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友誼的小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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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當
勺子掉進瓷碗,濺了主人一前襟湯水。
但如遭雷劈的彭修禾一無所覺,他驚恐的瞪著李潛和顏傅,緊張到忘記了呼吸,自然也沒有發現身邊的大姐夫向奎正狐疑的盯著自己。
同樣吃驚的還有李璽,他目光一滯,很快又恢複了清明。
齊凰麽?
那丫頭...似乎也不錯,就是脾氣大了點...
李璽的臉上不覺升起一抹柔笑,不過...
他似是想到了什麽,飛快的掃了一眼坐在自己下首的兩個庶弟。
李釗和李榮被彭修禾剛才的砸碗聲嚇了一跳,正好奇的望過去,恰巧被眼尖的李璽逮了個正著。
李璽撇撇嘴,原來如此,怪不得每回一見他就整出那麽多幺蛾子,總阻著大丫不跟自己玩,原來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哼,好大的臉!
別人不清楚師父的本事,他和他爹可是知道的很,他師父豈是凡人能窺視的!一個鄉下娃也敢肖想他師父的嫡長女?
——真不知天高地厚!!
被李璽腹誹為癩蛤蟆的彭修禾,這會兒真的有點像隻蛤蟆。隻見他張大嘴,惶惶不安地盯著顏傅。
當然,盯著顏傅的人不止彭修禾,李潛更是眯著一雙銳眼,不肯放過顏傅臉上的絲毫變化。
雖然齊延福已經在他麵前表過忠心,但還遠遠不夠,他要的是...
他的全部!
即便哪天有更大更凶猛的誘惑出現,齊延福也不敢不能舍棄自己!
麵對李潛和眾人熾熱又探究的目光,顏傅當即打了個哈哈,這坑挖的...
漂亮!
對於李潛如此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牢牢綁上船,顏傅早有預料,也能理解。畢竟他們幹的是滅九族的買賣,是一場稍有不慎就會掉光腦袋的豪賭。
而結親就順理成章的成了一家人,妻族更是位列前三。
且李潛也沒有把話說死,隻說結親卻不提是給哪個兒子,孩子們還小,自己又是李璽的師父...
顏傅深深望了李璽一眼,這虧自己是吃定了呀,好在孩子們還小,也沒有點名哪個要娶哪個,現在開始培養也不晚。至於將來如何...也未可知。
至少...就按目前的形勢發展下去,一切還是大有可為。
但是彭修禾並不知道這二人心中的彎彎繞,更無從得知兩家結親背後的深意,他無聲的祈禱著,齊大哥千萬不要答應,千萬不能答應啊!!
然而...
事與願違,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尤其是李潛的三個孩子也在,顏傅不可能硬拒。他先是謙虛了幾句,見實在推脫不過,便在李潛的盛情中點頭答應了。
李潛大喜過望——至少表麵上看起來他非常重視兩家的聯姻,更是豪氣的從內襟中拽下一塊龍鳳玉璧,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那種,十分鄭重的交托給顏傅。
顏傅與李潛相視一笑,二話沒說就收下了。
眾人群起捧場起哄,這下連李璽都被灌了不少酒。
至於之後他們又說了些什麽,彭修禾已經完全聽不見了。他死死掐著手心,一張小臉在紅光的映照下白的可怕。
齊大哥居然收下了,他甚至沒有問過齊嬸子和大丫的意見,就這麽...就這麽理所當然的收下了!
好像,好像他們早有默契似的...
怎麽會這樣!
甚至等不及自己考出功名...
此刻彭修禾滿心眼裏隻剩下幾個字在滾動刷屏:
大丫定親了...
她定親了...
她是別人家的媳婦兒了...
癡癡呆坐了一會兒,忽然,彭修禾心底升起一腔難以抑製的怨念,他剜了一眼眾星拱月般的李璽,深深的憎恨從腳底一直燃到發頂。
沒錯,就是憎恨。
他已經有了那麽好的出身和家世,還拜了齊大哥為師,為什麽還要娶大丫?!
他憑什麽...憑什麽那麽好命...打生下來就錦衣玉食前程無憂。
而自己...除了拚命努力好像別無出路,憑什麽,這不公平!!
彭修禾恨著恨著眼淚都快下來了,聽著耳邊不斷響起的恭賀聲,再看眼前的酒碗盤盞,都好像要跳起來去巴結李璽似的,不由恨意更甚。
他兀自端起酒碗,一口氣灌了個幹淨。
好冷
好辣
好苦!
眼淚終是不爭氣的嗆了下來,這一夜就再也沒有停過。
除了大蛋,似乎沒有人察覺到彭修禾的失態,不過即使察覺了又怎樣,沒有人會在意他的感受。
酒宴仍在繼續,因著李齊兩家結親的事,席間的氣氛更加高漲。
彭修禾灌了自己一肚子酒,踉蹌著往耳房走。
院中不知何時架滿了帳篷,是了,彭修禾苦笑,以後他們就是齊大哥手下的兵了。
一陣晚風簌簌而過,立在廊下的彭修禾被冷風一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可這遠遠比不上心裏的寒。
是他先認識她的,他們還一起經曆過綁架,是患難...之交。
李璽這個小人!他早就看出這廝不是什麽好鳥,上回來齊家嚐菜的時候,他就抓著自己的口誤不放,還嘲笑自己沒見過世麵...
小人!小人!!
彭修禾憤怒的捶了一下廊柱,抬起腳,卻不知該往哪去。
齊家他來過很多次,從他們住在趙大哥的小院一直到搬進這個院子,他很熟悉這裏的布局,一草一木,那架秋千...前幾天他們還一起打過...
彭修禾默默地回憶著同大丫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曾不止一次幻想過以後,說不定能以家人的身份住進這個院子...
淚水再次衝刷過臉頰,他眼前一片朦朧。
“小幺哥兒,你幹啥呢?”大丫的聲音兀然在身後響起。
“沒,沒事,”彭修禾慌張的抹了下下巴,“這麽晚了你咋還沒睡。”
還不是為了等你們喝酒!
“哦,我娘熬了醒酒湯,讓我過來看看。”大丫手中托著一個木盤,上麵擺滿了小盅。她在空氣中嗅了嗅鼻子,蹙眉道:“你也喝酒啦?”
“噢,沒,呃,我...”彭修禾像是當場被先生抓住了開小差,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經意瞧見大丫露出的半截手腕,心中又酸又澀。
“你...戴了?”他指的是大丫手上的鐲子。
大丫莫名,“不是你說這鐲子是你花了一個月才磨出來的,我不戴就對不起您老人家的心血嘛。”
“沒,沒想到你還記得。”彭修禾的臉更紅了。
大丫:......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下午才說的話我晚上就能忘,那我以後什麽也不用幹了!”
這話刺的彭修禾心中泛苦,你以後可不是什麽都不用幹了麽,嫁到將軍府當少奶奶...誰還敢...
“怎麽在這兒吃冷風?”
李璽的“恰巧”出現讓彭修禾的表情又一次定格在難堪,這讓李璽沒由來的心情大好。他笑著一手接過托盤一手牽起大丫,好像沒看見彭修禾一般。“走,進屋。”
大丫一直跟劉氏在後廚,並不知道剛才屋裏發生了什麽,見李璽收了盤子就要回去。“我就不進去了。”
李璽的手卻沒有鬆開,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會兒,“什麽東西這麽粗?小心磨壞了腕子。”
大丫低頭一瞧,隻見李璽的手死死攥著她手上的木鐲——都快捏變形了!
“還不結實,”李璽很是嫌棄的擼下鐲子,挑剔的左瞅右瞅,指甲深深地摳進木紋。
“你!”彭修禾當即氣歪了臉,鎖骨以上都憋成了紫色。
麵對怒目而視的彭修禾,李璽很馬爾福式的挑了挑眉毛。“怎麽,不就是一塊破木頭。”說著便將鐲子丟給彭修禾,拉著大丫進了堂屋,“你來,我有事跟你說。”
彭修禾被氣得吐不出半個字,隻剩喘粗氣的份兒。
大丫狐疑的看著他二人,心說這是什麽毛病,怪不得娘和嬸子她們都不待見喝醉酒的男人。
...
當夜,彭修禾回家後就發起了高燒。
他娘羅氏邊照顧兒子邊罵罵叨叨,“...什麽周歲宴,就不該去!那禍胎也是咱們這樣的人家能招惹的?”
“娘你住住嘴吧,”安置好向奎的彭氏一身疲憊的坐在炕沿,兩口子送彭修禾回來時已是午夜,便索性留宿在娘家。“人齊兄弟現在是官身了,正七品的千戶呐!”
“啥?!”羅氏被閨女的話噎的瞪圓了眼,“千戶?”
“是啊,”彭氏半是感慨半是羨灩:“以後小玉就官太太了,人雙胞胎不就是實打實的少爺。”看誰以後還敢再拿雙胞胎的事說嘴!
那,那丫頭豈不就成了官家小姐?
羅氏心中五味雜陳,正糾結著要不要說兒子的心事,就聽閨女又道:
“而且啊,李家還和齊家結了親,就是李將軍他們家,以後啊,說不定大丫就是將軍夫人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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