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書神色並無波瀾。
    他理解一個父親的心情，但是現實就是這麽殘酷，若是鄭大江的女兒真的已經轉化為信徒，或者是變成了某種天災怪物，那麽，等待她的隻有死亡。
    當然，未必沒有其他的可能性。
    但王洛書要把最壞的可能性說在前麵才行。
    免得鄭大江一時接受不了做出什麽傻事。
    過了好一陣，等到鄭大江緩緩回過神來之後，王洛書方才繼續說道：“大江，我提前告知你，是給你選擇的機會。你可以選擇不帶我去，但後果你可能無法承受，現在你女兒還在可控的範圍內，沒有做出傷人的事件，如果真出了這種事，神秘局依然會介入，到時就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聞言，鄭大江渾身一顫。
    他當然知道神秘局介入意味著什麽，如果自己女兒真走到那一步…他大概就隻能練小號了。
    “我…我…”
    他張著嘴，喉嚨像是被堵住，巨大的痛苦和掙紮在臉上交織。
    最終，那份對女兒最深沉的愛，或者說，哪怕隻有萬分之一希望女兒能被救回來的渴望，壓倒了一切。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我帶您去！王先生！求求您…在…在確定萬不得已之前…能不能…能不能先試試救救她？萬一…萬一還有辦法呢？”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雙腿一軟，竟是要跪下去。
    王洛書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他的下跪。
    他看著這個瞬間蒼老了許多的父親，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
    “我說的是可能。”
    王洛書的聲音依舊沉穩，但語氣稍微緩和了一絲：“我的首要任務是‘確認’和‘控製’。如果她隻是被某種力量影響或寄生，尚有挽救的可能，我會盡力嚐試剝離或淨化。
    但如果她的核心意識已經被徹底侵蝕、扭曲，變成了真正的怪物，不再有恢複‘人’的可能，那麽，為了更多人的安全，我不會猶豫將其鎮殺。”
    鄭大江用力地點著頭，眼淚終於不受控製地滾落下來，他胡亂地抹了一把臉，聲音哽咽：“好…好…我明白…謝謝…謝謝您還願意試試…王先生，這邊請，車就在外麵！”
    他腳步踉蹌，卻強撐著在前麵引路。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選擇對女兒好還是不好，就算女兒真的變成怪物…可那畢竟還是自己的女兒…
    這樣的想法很快就被鄭大江甩出腦海。
    如果女兒真的已經被怪物吞噬，那麽在家裏的那個就已經不是她的女兒了，而是一個頂著女兒外殼的怪物！
    他絕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越往前走，鄭大江的步伐就越堅定，最後他挺直了胸膛，已經完全下定了決心！
    車上。
    鄭大江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幾句話，他現在心情很沉重，心裏祈禱了已經不知道多少遍。
    隻希望王洛書能把女兒身體裏麵的怪物給趕跑。
    半小時後。
    王洛書和鄭大江從地下車庫出來，從前方的電梯上去就能到他們家了。
    “王先生…”
    鄭大江還想說些什麽，不過思考了半晌後還是歎氣道：“您看著辦吧，如果我女兒真變成了什麽怪物，該怎麽辦怎麽辦，我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放心大江，我會盡我所能。”
    王洛書拍了拍鄭大江的肩膀。
    幾分鍾後。
    王洛書和鄭大江站在了他的家門口，在開門的時候，鄭大江的手都在不住顫抖，可以看得出他平靜的表麵下，心情還是跌宕起伏。
    “哢嚓”一聲輕響，門鎖打開。
    一股溫暖的氣息混合著飯菜的香氣撲麵而來，瞬間驅散了樓道裏的涼意，也似乎短暫地驅散了鄭大江心頭的陰霾。
    “回來啦？這位就是你說的客人吧？”
    一個溫和中帶著點拘謹的女聲從廚房方向傳來，伴隨著鍋鏟翻炒的“滋啦”聲。
    係著圍裙的中年婦人探出頭來，正是鄭大江的妻子。
    她臉上帶著努力擠出的、略顯緊張的笑容，目光快速在王洛書身上掃過，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快請進快請進！飯菜馬上就好，大江說不知道您的口味，我特意多做了幾道拿手菜。”
    “嫂子您好，打擾了。”
    王洛書微笑著點頭致意，換了鞋走進來。
    鄭大江連忙介紹：“王先生，這是我愛人。老婆，這位就是王先生。”
    “王先生您太客氣了，快請坐！”
    鄭母熱情地招呼著，手在圍裙上無意識地擦了擦：“家裏有點亂，您別介意。大江說您要來，我這緊趕慢趕的，湯還在灶上呢。”
    她說著，又看了一眼走廊盡頭緊閉的房門，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解釋的意味：“小雨…她今天有點不舒服，回來就說累得很，在房間休息呢。這孩子，最近學習壓力可能太大了…”
    王洛書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這個家。
    客廳不大，但收拾得幹淨整潔。
    米色的布藝沙發，鋪著洗得發白的格子沙發墊，上麵放著一個有些年頭的南瓜抱枕。
    電視櫃上擺著幾張全家福，照片裏的小姑娘笑容燦爛，依偎在父母中間，眼神清澈。
    牆角立著一個畫架，上麵夾著一張未完成的風景素描，畫筆散落在旁邊的小桌上。
    廚房裏飄出濃鬱的紅燒肉醬香、清蒸魚的鮮香，還有青菜下鍋的清爽氣味，交織成最尋常也最動人的家的味道。
    鄭母係著印有小碎花的圍裙，動作麻利。
    灶台上燉著一鍋湯，咕嘟咕嘟冒著溫暖的白氣。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平凡、安寧、溫馨。
    “王先生您坐，喝點水。”
    鄭大江引著王洛書在沙發上坐下，手忙腳亂地去倒水。
    “謝謝。”
    王洛書接過水杯，目光卻似有若無地飄向走廊盡頭緊閉的那扇房門。
    鄭母端著一盤剛出鍋的青菜走出來，放在餐桌上，目光再次飛快地掠過女兒緊閉的房門，臉上維持著待客的笑容：“王先生您先坐會兒，還有兩個菜，很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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