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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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張希安招攬周仵作,其實也是張希安某種程度上的無奈之舉。
青州府與清源縣雖然都屬於同一個地區,但實際上它們之間存在著很大的差異。青州府作為一個重要的城市,不僅有著眾多的達官貴人,而且這些人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彼此之間相互勾結,形成了一個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絡。
對於張希安來說,如果他將來要在這裏查案,那麽麵臨的困難將會是巨大的。尤其是當涉及到仵作這個關鍵角色時,如果仵作被人收買,那麽他的調查工作將會受到極大的阻礙。畢竟,仵作在案件調查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他們的專業知識和經驗對於查明真相至關重要。
然而,周仵作卻給了張希安一些希望。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周仵作顯然是有一定本事的,這讓張希安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此外,黃縣令有把柄被張希安抓在手上,這也使得張希安不用擔心黃縣令會不放人。
綜合考慮這些因素,張希安心中漸漸萌生了一個想法——招募周仵作。他相信,有了周仵作這樣的專業人士加入,自己在查案過程中將會如虎添翼,更有可能揭開那些隱藏在重重迷霧背後的真相。
然而,目前最為緊迫的任務便是去追捕那個外鄉人。田家慘遭滅門,原本線索就極為稀少,如今這個外鄉人成為了唯一的線索!
張希安心急如焚,他迅速率領著一群捕快和衙役們如疾風般趕往城隍廟。抵達目的地後,他發現那裏已經有三四名捕快成功地將人抓獲。隻見那兩個人被一根食指粗細的麻繩緊緊捆綁著,絲毫無法動彈。
張希安定睛一看,不禁露出一絲笑容,說道:“竟然是兩個人?嗯,這也說得通,若沒有裏應外合,單憑一個人恐怕難以完成如此大案。”
張希安緩緩蹲下身子,雙眼凝視著眼前的男人,麵無表情地問道:“說吧,究竟是何原因,讓你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要將田家滿門滅盡?”
那男人毫不畏懼地瞪著張希安,突然“呸”的一聲,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惡狠狠地罵道:“狗官!你少在這裏假惺惺地問東問西!要殺便殺,何必給我們胡亂安上這等莫須有的罪名!”
張希安聞言,不禁眉頭一皺,心中暗自詫異。他原本以為這個男人會在他的逼問下露出破綻,沒想到對方如此強硬,不僅沒有絲毫認罪的意思,反而還對他破口大罵。
略作思索後,張希安決定先將這男人帶回去,再親自審問。他站起身來,對手下的人吩咐道:“把他帶回去,我要親自審問他,看他到底有什麽金剛不壞之身,竟敢如此囂張!”
黃白縣捕快班房
班房裏彌漫著潮濕的黴味,混著鐵鏈摩擦的鏽氣。張希安斜倚在案後,指尖無意識地叩著檀木驚堂木,陽光透過糊著舊紙的窗欞斜切進來,在他玄色官服上投下一道金斑。案頭的茶盞裏浮著片未沉的茶葉,像片被風卷來的枯葉。
“姓名,籍貫。”他抬眼,目光如刀,掃過被按在長凳上的兩個男人。
左邊那漢子梗著脖子,喉結滾動兩下,臉上竟帶著幾分有恃無恐的傲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恒建!大名州人士!”尾音拔高,像是故意要撞在房梁上。
右邊那人縮了縮肩膀,忙不迭接話:“在下白金一,湖州府……湖州府南潯縣人。”聲音發虛,手指絞著粗布衣的衣角,指節泛白。
張希安的目光如炬,在兩人的麵龐上來回掃視,仿佛那兩道視線有著千鈞之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他的眼神就像秤砣一樣,穩穩地壓在秤杆上,任何一絲一毫的偏差都休想逃過他的法眼。
突然間,張希安毫無征兆地向前傾身,驚堂木猛地砸在案幾上,發出一聲清脆而響亮的“咚”聲,整個公堂都為之一震。
“為何滅田家滿門?”張希安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威嚴,在公堂上回蕩著。
李恒建的瞳孔猛地一縮,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但他很快就恢複了鎮定,嘴角甚至還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輕蔑的笑容。隻見他咧開嘴,露出兩顆發黃的虎牙,冷笑道:“狗官!你當老子怕你不成?滅田家?哈哈!”
他的笑聲在公堂上顯得格外刺耳,讓人不禁皺眉。接著,李恒建猛地一梗脖子,挑釁地看著張希安,嘴裏的唾沫星子像子彈一樣飛射而出,濺落在張希安的官靴上。
“問這些話有什麽用?你不就是想編些瞎話,好讓自己升官發財嗎?”李恒建的語氣充滿了嘲諷和不屑。
張希安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極其細微的笑容,這笑容就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一般轉瞬即逝,但卻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仿佛他正在看著一隻不顧一切撲向火焰的飛蛾,明知會被燒成灰燼,卻依然義無反顧。
他緩緩地抬起下巴,目光投向門口站著的捕快,用一種冷漠而又威嚴的語氣說道:“掌嘴。”
“是!”捕快應聲答道,聲音幹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隻見那捕快迅速走到牆角,抄起一根竹板。這竹板看上去普普通通,但仔細一看便會發現,它的表麵包裹著一層浸過鹽水的麻布。這可不是普通的麻布,而是專門用於掌嘴的刑具。一旦這竹板打在人的臉上,鹽粒就會深深地紮進皮肉裏,帶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當竹板破空的聲音響起的瞬間,李恒建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他的喉結猛地一縮,像是想要咽下什麽東西,卻又被卡在了喉嚨裏,無法動彈。
“啪!”伴隨著清脆的響聲,第一板重重地抽打在李恒建的左臉頰上。刹那間,他的皮肉被撕裂開來,鮮血如泉湧般從傷口處滲出,順著下巴滴落,在青磚地上濺起一朵朵血花。
“啪!”緊接著,第二板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他的右臉頰上。這一下打得更狠,李恒建忍不住悶哼一聲,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然而,他身後的衙役們迅速出手,緊緊攥住他的胳膊,將他死死地按在長凳上,讓他無法動彈。
張希安端起茶盞,不緊不慢地吹去表麵的熱氣,然後看著褐色茶湯中漂浮的茶葉,緩緩說道:“十記。”他的聲音冷漠而平靜,仿佛這十板子與他毫無關係。“汙言穢語,咆哮公堂,本應重罰。但念你初犯,便隻給你這十下,也好讓你長長記性。”
竹板聲在空氣中回蕩,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帶著沉甸甸的力道,狠狠地抽打在李恒建的身上。隨著竹板的起落,他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整個公堂都被這淒慘的聲音所籠罩。
當最後一板落下時,李恒建的臉已經腫得像個發麵饃一樣,嘴角還不斷地淌著鮮血。然而,盡管遭受如此劇痛,他的脖子依然梗得直直的,雙眼充滿了憤怒和不甘,對著張希安怒吼道:“狗官!你這是屈打成招——”
“再問。”張希安打斷他,指節叩了叩案,“為何滅田家?”
“我們沒……沒滅門啊!我們真的沒有殺人啊!”白金一突然雙膝跪地,額頭如同搗蒜一般,重重地磕在堅硬的青磚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這聲響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眾人的心頭,驚得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仿佛整個屋子都在微微顫抖。
白金一緩緩抬起頭來,滿臉都是鼻涕和眼淚,眼眶通紅,看上去十分淒慘。他的聲音帶著哭腔,顫抖著說道:“大人明鑒啊!我們就是想偷點東西……真的!我們去的時候,田家早就沒有活人了啊!”
張希安原本正悠然自得地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香茗,聽到白金一的話後,他緩緩放下茶盞,站起身來,不緊不慢地踱到白金一麵前。他的官靴尖幾乎要碰到白金一的膝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哦?”張希安嘴角微揚,似笑非笑地問道,“外鄉人,無仇無怨,卻偏偏挑中田家下手?這可真是太巧了吧?”說罷,他突然俯下身去,伸出拇指,輕輕抹去白金一額角的鮮血,那鮮血在他的指尖暈染開來,形成一抹觸目驚心的紅。
白金一渾身一顫,慌忙扯開衣襟,露出胸前暗紅的掐痕:“田家……田家庫房裏有個鐵箱,我們撬的時候,裏麵突然衝出來個老頭……”他聲音發顫,“老頭掐我,我們搶了財物就跑,真沒殺人!”
“鐵箱?”張希安挑眉,“田家庫房何時有過鐵箱?”
“許……許是我記錯了!”白金一急得直磕頭,“總之我們沒殺人!求大人明察!”
張希安直起身子,目光冷得像臘月的井水:“巧合?偏你們要偷田家,偏田家死絕了,偏你們得手了?”他突然拍案,震得茶盞跳起來,“當本官的衙門是戲園子?讓你們在這裏唱聊齋啊!混賬東西!”
“來人!”他厲聲道,“把這二人押下去!李恒建掌嘴十下,白金一……重打二十板,關入重牢!”
衙役們聽到命令後,如餓虎撲食一般迅速上前,毫不費力地將已經癱軟如泥的李恒建和仍在哭天搶地的白金一像拎小雞一樣架了起來。
李恒建在經過張希安身邊時,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啐出一口血沫,直直地噴到了張希安的臉上。那口血沫帶著濃烈的腥氣,仿佛是從李恒建內心深處噴出的怒火和不甘。
張希安的瞳孔在一瞬間急劇收縮,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他完全沒有預料到李恒建竟然還保留著這樣的餘力,這讓他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張希安並沒有選擇躲閃。他穩穩地站在原地,伸出一隻手,毫不猶豫地接住了那口血沫。血沫濺到他的手上,他的手指微微一顫,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張希安的指腹下意識地搓了搓那口血沫,感受著它的溫熱和黏膩。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是剛剛從李恒建口中噴出的鮮血,還帶著尚未消散的腥甜氣息。
張希安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李恒建被衙役們拖著漸行漸遠的背影上,他的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天空,似乎隨時都可能有傾盆大雨傾瀉而下。
過了好一會兒,張希安才緩緩轉過頭,將視線投向身旁的捕快頭目李二。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透露出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威嚴:“用大刑,但記住,絕對不能把他弄死了。”
李二聞言,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尖銳的虎牙,顯得有些猙獰:“大人放心,小的手底下自然是有數的。”
張希安麵無表情地點點頭,似乎對李二的保證並不十分放心,但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去青州府,把楊二虎給我叫來。”
“是!”李二恭敬地應了一聲,然後躬身退下。他的靴子在地上的血漬上用力一碾,仿佛是在發泄某種情緒。
張希安望著他的背影,指尖摩挲著案頭的驚堂木。竹板上的血還沒幹,混著鹽粒,在木紋裏凝成暗褐色的痂。他忽然想起白金一的話——“到的時候,田家的人都死絕了”
“不對。”他低聲自語,轉身抓起官帽扣在頭上,“去田家。”
殘陽把田家的斷牆染成血色。張希安踩著碎磚走進院子,官靴碾過一片焦黑的瓦當。李二舉著火把跟在後麵,火光照亮牆角的半截紅繩——繩結樣式確實罕見,起碼張希安從未見過如此手法
“找。”張希安蹲下身,捏起那截紅繩,“重點查與田家有恩怨的人。”
風卷著紙錢掠過房梁,發出沙沙的響。張希安望著焦黑的門楣,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就像李恒建吐血時,那抹詭異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