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古斯大爆炸？！
    江星野說出的幾個字讓林序瞬間瞪大了眼睛。
    通古斯大爆炸？？
    為什麽江星野，會收到這樣的信息？
    他輕輕撫摸著江星野的後背，像是想用這種方式讓她仍然急促的呼吸平穩下來。
    “別著急，慢慢來。”
    江星野重重點頭，拚命支撐著身體坐起。
    強烈的眩暈感讓她的上半身再次歪倒，林序連忙扶住了她，而江星野則是猛地吸了兩口氣，隨後說道：
    “我看到了很多碎片化的東西。”
    “我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是通古斯大爆炸。”
    “給我點時間我需要.”
    “我需要把所有信息，全部整合起來。”
    “沒關係，慢慢來。”
    林序安慰地握了握江星野的手，而江星野則是稍稍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她似乎陷入了回憶。
    而這種回憶.
    則是給她帶來了巨大的痛苦。
    足足過去10分鍾之後，江星野才徹底從高維信息注入的巨大衝擊中掙脫出來。
    而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瞬間，她卻是嘴唇微微顫抖地，吐出了一句話。
    “張黎明”
    “他還活著——不對，現在的他應該已經死了。”
    話音落下，林序全身的肌肉下意識地繃緊。
    張黎明？！
    江星野接收到的信息，跟張黎明有關？！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的江星野，而後者則是重重吐出一口氣，隨後開口說道：
    “你絕對想象不到，張黎明在進入時間碎片之後，到底做了什麽。”
    “他沒有迷失在高維空間，他甚至.不是以信息集合的形式、像賀奇駿那樣在高維空間漂流。”
    “他重新降入了低維，但卻不是我們這個世界！”
    “以物質形態？？”
    林序愕然問道：
    “他以物質形態，進入了其他世界？”
    “沒錯。”
    江星野的狀態已經完全恢複，她鬆開林序的手，繼續說道：
    “並且.他進入的世界，你曾經去過！”
    話音落下，林序如遭雷擊。
    他下意識地張了張嘴，但卻又沒能說出一句話。
    足足沉默數秒後，他才繼續開口問道：
    “哪一個世界？”
    “星艦時代的世界、還是聯盟時代的世界？”
    “聯盟時代。”
    江星野回答道：
    “他以物質形態進入了聯盟時代的世界——準確地說，是進入了那個世界的某一個分支中。”
    “他的時間落點是2039年，恰好是那個世界進行第一次限製器實驗的時間點。”
    “他通過限製器產生的短暫通道進入了那個世界，並且引發了世界的分支，跟後來的你完全錯過。”
    “但是，從我們這個世界去往那裏的張黎明具有跟你類似、隻不過是相對‘減配’的信息優勢。”
    “他迅速獲取了那個世界的最高決策權，然後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將那個世界，改造成了一個極端功利的世界。”
    “整個世界的產能已經被完全榨幹.他們甚至把大量冗餘人力，直接接入到量子係統中，製造出了小型意識網絡，用於壓榨人腦量子係統中的算力。”
    “同樣的，他不惜代價地開發了邊界缺陷技術，並且通過缺陷對現實進行了大量不穩定、但高效的編輯。”
    “在過程中，他製造了大量不完全形態的限製器陣列，讓大量高維溢流侵入低維空間，幾乎將大半個銀河係吞噬。”
    “這個人他完全是瘋的。”
    “你看出來了嗎？他把你曾經經曆的所有世界的‘優勢’全部綜合在了一起，試圖去創造出一個最高效的世界。”
    “但很顯然，這樣的優勢同樣帶來了巨大的副作用。”
    “而他壓根就沒打算去控製這些副作用，他壓根不在意人類能不能持續發展——他甚至都不在意那裏的人類在末日前的最後時光能不能活得有尊嚴。”
    “他隻是在.帶著整個世界燃燒。”
    說到這裏，江星野心有餘悸地喘了口氣。
    一旁的林序眉頭緊皺，此時的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江星野為什麽會接收到這樣的信息。
    他最關心的問題，隻有一個。
    命運石主世界的張黎明，在到達那個世界之後，付出了這麽多的代價
    到底是要做什麽？？
    他還想在那個世界實現升維？？
    不應該啊！
    看著他的表情，江星野輕輕擺了擺手。
    隨後，她開口說道：
    “張黎明已經放棄升維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僅僅是為了向我們傳遞一條信息。”
    “一條與邊界缺陷相關的信息。”
    “邊界缺陷.”
    林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確實，這的確是一個足以讓張黎明費盡心思、甚至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傳遞出來的信息。
    畢竟，這就是他進入高維的使命所在。
    而現在，他也確實成功了。
    “信息是什麽？”
    “很模糊。”
    江星野下意識地回答，但隨即又搖頭道：
    “不，信息本身並不模糊。”
    “邊界缺陷，將通道兩頭連接。”
    “這就是他給出的、有關缺陷的表述。”
    “按照他的意思，邊界缺陷似乎是一種.人造的出口。”
    “或者說，是某種信標。”
    “信標？”
    林序臉上的疑惑更盛。
    “你的意思是，類似於阿雅娜的那種信標？”
    “不。”
    江星野搖頭回答道：
    “比阿雅娜更強。”
    “甚至有可能，阿雅娜是因為缺陷的特性被‘設計’或者‘偶然製造’出來的一種.降級版本的信標。”
    “按照我接收到的信息，缺陷是用於直接傳輸物質的。”
    “它可以真正將兩個不同的世界聯係在一起，讓我們哪怕在三維空間，也可以直接與其他世界發生物質交換。”
    “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通道。”
    “而不再是高維通道那樣的‘蟻穴’。”
    “嘶”
    將兩個不同的世界聯係在一起？
    林序的大腦飛速運轉，而僅僅是在片刻之後，他便意識到，這樣的特性.
    似乎早在己方剛剛開始對缺陷進行研究之時，就已經有了暗示。
    邊界缺陷可以直接對低維世界造成影響，甚至在特定作用下，可以對“一級信息”，也就是物質信息進行幹涉。
    這也就決定了，通過一個缺陷，低維文明是可以將已經進入高維、化作信息集合的物質，重新還原成低維物質實體的。
    那麽利用這個特性，隻要將兩個缺陷通過某種方式串聯起來，就可以輕而易舉地達到“傳送”的效果。
    隻不過，這樣的傳送，比所謂的“同維度同世界量子傳送”這種還未實現的技術，都要更高一個層級。
    因為它是跨維度、跨世界的！
    這真的可行。
    缺陷的秘密已經近在眼前，林序猛地站起身來，語氣迫切地追問道：
    “如何實現？”
    “我是說，這種傳送效果，是怎麽實現的？”
    他太清楚這項技術的意義了。
    如果能將所有世界在物質層麵上串聯起來，那麽人類在對抗那場終極的“末日災害”時，可以發揮出來的動能，幾乎是無限倍提升的！
    到那個時候.
    三維世界的災難已經不值一提，甚至有可能，在世界的聯合之下，人類可以直接終結這場全維度海嘯！
    這就是末日災難的終極解法。
    而這個解法，是通過人類文明此前無數次輪回書寫出來的！
    江星野同樣站起身來，但她卻沒有直接給出林序答案。
    “具體的技術細節——或者說原理，我並沒有接收到。”
    “這次的高維信息注入跟以往不一樣，它帶有很強的隨機性，信息也是碎片化的。”
    “很可能，這些信息並不是來自於‘你’，而是來自於張黎明。”
    “他無法選擇更具體的信息來進行定向傳輸——但他使用了一個更加簡單粗暴的方法。”
    “通古斯大爆炸。”
    “大爆炸？”
    林序愣了一愣。
    “為什麽？”
    “因為，他在大爆炸的遺址裏留下了信息”
    “等等。”
    林序抬手打斷了江星野。
    “你的意思是，他在另一個世界，通過高維通道，在時間平麵上對我們這個世界施加了影響力，在一百多年前製造了通古斯大爆炸？？”
    “目前來看，很可能是這樣。”
    江星野微微點頭。
    “他修改了限製器方案，將限製器從一個用於製造時間晶體的單純構造改造成了某種.”
    “能夠發射時間晶體的扳機裝置。”
    “或者更準確地說，他修改了限製器的限製參數，將限製器製造時間晶體的範圍，擴展到了我們這個世界。”
    “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這種特性，顯然跟邊界缺陷有關。”
    “他用這種方式規避了諾維科夫自洽性原則的限製，維持了粒子狀態的一致性。”
    “而當我們開始對大爆炸的遺址、也就是仍然處於量子態的‘結果’進行觀測時，我們便可以獲得需要的信息。”
    “這非常聰明總之，我們必須得去。”
    “而且，是越快越好！”
    “明白。”
    林序站起身來，轉向等待在門口的秦風。
    隨後，他開口下令道：
    “災備響應中心的所有工作和會議安排，全部轉移到國內。”
    “我需要盡快前往通古斯地區。”
    “我需要抽調一支足夠強有力的科研團隊，這件事情，你來幫我安排。”
    “用不著。”
    秦風擺了擺手。
    “你可以直接下令。”
    “這是災備任務的一部分。”
    “現在的你，有這個權力。”
    數小時後，西伯利亞區域，通古斯河南畔。
    一輛米26直升機掀起巨大的雪塵，降落在被臨時開辟出的著陸點上。
    直升機艙門打開，大量軍人立刻一擁而下。
    而在軍人中間被簇擁著的，則是數名來自俄羅斯科學院普通物理研究所、喀山物理技術研究所的科研人員。
    其中，走在最前麵的男人裹著一身厚厚的風衣。
    他把風衣的領子豎起，隨後開口對一旁的同行者說道：
    “葉夫根，看來我們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
    “我早就說過，如果單純是因為爆炸所產生的高溫灼燒效應，根本不足以讓這裏的土壤成分發生本質變化。”
    “當然，更不可能讓這片爆炸區域的植被，在上百年的時間裏，還無法恢複到與周邊植被近似的水平。”
    “這裏一定存在某種我們暫時無法探知的特殊影響力——好吧，我承認我之前的猜測有一些問題。”
    “這種影響力不一定是輻射，或許更像是你們所說的概率雲。”
    “不過，你知道，我就是研究輻射的，所以，這樣的先入為主，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對吧？”
    名叫葉夫根的男人微微點頭，緊走兩步躲開了直升機掀起的大風。
    隨後，他才開口回答道：
    “沒錯，瓦季姆。”
    “但我不得不說，即便你的猜測完全正確，那也沒有任何意義。”
    “畢竟，在我們真正掌握高維技術之前，一切的猜測都不可能得到驗證。”
    “現在隻不過是時機成熟罷了，這並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的功勞。”
    “我知道，我知道。”
    瓦季姆歎了口氣，點頭回答道：
    “這都是蝴蝶的功勞，這一點不可否認。”
    “但終究，蝴蝶還是需要我們的”
    “從來沒有人說過蝴蝶不需要我們。”
    葉夫根笑了笑。
    “好了，老夥計，不用那麽惆悵。”
    “我們離真正被淘汰的日子還遠著呢——現在，盡快開始幹活吧。”
    “我們需要在4小時內完成諦聽係統的部署，完成部署之後，我們還需要在兩個小時之內啟動第一次監測。”
    “這可不是一項簡單的任務，招呼你的人，趕緊動起來吧。”
    “沒問題！”
    話音落下，瓦季姆立刻抬起手，示意跟隨他到來的研究員向他集結。
    緊接著，僅僅花費了數分鍾，他便已經完成了所有工作安排。
    研究員們四處散開，分散到場地上各個角落，開始指引同時到場的軍人和工人清理場地。
    而在他們的頭頂，越來越多的直升機、無人載重運輸機也開始集結。
    巨大的鑽頭沉入地麵，帶著低沉的咆哮聲，向著凍土之下更深處旋轉著前進。
    沉積在這裏百萬年、又在百年前被炙熱的高溫灼燒後已經變得有些鬆軟的土石被拋飛，隨後又被海量的工程車輛迅速清理。
    略顯枯黃瘦弱，但仍然已經累計了人類難以企及的壽命的樹木被毫不留情地推倒。
    樹林中，鹿、熊或是狼全部遠遠遁走。
    它們絕不敢窺伺這裏的人類，因為那些恐怖的力量，早就已經超越了它們萬年以來進化出來的“本能”。
    被稱作“地獄之地”的通古斯河畔，百年的沉寂瞬間被打破。
    取而代之的，是人類在追尋真相時，所爆發出的不可阻擋的喧囂。
    兩小時後，安裝諦聽係統的豎井開鑿完畢。
    而也就在同一時間，諦聽係統所需的設備也已經運載到位。
    放置、通電、測試。
    在逆流工作組的白皮書指引下，他們的工作進行得無比順利。
    5小時後，所有調試工作已經全部結束，“通古斯1號”正式接入“諦聽”網絡。
    瓦季姆和葉夫根守在主控室的屏幕前，而在係統正式啟動的瞬間，一處顯著的概率雲指示標，立即出現在了屏幕上。
    兩人對視一眼，眼神裏寫滿震驚。
    他們真的沒有想到，這個困擾了他們數十年的秘密，居然就在他們的眼前揭開。
    此時，屏幕上的概率雲指示標正在以一種極為規律的方式閃爍。
    葉夫根深吸了一口氣，開口說道：
    “向全球災備響應中心申請數據上傳、並網分析權限。”
    “告訴他們.”
    “在這裏，我們確實捕捉到了.”
    “一百年前的回響！”