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書檸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個孩子從沒忘記媽媽，也從沒原諒過自己，他一直怪自己沒能保護媽媽。
    她拍了拍駿駿肩膀：“等你長大了，就能保護媽媽了。”
    駿駿聲音悶悶的：“要長到多大？我現在還不夠大嗎？”
    夏書檸想了想，她和駿駿共同認識的男人：“長到像卓團那麽大……”
    “他是壞人……他搶了我爸爸的軍功，要不是他……我爸爸就能拿一等功……”
    駿駿一把掙開夏書檸的懷抱，小臉漲得通紅，哭著說，
    “如果我爸爸拿了一等功，那些壞人就不敢上門了……”
    他說到這裏，聲音已經哽咽得說不下去了，隻是緊緊攥著拳頭，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病房外，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他穿著一身軍裝，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提著一網兜各種營養品。
    他把網兜輕輕放下，默默轉身走了，高大的背影顯得有些蕭索。
    夏書檸注意到外麵的動靜，覺得十分無語。
    這個男人是啞巴嗎？不該開口的時候亂開口。該開口的時候不開口。
    她對駿駿說：
    “駿駿，你有沒有想過，有一種可能……你幹媽撒謊了？卓團他……他不是那樣的人。”
    這該死的男人，都到門口了，不自己進來跟孩子解釋，他沒長嘴嗎？
    駿駿卻搖了搖頭，聲音裏帶著幾分執拗：
    “不，幹媽不會騙我的。她給我看過卓知衡一等功的榮譽證書，那是屬於我爸爸的。”
    他握緊了手裏的一等功勳章。
    唐冰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駿駿的頭發：
    “駿駿，你還小，有些事情可能還不明白。但你要相信，卓團他是好人……他是真心對你好的。”
    駿駿猛地推開她的手，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
    “他才不是！每次他來，我都問他要爸爸的軍功章，可他從來不給！他就是心虛！”
    夏書檸和唐冰對視一眼，唐冰無奈和憂慮，夏書檸眼裏是無語。
    因為王荷芸的刻意欺瞞，王師長和卓知衡自以為是的沉默……
    種種一切，導致駿駿對卓知衡的怨恨，已經深深刻在了他的心裏。
    夏書檸用指尖戳了戳駿駿頭頂的發旋。
    “駿駿，卓團拄著拐杖從疤哥手裏救了你，他傷口後來全裂開，還是我給的止血藥。”
    她望著駿駿繃緊的肩胛骨，還有他眼中閃過的掙紮和糾結，又輕聲補充道：
    “有些大人會說謊，有些大人會沉默，但真相就像埋在土裏的種子，總有一天會破土而出。你要學會自己去找。”
    與此同時，王荷芸正在家中翻箱倒櫃，尋找駿駿媽媽的遺物。
    她隨手將一張泛黃的全家福扔在地上。
    照片上駿駿的父母笑容燦爛，她踢開腳邊的舊衣物，不屑地嘟囔道：“什麽鄔氏百貨的大小姐？不過是一堆破爛！”
    “你不去醫院照顧駿駿，在家幹什麽？”
    王師長的聲音如炸雷般在門口響起，嚇得王荷芸渾身一哆嗦，手中的相框差點摔在地上。
    她迅速調整表情，轉過身時，臉上已掛滿了溫婉的笑意：
    “爸，您怎麽來了？我回來給駿駿收拾些東西，雞湯還在灶上燉著，一會兒就送去醫院。”
    她一邊說著，一邊慌亂地將散落的衣物塞進櫃子，又順手疊了幾件駿駿的換洗衣物。
    王師長掃了一眼她手中的衣物，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王荷芸眼底閃過一絲得意，她早就摸透了父親的脾氣，表麵功夫向來做得滴水不漏。
    駿駿身上的衣服永遠是大院裏最幹淨體麵的，可誰又知道，那些撫恤金早已被她挪作他用？
    “跪下！”
    王師長突然厲聲喝道，手中的馬鞭重重地拍在桌上。
    接著，他將亡妻的骨灰盒輕輕放在一旁，目光如刀般刺向王荷芸：
    “對著你媽的骨灰盒，老實交代，駿駿到底是怎麽丟的？”
    王荷芸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驚恐地盯著眼前的馬鞭。
    當年王師長就是用這根馬鞭把她抽得皮開肉綻，若不是哥哥拚死攔著，她恐怕早已命喪黃泉。
    可如今，哥哥遠在烏市，無人再能為她擋下這頓責罰。
    她淚如雨下，聲音顫抖，“都是我的錯……”
    “我想著駿駿長高了，帶他去做新衣服，一個沒看住……”
    “啪！”的一聲脆響。
    馬鞭狠狠抽在王荷芸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讓她渾身一顫。
    她一把抓住王師長再次揮來的鞭子，聲音嘶啞：“爸，等駿駿出院再打我吧，他現在需要人照顧……”
    王師長喘著粗氣，手中的鞭子微微發抖。
    他指著骨灰盒，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你對著你媽的骨灰盒發誓，你沒有做對不起駿駿的事。”
    王荷芸抬起頭，目光落在骨灰盒上母親的照片上。
    那張漂亮的臉龐與她毫無相似之處，她又沒享受過她的關愛，連好相貌都隻遺傳給了哥哥。
    她咬緊牙關，聲音裏帶著一絲狠意：
    “如果我做過對不起駿駿的事，讓我死得比媽媽還慘。”
    王師長的眼眶一下子紅了。
    他想起亡妻在渣滓洞犧牲時的慘狀，心中的怒火與悲痛交織在一起，幾乎將他壓垮。
    “你當年犯下大錯，不僅害死了振國，也毀了知衡……”
    他的聲音沙啞，“他快三十還沒結婚，全是為了駿駿……”
    王荷芸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狂熱，
    “我可以和知衡哥哥結婚，和他一起養駿駿！”
    “隻有我倆才會把駿駿當親生孩子！”
    她當初匆匆從醫院跑去收養駿駿，就是聽說知衡哥哥醒了，他想收養駿駿。
    她本以為收養駿駿，可以緩和跟知衡哥哥的關係，哪怕為了駿駿，知衡哥哥也得和她結婚。
    沒想到，知衡哥哥始終不肯理她，那她為啥還要白白替短命的馬振國和鄔念養兒子？
    “啪！”又一鞭子抽在她身上。
    “你也配！”王師長氣得渾身發抖，“知衡現在和我疏遠，全是因為你！”
    王荷芸的聲音近乎瘋狂，
    “我可以贖罪！”
    “讓我用餘生向知衡哥哥贖罪，我可以為他生兒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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