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根兩眼一黑，重重地摔倒在地。
    李秀蘭見狀，當即麵色大驚。
    連忙過去攙扶。
    “你怎麽了？你別嚇我！”
    李秀蘭慌張地搖晃王長根的手臂，王長根卻一動不動。
    而且李秀蘭能夠感受到，他手臂上傳來一陣冷意。
    “都讓你別說了，你怎麽非要說下去，你怎麽和你爸一個德性，都這麽強！”
    李秀蘭回頭埋怨王小華一句。
    王小華整個人愕然呆滯，他腦袋嗡嗡的，腦海裏陷入一片空白。
    “別愣著，趕緊到屋裏將我手機拿出來打急救電話！”
    李秀蘭連忙催促。
    王小華這才從混亂的茫然中回過神來，連忙小跑著進屋裏去找母親的手機。
    他一手足無措地尋找，翻翻桌子，翻翻椅子，翻翻淩亂的床頭櫃子，他那慌亂的腦海裏，現在隻回蕩起一種聲音：
    “你怎麽和你爸一個德性，都這麽強！”
    是啊，他怎麽就這麽強！
    原本可以不說的，本來就應該適可而止的，再怎麽說，那都是他親爹。
    可是當憤怒衝昏了頭腦，向來理智克製的他，卻完全成了逃出牢籠的野獸。
    不計後果去做想要做的事情。
    被憤怒完全支配了自己的行為。
    最要命的是，做出這樣的事情的時候，他還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
    這種被情緒左右行為的脾性，真的和他親爹幾乎一模一樣。
    難不成這就是刻在基因裏的遺傳嗎？
    他那麽討厭，那麽嫌棄他親爹，他一直很努力想要去擺脫親爹對自己做人做事上的影響，可是終究還是擺脫不了基因的束縛。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宿命嗎？
    王小華還在胡亂地尋找著手機。
    屋外傳來李秀蘭的催促聲：
    “你找到沒有啊？”
    “應該在床頭櫃上，沒有的話找找床上！”
    王小華在床上慌忙找著，卻始終找不到。
    “沒有！”
    李秀蘭連忙小跑進來。
    卻一下子就在枕頭下麵，找到了她的手機：
    “你簡直和你爸一樣，讓找個東西找半天找不到！”
    王小華耳朵被這聲音刺入，說者無心，聽者卻如大石投入湖心，蕩起漣漪，不，那不是漣漪，那是巨浪。
    那一刻，王小華所有的自以為是，所有的高高在上，所有的自命不凡，全都潰敗了。
    他是那個老男人的種，他注定了某些方麵會和他有相似之處。
    李秀蘭拿過手機，正要撥打120急救電話。
    可是剛輸入號碼，還沒播出去，卻又停止了動作。
    她看向王小華：
    “你會騎摩托嗎？要不你載你爸到鎮上衛生院得了，叫120過來，不但需要花費很多錢，而且估計救護車這一來一回，所要花的時間，還沒我們直接送過去快！”
    上一次王長根暈倒，叫120過來，確實不是很快，而且還得給120的醫護人員送紅包，花了不少錢。
    李秀蘭不想花那些冤枉錢，她節省了一輩子，節省已經刻在骨子裏，所以就算現在出現這麽大的事情，她的第一反應，依舊是能省則省。
    這是生活的苦難，刻在她骨子裏的東西。
    這比基因遺傳還要頑固。
    “我看別人開過，知道大概怎麽開，但從沒開過……”
    王小華如實說道。
    “那你趕緊去試試你爸的摩托，看能不能騎，趕緊的，別磨蹭！救人要緊！”
    李秀蘭連忙催促。
    “好好！”
    王小華連忙答應。
    王長根的摩托，就擺放在院子裏。
    那是一輛嘉陵牌摩托，已經買了好些年了，破舊得像是廢品一般。
    不過各種功能卻還完好無損，這牌子的摩托車，有一大特點，那就是耐造。
    王小華去屋裏拿出摩托車鑰匙，插到車頭的鑰匙孔，然後跨上摩托車，準備腳踏打火。
    他一米六出頭的個子，騎這麽一個笨重的摩托車，說實話，就算他是摩托車老手，估計也不太能隨意操控。
    這摩托車沒有電動點火裝置，想要發動，就得靠腳蹬。
    王小華吃力地扶著摩托車的兩個把柄，一隻腳費勁地墊起腳尖，另一隻腳更加費勁地蹬著腳踏。
    第一下，沒著火。
    第二下，依舊沒著。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
    一連蹬了好些次。
    李秀蘭看他那麽費勁，摩托車都還沒一丁點聲響。
    都快要放棄了。
    這時候，王小華卻蹬著了摩托車。
    摩托車傳來“突突突”的發動機聲音。
    李秀蘭連忙背起王長根，來到摩托車旁邊，將昏迷不醒的王長根，弄到摩托車上，將王長根夾在兩人中間，她坐在最後麵。
    然後讓王小華開摩托車去鎮上衛生院。
    王小華內心從未如此慌張過。
    他心驚膽戰、小心翼翼地開著摩托車。
    如果他內心還保有一絲理智，那他絕對不會答應他母親開摩托車送王長根去醫院，他隻要還有一絲理智，就會選擇打急救電話讓救護車來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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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山溝村去鎮上的公路，雖然已經硬化，不再是從前的黃泥路，但是七拐八彎，他一個第一次開摩托車的純新手，載著父母走在這樣的路上，要是萬一不小心，摩托車失控，衝出公路，掉落山溝，那他和他父母，估計都得命喪黃泉。
    隻可惜他已經被眼前突如其來的景象給嚇蒙了。
    內心的自責感讓他停止了思考。
    讓他隻想著趕緊將父親送去醫院。
    所以他不但沒有想到後果，還拚命擰油門，加速往前開。
    “左邊離合，右邊手刹，右腳腳刹……”
    王小華心裏默念著。
    好讓自己記住各個位置的重要功能。
    腳刹他用不太習慣，不低頭看，根本踩不到腳刹的踏板，因為他腳太短了。
    所以一路上，他基本上都隻用手刹。
    好在一路順風，沒遇到什麽突發情況，不然後果真的會不堪設想。
    二十分鍾不到，王小華終於把他父親送到了鎮上衛生院。
    衛生院的急救醫生，給王長根簡單處理了一下。
    然後過來對王小華和李秀蘭說：
    “病人的情況不太好，我們這裏處理不了，建議轉縣醫院裏麵去治。”
    李秀蘭內心有些抗拒，嘴上的第一反應是：
    “那得花多少錢啊……”
    她心裏悲涼無比，相比起王長根的死活，她似乎更關心另外一件事：
    出了這糟心事，家裏那棟剛建起來的樓，估計又要爛尾了。
    這，難道就是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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