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周誌豪枕在枕頭上，抽著煙。
    他神情凝重。
    身邊的李雲翠則是一臉滿足。
    她已經很久沒有經曆過這樣的美妙了。
    “我隻有一個要求。”
    周誌豪突然說出一句話。
    “什麽？”
    李雲翠還沉浸在美妙之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周誌豪就說：
    “我娶你，隻有一個要求。”
    “啥要求？”李雲翠忙問。
    周誌豪看著天花板，吐出一口煙霧：
    “我不幫別人養孩子。”
    這是他的底線。
    雖然他二叔說的話不太好聽，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幫別人養孩子，那確實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李雲翠聞言，眉頭微微皺起：
    “可是，那孩子已經出生了，你總不能讓我把孩子塞回肚子裏去吧？”
    周誌豪卻說：
    “這我不管，總之我不會幫別的男人養孩子，你要是接受不了這個條件，那我們就分手吧，沒必要談下去了，要是接受，我們再來談結婚的事情。”
    李雲翠見周誌豪態度這麽強硬，知道說不服他，但自己卻也沒啥好辦法：
    “那我怎麽處理我那孩子？”
    李雲翠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她希望周誌豪能給她一個可行的建議。
    周誌豪卻說：
    “你自己想辦法吧。”
    李雲翠這時問：
    “那彩禮的事……”
    還不等她把話說完，周誌豪就打斷她的話：
    “你都生過娃了，還要彩禮嗎？”
    李雲翠弱弱說道：
    “多多少少總得意思一下吧，不然我爸媽麵子上過不去。我以前可沒結過婚，我還不算離異女人，和你是頭婚，你總說我什麽的第一次都沒給你，這結婚的第一次可給你了。”
    李雲翠這話說得，雖然有點詭辯的嫌疑，但卻也毫無毛病。
    她雖然生過娃，但確實是初婚嘛。
    周誌豪對此很是無語，不過他卻也沒反駁什麽，隻是說道：
    “你先把你孩子處理掉再來說彩禮的事情吧。”
    轉眼到了下午，太陽西下。
    李雲翠獨自坐上去往山溝村的最後一趟鄉鎮公交車。
    她靠著車窗，看著外麵的火燒雲，以及延綿起伏的丘陵綠山，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悵。
    她還在想，該怎麽處理她那個孩子呢？
    她對她那個孩子，說沒感情吧，那是不可能的，畢竟是從自己肚子裏生出來的。
    可說有感情吧，她似乎對那孩子怨恨多過母愛，她恨孩子將她困束在這大山裏頭，恨孩子讓她人生的路越走越窄，恨孩子剝奪了她人生的種種可能性。
    夜幕即將降臨時，李雲翠回到了山溝村。
    她剛回到家，就聽到孩子嚎啕大哭的聲音。
    她母親羅嘉欣正抱著孩子安撫，來回走動，蘿卜蹲，噓聲，各種辦法都用了，但就是不能止住哭泣。
    孩子臉都哭得發紅發紫了。
    羅嘉欣對此束手無策，焦頭爛額：
    “你能不能不哭了啊，你這小東西，就是來我家討債的吧，你再哭我就賣了你！”
    羅嘉欣這隻是隨口一說的恐嚇話。
    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剛從外麵回來的李雲翠，聽到她這麽一說，內心突然咯噔一下，然後就有了這麽一個想法。
    “媽！”
    李雲翠走進客廳，對羅嘉欣喊了一聲。
    羅嘉欣見李雲翠回來，忍不住責怪：
    “你去縣城幹什麽啊，一去就是一天，你倒是瀟灑了，我可就遭罪了，早知道當初就不讓你把孩子生下來，這小東西簡直就是來討債的，怎麽哄都哄不好！”
    李雲翠連忙接過孩子，抱在懷裏。
    孩子依舊哭鬧不止。
    那是因為孩子進入二月齡，正是腸脹氣的時候，得不到有效的緩解，孩子肚子不舒服，自然就會不停哭鬧。
    這也就是人們所說的孩子“二月鬧”的原因所在。
    “媽，要不，我們把他賣了吧。”
    李雲翠一邊哄著孩子，一邊說出這麽一句話。
    “你說啥？”
    羅嘉欣滿臉愕然，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
    “我說，把他賣了吧。”
    李雲翠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她表情凝重，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他可是你兒子！”
    羅嘉欣有些生氣，冷冷指責。
    李雲翠卻說：
    “但他也是個沒爹的野種，我一個人根本照顧不了他，這些天我都快要崩潰了，你也快要崩潰了。”
    羅嘉欣沉默了。
    她確實快要崩潰了。
    特別是孩子一直哄都哄不好的時候。
    “你爸要是知道你這麽想，他估計得打你一頓。”
    過了良久，羅嘉欣這才說出這麽一句話。
    李雲翠卻說：
    “別讓他知道就行了，他現在在外麵打工，一年到頭回不了老家幾次！”
    羅嘉欣又沉默了。
    李雲翠又說：
    “媽，不怕實話告訴你，我今天約會去了，那是個好男人，他說他會對我負責一輩子，但是唯一的要求是，他不幫別的男人養孩子。”
    羅嘉欣依舊沉默。
    李雲翠又說：
    “媽，你就幫幫我吧，我不想一輩子做單親媽媽，我需要男人，你和爸也需要一個女婿，不然等以後你們老了，誰來照顧你們？”
    羅嘉欣歎氣一聲：
    “就算想賣，那也得找到想買的啊，誰願意買啊。”
    她這話說出來，那就意味著她同意了李雲翠的提議。
    她和李振興因為生意失敗導致負債累累，現在就已經過得很艱難了，真不敢想象老了以後會怎樣。
    而且他們隻有李雲翠這麽一個女兒，李雲翠現在這鬼樣子，很明顯沒有能力給他們養老，所以他們確實很需要一個女婿，來給他們的將來兜底。
    “你抽空去外麵找找，那些年紀大了，卻沒有生娃的，肯定願意買。”
    李雲翠如此說道。
    她還說：
    “要是實在賣不出去，那就免費送，女孩可能沒人要，男孩免費送，我就不信沒人要！總之無論如何，這孩子反正我是不要了！”
    為了追求自己的愛情，李雲翠狠下心來豁出去了。
    這個孩子是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留下的種，她對那個男人恨之入骨，這份恨自然而然就會轉移到這個孩子身上。
    因為除了這個孩子之外，她沒別處可以轉移這份恨意了。
    所以她主動提出要把親生孩子賣掉這件事，表麵上看荒唐而殘忍，但細細一想，卻有其必然性。
    說到底，人性都是自私的。
    有時候，甚至連母愛也不能戰勝人性的自私。
    這很殘酷，卻也很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