著兩百塊錢。
    她盯著那兩張錢愣了好久，等回過神來追出門時，早就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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