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皇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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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無伴樂,本王便為皇嫂錦上添花,撫琴以助興!”
    薑桔孤零零地立在鼓上,周遭盡是看戲和質疑的眼光,突如其來的堅定的聲音猶如冬日裏的炭火。
    懸著的心不知為何,一下便定了下來。
    二人相隔遙遙,卻仿佛又回到了風沙漫天的戰場,隻需一個眼神,二人便達成了一場交流。
    悠揚琴聲伴著陣陣鼓點,緩緩自信陽宮彌漫到宮廷的每一個角落。
    紅袂飄舞,卷紙色的牛皮鼓上的紅玫瑰花瓣錯落綻放。
    像極了黃沙中肆意綻放的玫瑰,美麗又帶有鋒芒。
    晟王於鼓下撫琴,一襲藍色錦袍,沉穩又靜謐。恰似那月牙潭的粼粼波光。
    沙漠裏生出的嬌豔玫瑰,月牙潭是她生生不息的後盾。
    在場的勳貴無不驚愕,微微張開嘴,目不錯珠的看著二人的演奏。
    像一幅會動的畫卷,稍有出神,便是抱憾終身的錯事。
    琴聲漸漸輕柔,鼓點也緩和了下來。
    這場僅應天上有,人間不得見的舞,漸漸要收場。
    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場表演當中,惋惜著時光飛逝,恨不得祈求上天再偷得半晌,也能稍稍緩解遺憾。
    突然間。
    不知從何處傳來婉轉清脆的笛聲。
    恰完美地承接了剛才鼓點與琴聲的旋律。
    技巧與灑脫之氣概的相輔相成,這樣好的笛聲,就算宮中教習的笛師也要避其鋒芒。
    薑桔本已經收了式,又不想辜負這特意奉上的笛聲。
    伴隨著笛聲再次翩然起舞。
    此時,激昂的笛聲揚起大漠裏的風沙,天色未暗卻群星璀璨,紅色的玫瑰花迎風向上,勢與星月爭光輝。
    吱呀呀的門聲響起。
    一襲鵝黃色的錦袍映入眼簾,吸引住了眾人的眼光。
    似驕陽般驅散了大漠中黑暗,璀璨的光芒映照在玫瑰花上,讓星月黯然失色。
    琴聲、笛聲、鼓聲、飛揚的紅裙和紙醉金迷的空氣將這場舞蹈推向了高潮。
    隨著最後一聲鼓點的落下。
    所有人沉思片刻,這才緩過神來。
    祁檸雖知道自己這一次比試已經輸得徹底,依舊強撐著嘴硬道:“長姐一舞雖技藝精湛。”
    “但誰又能知道相較二十年前夫人一舞,是否算是不辱家門呢?”
    論誰都知道,薑桔這一舞已是天人之姿,卻無能人能評說是到底與二十年前相較如何。
    畢竟見過二十年前薑夫人一舞之人存活於世的已經沒有幾位了。
    恰恰這殿上一位都不在。
    懷王一記眼刀射過,冷冽道:“國宴之上,豈你說話的地方?”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瑰姿豔逸,灼若芙蕖出淥波,如此瑤池一舞,豈會辱我國顏。”
    無形的貴胄氣概,壓得祁檸喘不過氣來。
    這是洛神賦褒揚美人的句子,用在此處確是恰到好處,並無一點浮華吹噓。
    眾人正在細細品味,猛然間反應過來。
    懷王!
    這是懷王!
    懷王的病好了!
    薑桔自鼓上輕躍而下,直勾勾地盯著緩緩走向自己的懷王。
    她的夫君。
    “王妃辛苦了。”
    懷王的手自然地牽起薑桔的手,溫柔說道:“夜深了,你許久未回來,為夫特來尋你。”
    深情款款好似全然看不見周圍的人。
    晟王的手越握越緊,發出嘎吱吱的聲音。
    無論什麽他都要從他手中奪走!
    從前是,現在也是!
    就連自己與她的一場演奏,懷王都要橫插一腳。
    明明此舞之後,世人提起這場曠世之舞讚揚的都會自己與薑桔。
    現如今,卻硬生生地成為了懷王夫婦同他。
    自己成為了他夫婦二人恩愛情深的點綴。
    “皇後娘娘駕到——”
    一聲通傳,眾人齊刷刷地跪倒在地上。
    沉香的氣味瞬間將殿內的空氣淨化,一切的陰暗心思都在這香的味道下安分了下來。
    皇後站在高台,睥睨著下麵的所有人。看了看薑桔身上的舞衣。
    “當年你母親的舞蹈本宮現在閉上眼睛,仍覺得曆曆在目。”
    “方才本宮在殿外瞧著,雖沒有勝過你母當年一舞,但倒也不算辱沒了薑家的名聲。”
    “謝皇後娘娘讚賞。”
    薑桔叩頭行禮。如今皇後娘娘發話了,就算有了定論,在場之人亦無人敢再置喙。
    皇後轉而又將目光定格在了懷王身上。
    “楠兒向來不喜這樣的場合,怎的今日也來了?”
    懷王恭敬回答道:“孩兒本是不來的。”
    “隻是在府中忽然看見夜空中一星辰,尾帶紅光朝宮中落下。”
    “孩兒瞬間感覺似上天在召喚,不知不覺間隨著那紅星入宮,恰好看見那紅星落入王妃頭上,霎時間便覺得神智無比清明。”
    “哦?”皇後看著薑桔的一身紅衣,略有欣慰道:“看來我本宮給你指的這門婚事,是天定的姻緣。”
    “王妃乃是吉星轉世,竟然治好我兒十五年的癡傻之疾。”
    晟王率先行禮,“恭喜皇兄,恭喜母後!”
    眾大臣、官眷也隨之附和,“恭喜懷王殿下,恭喜皇後娘娘!”
    皇後抬手,“今日大喜,本宮理應同諸位一起賀一賀吾兒康複,但我是禮佛之人,還有半部經文未誦。”
    “如今本宮更應該回去沐浴焚香,感謝上蒼了我心願。”
    “故而,隻將陛下的口諭傳到,本宮也該即刻回去。”
    接著提高了音量,“奉陛下口諭!”
    所有人又調整了跪姿,垂首聽旨。
    “朕偶感風寒,身體欠佳,三日後南使臣上呈降書,由朕的皇兒代朕接受。”
    皇後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懷王和晟王。
    “陛下不知你突然康複,既然陛下未指定到底是由你還是晟王代為接受降書,你們兄弟二人就共同商量著來吧。”
    “切記萬萬不能有損國顏。”
    “兒臣謹記。”
    二人異口同聲,“恭送母後!”
    皇後的儀仗漸行漸遠,逐漸消散在漆黑的夜晚。
    各家的車馬也逃離般地從宮門駛離,誰都不願意在這冰冷的皇宮多待一刻。
    空中又飄起了雪花。
    這一夜晚北幽上下無眠。
    新的格局開始了,效忠先皇的臣子興奮不已,先皇的江山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效忠當今陛下的臣子,拿出了塵封已久的寶刀,不斷擦拭。
    清冷的宮殿一下子沒了剛才的繁華,殿內隻剩三人相視而立。
    晟王親手將薑桔的鞋子放在裙下。
    “又下雪了,皇嫂仔細地上冷。”
    未等晟王起身,冷冽的聲音自頭上傳來,“不勞皇弟費心,本王自會護她周全!”
    話音未落,薑桔的雙腳離地而起,紅色的裙擺無情地掠過晟王的眉眼。
    當啷一聲。
    一枚箭頭落在地上,清脆的響聲在殿內回蕩。
    那是方才他交於薑桔手中曾經嵌入他胸膛的箭頭。
    抬頭間,懷王環抱著薑桔已經走遠,隻是那抹紅色依舊耀眼。
    晟王伸手撿起,死死的攥在手心,鮮紅的血液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如同一朵朵綻放的紅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